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同囚牛二人出了张府后,张夫人便慢悠悠走进了房中,接着从柜子里翻出来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香炉,香炉里没有燃香,不过看起来很是老旧。
她伸出手抚摸着香炉,喃喃自语:“我儿,就快了,你一定会忘记他的,一定会的……”
也就在此时,张夫人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手中持剑,他看着抱起香炉的张夫人,抱拳道:“恭喜,”
张夫人笑了笑,看着紧紧关着的木门,心中五味杂陈。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喜欢一个男人。她气极,放火烧死了印松烟。
印松烟的的确确是被烧死的,她去看的时候张慕贵正抱着印松烟的尸体嚎啕大哭。
她的儿子从来没有为谁哭过,她的儿子也从来没有忤逆过她。
张慕贵应该是要寒窗苦读考取功名,或者奋发经商家财万贯的……他不应该,不应该去喜欢一个男子!
去因为一个男子毁掉一生!
给让她气愤的是,张慕贵居然要殉情,为一个男人殉情?
多么可笑?
那一日,她将知道此事的十一个家丁全部杀死,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心狠手辣。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河神庙里,她跪在河神像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让她意外的是,河神显灵了,她的面前出现一个老旧的香炉,而河神幽远而清晰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我可以让你的儿子永远忘记他,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她盯着神像,颤抖着嘴唇开口道:“只要我儿能忘了他,只要我儿能回头!”
河神道:“告诉你的儿子,我愿意救活印松烟,这个香炉是法器,用香灰燃之就可以见到他心中所想之人,每燃一次人像就会完整一次,一开始是头部,然后脖子……最后会变成一个完整的人,你告诉他,用这个就能复活印松烟,而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们必须听我的话。”
张夫人皱眉:“我不要你复活印松烟,我要他死!”
河神笑了起来:“或许是我解释的还不清楚,这个香炉里的不过是幻觉,为的只是让你的儿子有个念想,为的不过是用这个牵住他的心,让他听话。最后事成,我自会消除张公子的记忆,让他永远也不会记起印松烟这个人。”
“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她现在的搞不清楚面前的到底是河神还是什么别有居心的妖魔鬼怪。
“很简单,半个月后会有一个背着琴,穿着破烂但模样清秀的人来到境州城,他名叫囚牛,那个人肯定会去柳青阁找一个叫双枝的琴娘,我要你把双枝和囚牛带到你们张府,无论如何,你们编也好骗也罢,一定要将他们二人带到张府,剩下的事情我会去做。”
她看着神像,缓缓开口:“你究竟要做什么?”
河神咯咯咯笑了三声,柔声道:“我要取一件东西。”
她微微一愣,想来大概是十分重要的债物什么的,也不好多问。
片刻后,河神又嘱咐道:“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个叫囚牛的负琴人,他可不是一般人,而且,你们要尽可能地扰乱他的思维,他的命门是双枝,我自会有办法把双枝抓走,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她拿起了地上的香炉,然后朝着神像道:“只要我儿能忘记印松烟,我一定会去做,无论多大代价。”
说罢,她抱紧香炉,出了神庙。
……
事已至此,张夫人叹口气,现在目的已经达成,而自己的儿子也终究会忘掉印松烟。
她看了眼黑衣人道:“我们一直在按照你们说的做,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黑衣人道:“他们二人已经离开张府,而柳青阁早以布置好阵法,只等江安上勾。”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般大费周章去抓一个穷书生和琴娘?”张夫人眯了眯眼,既然是河神,那直接去抓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和儿子张慕贵出马?
黑衣人道:“布阵需要三日,你们引囚牛和江安离开柳青阁三日,阵法才可真正布好……而且,你们一直在扰乱他的思路,所以,无论如何,囚牛不得不去境河,因为所有的谜团都指着境河河神,囚牛不可能不管。”
“万一他真的不管呢?”
黑衣人笑了声道:“若你家铺子恶名远扬你会不管?若你心爱之人生死未卜你会不管?那囚牛本掌水族,河神这般残害生灵,他怎么会不管?那个姑娘是他心爱之人他会不管?”
张夫人愣了愣,垂眸看了眼怀里抱着的香炉,慢悠悠道:“大人真是处心积虑啊,不过大人答应我的事也万万不可反悔。”
黑衣人颔首,继而便消失在了张夫人的眼前。
张夫人抱着香炉出了屋,拐过几个走廊,径直走道张慕贵的房间。
“哐哐哐!”
敲门三下,接着屋子里传来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张慕贵平静地看着张夫人,甚至眼里有些许厌恶,直到张慕贵的目光缓缓下移到张夫人怀中抱着的香炉时,他的眼里才顿时浮现出欣喜和笑意。
“娘!”他开口唤了一声。
张夫人眼里露出笑意,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张夫人终究还是疼爱张慕贵的。
张夫人入了屋后便将香炉放置在了木桌上。
“你做的很好,你和他也肯定会团聚的。”张夫人缓缓开口道,一边说一边拿出香灰一点点倒进了香炉中。
张慕贵的目光一直盯着香炉,笑意也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不过转念想到江安和囚牛神色便又暗淡下来。
“他们会怎么样?”
“那个琴娘和穷书生吗?我也不知道,或许会死吧。”张夫人慢悠悠道。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张慕贵微微皱眉。
张夫人摇头叹了口气道:“他们是河神选中的人,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也会死,我们不过是推了他们一把罢了,我们同河神做交易,总不能言而无信。”
张慕贵拧着眉头想了想,似还是有些放不下,大概是做了亏心事,心里十分不舒坦。
此时张夫人点燃了香炉里的烟,香烟袅袅而起,萦绕于梁。
张慕贵看向烟雾,目不转睛。
渐渐的,烟雾开始朝一起聚拢,最后居然有一些像一个人形……
越来越像……
头发,眼睛,鼻子,下巴,肩膀,双手……
变化停留在上半身,就这样一个仿佛拦腰斩断的人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身下却依旧是袅袅轻烟。
张慕贵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不过他还是咧出了一个笑容,开口温柔唤道:“松烟,你有手了……”
他面前的印松烟也微微一笑,伸出手握住了张慕贵的手。
“谢谢你,我们就快要见面了。”他笑着对张慕贵说。
印松烟的手就像真的一样,张慕贵相信,再过几天,他的印松烟就一定会回来。
张夫人从桌子上拿起一杯茶,用盖子刮了刮茶叶,微抿了一口。
“我说过的,只要你听话,他就一定会回来。”
张慕贵对着印松笑了笑,呢喃道:“是啊,你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