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直守在曦瑶房门口,等了三个时辰,此时午膳时间已过,曦瑶这才缓缓的睁开眼,她下一个动作便是双手按在肚子上,尽量不让它发出太大的吼声。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睡饱了,是饿醒的,还是被自己肚子声吵醒的。
曦瑶起身看看外面的动静,刚到门口便有个小厮把她拦下。
“王爷不是解了我的禁吗?你还拦我做什么?”曦瑶一阵不解。
“小的哪敢拦您呀,是王爷吩咐小的要给您搬家。”
“搬家?搬去哪里?兄长那边吗?”
“云泽居,那是离王爷寝殿最近的地方……”小厮一阵谄媚的笑,但是在曦瑶看来这却没什么好笑的了。
她才不要去云泽居,她只想挨着兄长。
“您看看小的们给您搬什么比较合适?”小厮在她后面问道。
“爱搬什么搬什么吧……”说完曦瑶一阵风一样的跑开,只留下四个错愕的小厮。
曦瑶跑这么快,其实只是想问问慕以梧,为什么突然要给她搬一个离兄长更远的地方,她和兄长住的近一点不好吗?离湖心阁那么近,她觉得心里不踏实,如夫人也会不开心。
跑过长廊,曦瑶停在湖心阁的门口,两个小厮早就耳闻了王爷抱了曦瑶一路的故事,这可是王爷现在的心尖宠,他们可不敢拦,曦瑶诧异于这俩小厮居然没有为难她,但是也没做多想。
慕以梧正在书桌前看书,下午的日头烈了一些,透过窗楹洒在他银色常服上,就像洒在了镜子上一样,全都折射进了曦瑶的眼里,晃得她有些睁不开。
“睡醒了?”曦瑶还没行礼,倒是慕以梧先开了口。
曦瑶只好点了点头,点着点着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兄长的厢房睡着的,为什么最后醒来是在自己房里?
慕以梧像是看穿她心事似的,佯装酸痛的甩了甩双臂,“看着你挺瘦小,没想到那么重!”
“是您抱我回去的?”曦瑶瞪大了杏眼,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然呢?”慕以梧抬眸看着她,目光戏谑:“你是本王的人,除了本王谁敢碰你?”
“兄长啊!”曦瑶丝毫没有注意到慕以梧话中的含义,直截了当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慕以梧不悦的皱眉,“你有没有礼义廉耻,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还和娘家兄长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是兄长啊!有什么不可以?”曦瑶还是不懂,在她的认知里,兄长当然是例外啊。
慕以梧气的将书重重的掷在案上,起身怒瞪着她。
曦瑶即便再迟钝,都能感受到现在慕以梧很生气。
“奴婢知错了!”曦瑶俯身跪下,双手撑着,以头点地。
慕以梧心下一愣,曦瑶在他面前和在弗尧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你很怕我?”慕以梧问道。
“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可以随意掌握别人的生死,奴婢当然怕。”
“既然你那么怕我,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慕以梧起身,走向东侧室。
“您为什么让我搬来云泽居呢?”曦瑶见慕以梧起身,便跟在他的身后:“我住原来的厢房挺舒服的,环境清幽离兄长也近。”
慕以梧现在听到“兄长”两个字就心烦。
“这是本王的府邸,对你有安排你还有异议?”慕以梧声调上扬,明显不悦。
曦瑶跟在后面没说话。
“不过这云泽居你也住不了几天了。”慕以梧坐在床边,金色帷幔从梁顶泻下,之前在这间房发生的一切恍然重现在曦瑶眼前。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要微服出巡,去一趟鹤州。望安县离鹤州州府不远,你也许久没回去看看了,本王准你同去。这一路咱们没有随从,没有侍卫,扮作一对赶路的夫妻,去鹤州做生意。”慕以梧说着,看着曦瑶:“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曦瑶还想再问兄长回不回去,但转念又想到弗尧还有两个月就要殿试,肯定没有办法同她回去,而且慕以梧好像很不喜欢她将兄长挂在嘴边,自然她也就知趣的不问了。
能回望安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是她来是想要说明自己不愿搬住处的,只是看着慕以梧阴郁的面容,她决定不再自讨没趣。
“你要陪本王就寝吗?”慕以梧朝她一笑,甚是邪魅。
曦瑶喉头一紧,明白他的语义,连忙摇头。
摇着摇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吓得慕以梧伸手拿出了枕下的龙骨鞭。
曦瑶见状,突然蜷缩起身子,靠在门后一动不动。
仔细听是饿肚子的声音,慕以梧才稍稍宽了些心。
“你饿了?”慕以梧看着不断瑟缩的曦瑶,忙把鞭子放回枕下。
曦瑶没有答话,那节细细的鞭子,让她想起了穗穗身上的道道伤痕。
慕以梧还是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王爷啊,他没有变也不会变。是她因为兄长的到来而高兴的失了分寸,她怎么会傻到来湖心阁自投罗网呢!
