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希夷咬着块桂花糕大摇大摆的去开门,叶陶便会乖乖的跟在她身旁,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希夷作为叶家的继任宗主每天的课程排的满满当当,忙的不得了,叶陶会抱着一本书乖乖的趴在一边,不会吵闹,也不会催促。
作为希夷同父异母的弟弟,叶陶在她那段并不怎么轻松的生命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你说我要一直这么过下去,是不是显得特别没骨气。”咬着桂花糕的手上都是糖霜,希夷拍了拍,满不在乎的口吻让叶陶略略有些皱眉,像小老头一样。
“倒是有一点。”顿了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希夷偏头看着他,想到姑母和师父死前说的那番话,无奈道:“活着真的就够了么?”
叶陶想了想:“对于我们已死的人而言,够了。”
“咳……”希夷无奈,重重叹了口气。
偏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希夷瞥了眼铺子里还有些凌乱的油纸伞,横七竖八的挂在墙上,但上门的生意又不能不做,她拽了拽衣领,殷勤的小跑过去高声叫嚷:“来了来了,你先稍等一下啊,我开个门。”
顺便冲叶陶摆手,示意他先躲躲,叶陶明了的翻了个白眼,随即躲到了里间仓库,露出一双乌青的眼睛滴溜溜的观察着情况。
希夷小心将横在门上的木板移开,随意将挂在门旁的链条解开,又掰开扣住的门栓,才算开了门。
倒不是为了安全,只是怕有缚师来串门,万一发现了他们三个自己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进来那人着一身木槿色长衫,外罩一件白色褂子,翩翩公子形象一览无遗,只是梳在发顶的马尾此时却显得略微有些凌乱,许是赶路累了,额上微微渗出汗珠,他便用那把闪瞎狗眼的金陵折扇慢条斯理的扇着风,见门开,他偏过头,正和希夷四目相对。
多年未见,他那双深棕色眼眸和鹰鼻剑眉仍旧如初见时一般无二,只是出落的更加器宇轩昂,希夷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的外貌竟真的会褪去当年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透着几分成熟内敛。
“大师兄!”
“小傻子!”
希夷冷眼看着他,权当自己刚刚那番感慨是胡思乱想,胡编乱造吧。
“呦,大师兄长得依旧是人模狗样的嘛,这么久未见,看来过的不错嘛。”希夷双臂抱胸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魏铭渊蹙眉,上下打量着她,个头倒是长高了些,脸也不似当年那般圆润可爱了,不施粉黛随意淡然的样子,想必这些日子过的不错。
“这几年我一直四处游历,反正无聊又没事可做。”他尴尬的向前走了一步,见希夷根本没有退让的意思,邪笑着合上折扇故意道“小师妹看来是不欢迎我喽?这么多年不见真是一点同门情义都不讲啊,师兄我真是太伤心了。”
“少来。”希夷顿了顿“先说清楚你来干嘛,我再考虑要不要让你进门。”
“我……”魏铭渊叹了口气略显局促的开了口“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又路远迢迢,实在找不到地方住了,难得看到一家伞铺,寻思着会不会遇到好心人,在金陵别的不说,开伞铺的人家都好心的紧,就过来了呗。”
希夷冷冷一笑,侧过身让他进了,刚刚说话的功夫希夷已经冲着叶陶摆了好几次手示意赶紧离开,幸而他瞧见,否则被魏铭渊发现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我这里有些乱你凑合着看吧。”希夷随手从地面拿起一把伞合上,顺手指了指杂物间“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睡那,我……”
话音未落,魏铭渊的眼睛已经瞥向了后门的院子,随口道:“小师妹,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吧,明明还有其他的房间偏让我睡那,居心何在!”
希夷见他面容严肃,抿了抿嘴:“大师兄这就有所不知了,我这伞铺也是租的,除了我自己住的地方其余都是别人的,我又不能私相授受,再被本家知道了我还怎么……”
魏铭渊眯眼,稍有迟疑:“话说回来,能再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有茶么?”
希夷摇了摇头,留下一句:“等等哈。”就转身走去了膳堂。
待她走后,魏铭渊的眼神变得阴冷严酷,他巡视四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挂着油纸伞的木格,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后门的方向,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说的那个蹩脚的理由才来,全因走过时,感受到魂魄而已。
片刻后希夷回来,手中端着梨花木托盘,上面则放着一盘桂花糕和两只茶盏,瞥他一眼淡淡道:“估计那几年你被穆行贺的碧螺春养刁了,那么好的茶我这可没有,只有些陈年的毛尖,凑合喝吧。”
魏铭渊接过,果然是她曾说的若竹色茶具,倒是和穆行贺的那套成异曲同工之妙,轻抿一口,清新扑鼻,他目视伞铺内的摆设及构造,就见她旁若无人的坐在桌上,朝嘴里扔了一块桂花糕,略略蹙眉:“师父当年就让你少吃点甜食了,说也不听。”
“哼,师父都走了你还管我……”
魏铭渊放下茶盏,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生阁灭阁之后,魏铭渊和诸多师兄妹曾回去看过,除了风吹过留下的断壁残垣外,什么都不剩,所有人大哭一场并为他们虚立了几个碑后也都纷纷离开,大家都以为希夷和楚夜阑已死,除了魏铭渊,大概是不信命,游历四方除了长长见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她。
然而他所设想的再见面时会痛哭流涕,也全被取笑挖苦代替了。
希夷面无表情,和他讲述了当年那件事。
“阁主有什么遗言么?或者留下什么?”
希夷正欲开口,意识到师父曾说过《古圣秘笈》的存在不能告诉任何人,变为摇头苦笑:“师父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魏铭渊上前一步正欲安慰,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魂灵之气从后院传来,他的手僵在半空,语气却突然严肃。
“不过,豢养魂灵这件事,可就真是你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