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雨躺在石阶上,静静地看着润泽练武,润泽总练不专心,总是偷瞄润雨的手臂,润雨的手臂上是他咬下的伤口,深深地,红红地,润泽内心很是过意不去,他从来没有这样伤害过别人。
润雨察觉到润泽并不专心,起身走到润泽面前,庭园的梨树纷乱而下,仿佛诉说着江湖旧梦里的那些人和事。
“你,为什么,无法专心?”
润雨俯下身看着比她小四岁的润泽,疑惑不已。
“人本来就不是会专心于每一件事啊,有时就会分心,很平常啊!”
润泽觉得润雨这问题问的很无理,哪有人一直专心的。
润雨却无法理解:“为什么人会分心?”
润雨是真的无法理解,她没有任何其它的心思,唯有练武,是她的全部。
润泽忽然想到他的这位姐姐,可是能够一个人在庭园待五年的人,守得住五年的孤寂,不免略微佩服,为了解释润泽想了很久:“如果我很喜欢吃糖葫芦,大人告诉我我中午才能吃到它,那我一定在上午的时候一直惦记它,就是分心。”
“因为关心,所以就是分心吗?”润雨好像明白点了。
润泽连连点头:“关心则乱嘛!”
“那你在关心什么!”
润雨突然又发问。
润泽一时回答不上来,心想着也瞒不过去:“是你的伤,对不起,看到把你伤成这样,我无法专心,因为我犯了错。”
润雨一时有点恍惚:“是关于我的?”
赏月阁除了赏月夫人外,他是第二个说关心润雨的人,虽然是有缘由的关心,润雨却久违地露出牙齿地笑了,笑得很轻婉却也很恣意,像是许久许久未曾笑过一般,如清风徐来,沁入心脾。
她俯下身摸着润泽的头,抱住了他:“感到歉意就好,一点小伤而已,你既然关心我的伤处,必然有点认可我这个姐姐了,对吗?我很开心,很开心,我原以为我花很久你都不会承认我!”
润泽闻到了润雨身上的香味,是母亲的味道,是母亲钟爱的香料,他隐隐觉得润雨会和他一样爱他的母亲,便放下先前的防备:“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虽然你不是我亲生姐姐,但我也会把你当成亲姐,因为我们有同一个母亲,她同样地爱着我们,我们同样爱着她,就够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赏月夫人收养邹燕的时候,润雨似乎感受到了赏月夫人当时的心境。
有家人的感觉,甚好。
润雨只想报答赏月夫人的恩情,好好地对待润泽和赏月楼。
辗转又过了六年,润雨已经二十岁,渐渐出落的愈发超逸,润泽武功和学习的功课在润雨的监督下也日进见长,唯一的缺憾是阁主还是走不出夫人死去的悲痛,独守高阁,除了必要的公事,还是谁都不见,更别提另娶的事了,润雨也是切实感受到了赏月阁的男子的痴情,想着润泽若是他日看上哪位姑娘,定是闹着要娶她,想来也是有趣。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只有一个小插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公子的侍妾若舒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润雨的院子,急促地满头大汗,润雨好奇的走出房门,还未曾见过若舒如此的样子,若舒急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赶忙磕好几下头:“小姐,小姐,你杀了我吧,少爷,少爷,他。。。。”
润雨见若舒这般模样,知道出事了,赶忙说:“究竟何事,我不怪你,你就告诉我少爷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若舒抽涕着像要死了一般:“少爷,他,他,离开了住处,去了,去了千底洞。”
润雨踉跄了一下,脑子瞬间空了,变得比若舒还要焦急。
“那你还在这干嘛,快通知阁主,找大夫!”润雨花尽全身力气喊到,声嘶力竭,吓得若舒哭的更为厉害。
润雨立即上了马,朝千底洞奔去,她知道迟一秒即是生死。
爷爷曾经同她讲过,赏月阁的后山有一处禁地,那里有蛇无数,真正可怕的是毒各不相同,往往很多人都因为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而最终死去。
若舒跪在庭园不敢离去,等到傍晚,润雨真的把润泽带回来了,但是,润泽好好的,而润雨右手血迹染染,阁里的仆人见到自家公子无事,都激动地抱在一起,但是公子却一点都没有说话,只是凝重地看着润雨,他一点没有留有情面的推倒若舒:“就是你这个贱婢,我都叫你瞒着所有人,你却告诉我的姐姐,你明明知道我姐姐一定会为了我的生死而去赴死,害我们一家人,你居心何在!”
若舒本就担心受怕着,如今被平时对自己极好的公子骂成这样更觉无法活了,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够了,她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她做的没有错。”润雨嘴唇泛白,眼窝更是暗到尘埃,她连站立都艰难无比。
润泽看着这样的姐姐,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不过是我母亲收养的人,真以为是我亲姐姐啊,凭什么为我赴死,我连为什么去千底洞都没告诉你!”
“你为什么去千底洞,这重要吗?我关心你的去向吗,我关心的是你的这个人,你叫我,如何对得起赏月夫人!”刚说完,润雨便咳的直不起来。润泽再也忍不住了,吩咐仆人们将润雨抱回房,润雨中的毒并不是无解之毒,所以一开始润泽没有那么着急帮润雨治疗。
这是一种类似软骨的毒,被咬之处只要长时间悉心照料,便能恢复,但是,中毒之处是无法再用力的,通俗的来讲就是润雨的右手废了。
润泽知道姐姐一直以来都在干什么,练武,右手废了代表,她的姐姐得从左手再从头开始练,所以,他恨死了告密的若舒。
而若舒,在那晚,闹着要自尽,几个仆人赶着来告诉少爷,少爷只说:“随她去吧!”可是,少爷还是赶了过来,看着寻死觅活的若舒,说:“怎么一点打击就要自尽,以后还怎么抗压。”若舒依旧哭个不听:“少爷,你不打我了。”少爷望着她说:“不打了,打死你也换不回我姐姐的手。”若舒霎时都不敢哭了,少爷说:“哭了一天吧,我去千底洞是我父亲叫的,这件事不仅是对你们对外界都是秘密,我嘱咐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却还告诉我姐姐你这不是给我添堵吗。”若舒十分不解:“少爷,你和小姐是家人啊,如果是我们这些下人不该知道的事她也应该知道啊,不然也不会赴死去救你。”
少爷意味深长的看着若舒:“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她不是家人,她终究不是赏月阁的人,虽然她是我心里的姐姐,但在大事上她不是。”若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以后,少爷的事大事我都瞒着是吗?”少爷叹了一口气:“终于开窍了,唉。”
本来就不爱说话的润雨,自从右手废了之后便更不见她说话,她只是看着庭园的梨树,痴痴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