穗穗睁着眼睛断气的惨状不过是五天前的事,她不禁在心底怒斥自己的忘性真大。
慕以梧自然不知道曦瑶在想什么。只是看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
“曦瑶?”
她并没有应声。
慕以梧赶忙起身下榻去扶她。
曦瑶一双杏眼失神,脸色也是一阵惨白。
慕以梧修长的手上覆上曦瑶的肩,曦瑶猛地回神大喊:“别杀我,王爷您别杀我……”
眼泪决堤如雨,也冲刷着慕以梧的防线。
看样子是她想起了穗穗的事。慕以梧心里暗想。
也罢,她心有畏惧才不会将自己的事情乱说,慕以梧起身,冷声道:“你出去吧,本王会吩咐膳房给你送餐的。”
曦瑶扶着门边起身,连行礼也不顾,直接跑到了弗尧的厢房。
弗尧正在院中观景,被她这一弄吓得呆住。
“你这是睡醒了?发癔症?”弗尧看着她煞白的脸,不禁有些担忧。
须臾,曦瑶缓缓开口,“王爷要我搬到离他近些的地方,我不愿去,然后去找他说理,一时间想起他原先侍妾惨死的事,心里有些害怕。”
“那个侍妾,是什么人?”弗尧好奇的问,之前曦瑶只是一句带过,并没有说的很清楚。
“是个娼妓,被王爷赎回来的。”
“那她又因何惨死呢?”
“就和小时候那个窑姐一样啊……”
弗尧一惊,他当然知道小时候曦瑶曾亲眼见过一个惨死的窑姐,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他听龟公们谈论过这件事,有一段时间,曦瑶也曾为此天天做噩梦。
“既然是王爷的侍妾,为何会像那个窑姐一样?”此话一出,弗尧又觉得有些不对,“为何堂堂王爷,会去赎一名窑姐?淮安王不像是纵情享乐的人啊?”
这一问,曦瑶方才觉得自己说的多了。
“兄长别问了,言多必失。”曦瑶怕他再问下去,真会问出淮安王不能人事的事情,只好打住话题,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刚出院门,一抹银色便挡住了曦瑶的去路。弗尧见曦瑶走的急,怕她再闹出什么事,便跟在曦瑶身后。
竹林夹道,翠意盎然,明明是明朗的景致,可慕以梧看到了却觉得很不舒服,那口气梗在心口,咽不下去又喘不上来。
“王爷不是正在小憩么?”曦瑶打破沉寂,刚刚他那意思就是要午睡呀。
“本王突然想起些事,要同弗尧说。”慕以梧冷冷睨了曦瑶一眼,便不再看她。
“王爷要同在下说什么?还请进屋说吧。”弗尧躬身,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曦瑶也侧身让出了路。
但是慕以梧并没有过去,而是立在原地,“此去鹤州,本王找了个绝佳的伴侣,既了解民间疾苦,又熟知当地风俗。”
“如此甚好,王爷到了鹤州可以先了解民情民意,案情如果推理不顺,可以从通判王丙瑞下手。”弗尧稍稍一顿,“不知王爷选的何人同行?”
“曦瑶。”
慕以梧眼神直直看过去,眸中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弗尧也回看着他,心中明白,曦瑶就是慕以梧的筹码。
带着曦瑶,为的是不让身处京都的弗尧有他不愿意看到的动作。比如说将八月阁公之于众,又比如说去投靠慕以栯或者慕以槭。
片刻,弗尧躬身行礼:“在下明白了,预祝王爷马到功成。”
可另一个当事人曦瑶却一点都不明白,王爷不是带她回望安县嘛,为什么兄长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不顾慕以梧还在场,曦瑶回身走到弗尧身边,“兄长这副样子是担心我误事吗?”
你那里知道鹤州的错综复杂与险恶。弗尧在心里暗道。
“你就是个误事精!”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弗尧压住心底事,宠溺的笑道。
“兄长惯会取笑我!”曦瑶也笑嘻嘻的回他。
看着弗尧伸手要去点曦瑶的鼻尖,慕以梧终于开口,眼神阴鹜,语气冰冷:“曦瑶,你不是饿了么?”
曦瑶回神,尴尬的扯出一个笑容,和弗尧点了点头就要转身要走,走出竹林夹道两丈远,身后的慕以梧突然又叫住她。
“你现在住云泽居,走错路了。”
“云泽居……在哪?”曦瑶小声嘟囔着,她没去过怎么知道,不得先去厢房,然后找个小厮带路吗?
慕以梧看了一眼弗尧,后者的目光定在曦瑶身上,眼神复杂,有担忧也有不舍。
这个眼神让他舒心很多,他追上曦瑶,到她身边稍一驻足。
“本王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