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路人骤减,连空气都为之一轻。
小巷两侧墙壁上,开了许多窗口,有店家贩卖各式物品,见到路人经过,立刻堆笑招呼,热情不已。
罗玉特意未吃那清汤寡水的早饭,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偏偏丁师说先去什么‘布召楼’,晚了就拿不到好的布召令,吃饭都是小事,且不着急。
罗玉见到一处熟肉铺子,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实在是忍不住,凑上前称了三斤小羊羔肉,切成块,油纸包上,赶紧拔腿追上已经走远的师父。
又嫩又烂又香的熟羊肉,淋了些酱汁,表面洒着香碎叶和细葱丝。
罗玉用奔雷刀搅弄几下,挑起一块最大的,将嘴巴张到最大,一口吃下,嗯嗯咀嚼,大快朵颐。
那味道,香润嫩滑,恨不得连舌头也一起吞下去,简直好吃到爆。
就在他吃得不亦乐乎之时,一只袖袍挽到手肘的枯手,忽然伸了过来,悄没声的就想抓他的羊肉。
罗玉默默横移半步,说道:“师父,你想干啥。”
丁师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说道:“数十年不尝人间滋味,倒也十分怀念,来来来,让为师尝上一口。”
“不不不,这种小事,还是让徒儿师父您代劳吧,怎敢劳动师父您的尊口。”
说罢,罗玉连挑两大块羊肉送入口中,吃得腮帮鼓鼓,满嘴流油。
丁师抢上一步,说道:“你知道什么,为师吃的不是肉…”
话未说完,已经从油纸包中抓出两块冒着热气的小羊羔肉,塞入口中。
他长吟一声,口中塞满羊肉,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为师是要品味这岁月人生,呜,不错不错。”
他这岁月人生品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出手如闪电,下口似老狗,看得罗玉痛心疾首。
去你个岁月人生!
罗玉怀疑师父是不是把羊肉当成了仙丹,囫囵吞食。
只见羊肉下的那叫一个快,流水似的。
罗玉也直接下手。
三斤羊肉,眨眼见底。
师徒二人右手油乎乎的,还带着香碎叶和细葱丝,像两只酱香鸡爪。
而此时,布召楼就在眼前。
布召楼,是发布妖兽悬赏的地方。大型城地,大多设有此楼。
发布布召令的人,被称作布者。多指当地官府。
某些有财力之人,也会来此发布布召令。不过他们所付报酬,多以银钱为主,比不得官府酬赏的妖首钱,所以召客很少放入眼中。
揭领布召令的人,被称作召客,大多是些专职捉妖人和散仙,他们揭领布召令,就是想通过杀妖来过去妖首钱。
因为妖首钱可以用来购买丹药、仙兵、符箓、纹器、甚至是灵兽、武技等仙物。
此楼每日进出的人不多,但毫无疑问,都是修仙之人。
附近居民,有些觉得自家孩子有灵根,常会遣送至此,碰碰运气。
想着万一哪天能被仙人选中,传些仙术神通,可就光耀门楣了。
此时,布召楼外。
一群七八个毛头孩童,眼见一白一蓝两人要进布召楼,一个个双腿跑动,像车轱辘似的,冲到近前。
恨不能扑到仙人身上,但又怕惹怒仙人,在一尺外停住,你推我挤,纷纷娴熟自荐道:
“仙人爷爷,您缺不缺徒弟?我有灵根哒,我可以给您端茶倒水,长大了帮您挣好多好多妖首钱。”
“仙人爷爷,我也有灵根,我也能帮您挣好多好多妖首钱,我还能帮您养老送终。”
“仙人爷爷…”
丁师脸上挂不住,挥手说道:“去去去,这谁家的倒霉孩子。”
罗玉用右手,在几个孩童脑袋上揉了揉,边揉边点头,说道:“嗯,不错不错!”
