穆商陆一路派人跟着魏铭渊和穆行贺,才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这里将他们团团围住,只是兵力尚显不足,且他过于轻敌和自负,想着无论怎样,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并未将最好的亲兵护卫叫来,只找了近身侍卫和远攻的弓箭手,充充样子。
如此,倒给了希夷佯攻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难得,希夷抽出烟纸伞,以伞幻剑,以弓箭手不便近身战的劣势,杀出了一条血路。
房子里的人虽死伤惨重,却也不会坐以待毙,穆伟将刺进自己右手臂的箭拔出时,也同样看到了在外面划出一道赤红色光芒的剑魂,很快明白过来是有人在协助,大声询问穆行贺:“你们还有同伴是么?”
“是的。”穆行贺看着那团红光很快劈开了一条血路,紧皱双眉。
穆伟毫无犹疑将穆行贺藏在身后,同样在侍卫的掩护之下冲了出去,魏铭渊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图,紧紧抓着穆行贺,千钧一发之际,穆伟竭尽全力使出最后一招,在他们二人周身建起屏障,狠狠推了出去。
“快走!给你的东西,守护住!”这是穆伟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从始至终,穆夫人都不言其他,她的眼中是对丈夫的信任和对儿子的期盼,以及对身为一个宗主夫人的自己,最后的一点体面。
穆行贺和魏铭渊逃出重围,穆商陆自然不是吃素的,他一边吩咐弓箭手继续对付房里的人,一边带上自己的亲随赶去追杀穆行贺,幸而有希夷杀出的这条路,让他们可以逃脱,只是穆行贺哭喊的声音仍旧吸引着追杀的侍卫不断赶来。
“你若再这般哭喊个不停,我们都会给你陪葬!”希夷很理解他的心情,却无法赞同。
穆行贺听着她毫无感情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带着他们逃去了穆家的马场,挑了三匹精壮些的骑上飞奔,而其他的马也在挑好之后被魏铭渊全砍断绳子放跑了。
不知骑了多久,好像只要不断向前走,就会找得到出路一样,天色逐渐西沉,将人的身影拖得极长,出了江锡绕着西边小路走不多远,便上了山,在那里可以将江锡美景一览无余,自然包括松鹤仙馆。
穆商陆在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他们之后,便回去放火烧了穆伟所在的院落,火光漫天中,穆伟直到敌人剑矢刺进胸膛里,才清晰的看到曾经死去的人,在对自己微笑。
好像穆勋曾说过的,杀过人,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穆家未来该如何前行,只能寄托在穆行贺一人之手,即便不甘,也无济于事。
而此时站在山坡上的穆行贺看着眼前所见的那一幕,定定的跪坐在地,将头埋在手掌中痛哭不已,拳拳砸在身旁的土地上,血肉模糊。
魏铭渊站在他身边想伸手劝说几句,被希夷拦下,她冷冷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声音更是不带任何情绪:“让他哭吧,哭够了就好了,这样的场景只有经历过才懂。”
“喂!”魏铭渊双臂抱胸不解的看着她“小师妹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冷血了,从前我就有过好奇,你年纪轻轻却知道很多事情,而且说话又总是老气横秋的,莫不是真的……转世投胎?”
希夷懒得理他,他那个脑袋里什么时候装过正经东西,无非就是些无端的幻想和猜测罢了。
“我可没那么神乎其神……只是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人心有多险恶!”
那一刻,希夷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无比真实,又无比难堪。
“你们懂什么!”穆行贺突然从地上蹦起,指着在他身后冷嘲热讽的二人,眼圈通红面色惨白,颤抖的右手揭示了此时的他有多恐惧和害怕“你们又如何能知道我的悲伤我的处境,只会站在原地说些风凉话,我要回去,我要去找穆商陆算账,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经历过残忍的现实,总会做些出格的举动,魏铭渊一愣,冲上前将他拦下,只是他力气实在是大,又丧失了理智,掐的魏铭渊惨叫连连,求助似的看向希夷:“喂,这个时候你就不能发发善心,体谅我一下啊!”
希夷将所有的耐心压下,抿嘴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穆行贺身前,二话不说出拳打在了他的左脸上,几乎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穆行贺只感觉脸颊火一般的炽热,瞳孔微张,却不敢直视她。
“穆行贺,我们不是你的家臣也不是仆人,所作所为也无非是出于道义,你要去送死我管不着,可你别忘了你的手上还有穆家未来的希望,你甘心拱手奉上,让你的父亲死不瞑目么?”顿了顿“九泉之下,你还有何颜面去见穆家的老老少少,你还有何颜面,去背着穆家的姓氏,去面对你手里的和合如意砚!”
说完这些,希夷见他坐在地上两眼呆滞,无奈叹了口气,将一直放在怀中用衣裳包裹着的水晶帘台砚扔给他,放缓了语气,双臂抱胸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对我很重要的人就因为这个东西死了,你若是还一蹶不振的话,我就用它打死你!”
希夷咬牙切齿的模样才让魏铭渊反应过来,小声问:“飞絮……死了?”
不置可否的寂静让魏铭渊无奈摇头,深觉惋惜,而穆行贺将衣服里面的砚台放在手上的时候,那已经只是普通的砚台了,希夷继续解释道:“这是飞絮发现的,然而在我们想拿走的时候被它的反击力量所阻挡,飞絮为了保护我……”顿了顿“不要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一个,只要活着,你就永远都不是最惨的!”
说完这些,穆行贺的眼泪便再也不受控制的滴滴落下,而魏铭渊则看着希夷的身影陷入了沉默,这个夜晚对他们而言注定是会被记在生命的轮回里,周而复始,多多少少都会因为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而成长。
而成长这件事,注定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