那几个被摸头顶的孩童开心坏了。
丁师看得眼睛一亮,左手召来那个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七八岁小男孩,右手抚着他的头顶,连连点头,一样说道:“不错不错。”
他反复抚着小男孩的头顶,对众孩童说道:“如果你们真有修仙之心,可以回去跟你们的父母说,带上五万两白银的学费,去我七拳仙门报道即可。”
一群孩子听到学费五万两,本来似火的热情,瞬间熄灭。
罗玉二人搓搓手,进了布召楼。
孩童父母有在附近支摊做买卖的,有孩童跑去兴奋的告诉父母,刚才被仙人抚顶夸赞了。
不一会儿便有骂声传入布召楼,“这哪来的缺德仙人,你不收徒弟也就罢了,怎么还往我家孩子头抹酱啊,你缺不缺德呀你!”
骂声在布召楼大厅轻轻回荡,四五个人影纷纷转头,看向刚进门的二人。
罗玉和丁师,神色自若的走到右首墙壁,去看墙壁上尚无人揭领的布召令。
此处名为布召楼,实则建筑外形与普通商铺所差不多,并非层楼。
之所以称为楼,是因为布召楼根据任务级别不同,会将布召令挂在墙壁不同高度。
从最简单的先天级,到最困难的仙王级,共五个级别。
布召令数量由多到少,看起来像个下宽上窄的楼形。
丁师的目光在最下层的先天级布召令上来回游走。
罗玉的目光则游巡上下五层布召令。
布召令的外形呈矩形,是一种质地柔软的丝帛做成,有黄白之分。
黄色布召令皆是由东城城令府发布,盖有官府大印,占多数。
白色布召令皆是由平民发出,盖有布召楼鉴印。
墙上的布召令数量不多,一层仙王级仅有一个,而且是白色的,上缘落满灰尘,看来时间已不短。
但只要未被撤销,便证明有效。
罗玉看了看仙王级布召令上的任务,是捕获一种名为黑骨龙妖兽的幼崽,或提供准确信息。
妖兽与人的修行有些不同。
妖兽修行,受到血脉影响。
有的妖兽终其一生,只能修到人类仙人修为。
有的妖兽,出生就能达到仙将级别。
这种乌骨龙就是一种血脉之力强大的种族,幼龙出生便具有仙人境实力,很是稀有。
自然也很难捉到。
所以这个任务的报价很丰厚:十万妖首币。
光是提供信息,就可得到三千妖首币。
看来发布仙王级任务的之人,也绝非泛泛。
罗玉看向布者信息,只有两个字:空白。
这…是何意?
是字面意思?还是字面意思?
未纠结太多,罗玉目光下移,看向先天级任务,发现一个任务才给一个妖首币。
还真是相差天地!
他的目光又在其它几层转了几圈,待师父选好一张黄色布召令,两人到誊录处备案。
每座布召楼都有一名誊录吏,往往由官府指派。
此处誊录吏是个三十来岁的矮胖中年。
他用三角眼扫了一眼丁师手中先天级布召令,嘴角往下微微拉了半寸。
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慢,从桌案左侧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宣纸上,搓开一张,拽到桌中,以黑梓木镇尺压住左侧,伸手抚平,再以另一块镇尺压住右侧。
罗玉看着这家伙不徐不缓的动作,挑了挑眉。
誊录吏压好纸张,这才抬起头,用两只三角眼瞅着丁师,大脑袋往左下方轻轻点了下,示意丁师将布召令放下。
然后左手挽起右袍袖,去拿右案砚台斜放着的一只狼毫小楷,拖笔蘸墨,移至桌中。
他斜睨一眼被丁师放置左侧的布召令,忽然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伸左手将布召令的褶皱拉了拉,又扯了扯,再抚一抚。
丁师终于看不过去,说道:“劳烦,能不能快点。”
誊录吏一听,短眉一挑。
啪!
小楷狼毫落在桌上,砸在纸上,墨汁点点,染黑一片。
“来来来,你行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