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但说黑就黑,周围昏沉不明,不知道位置确实很难看清崖壁上的驿站,到了山脚下,才模糊看见,屈狐子手指崖上,说:“那,那悬着的是不是驿站?”
“是,就是那。”五伦下马,走到山脚边,说:“这边有条斜径,可以爬上去。”
郅升和屈狐子下马,把马系在一边,跟着五伦沿斜径往上爬,到了悬屋前,他们看到门开着,三人踏着阶梯进去。驿站还是老样子,木制的屋子看上去却像铜屋,色泽暗褐,里面干净整齐,空空无人,有一张几案,梁上横着一块匾,匾上写着“濑底驿站”。三人察看屋子,不知道这屋子有主无主,出于尊重,他们不乱动屋里的东西,屋里仅有两三件东西,他们都不去翻不去拿。
屈狐子说:“这屋子像铜铸的。”
“是像铜铸的,颜色和铜接近,但却是木头盖的,”五伦说。
“这木头经过岁月磨蚀,竟然变得像铜,呵呵。”屈狐子笑了笑。
“我记得衢城驿站和这不太一样,衢城驿站墙体色调灰暗,占地比这大得多,这里驿站只有一间,而位于衢城樟树巷的驿站却是多间集聚,有多间厢房,厢房里面也有人,有一位身形枯槁、声音滞涩的人,这个驿站却没有人。”五伦想起自己去樟树巷驿站投递的情景。
几案后有一张椅子,郅升走过去,摸了下座位,感觉有些许温暖,好像残留的体温,又不大确定,太微乎其微。他对五伦和屈狐子说:“这椅子好像留有体温。”
屈狐子听了,过来摸了下,说:“嗯,是有点像人的体温,难道有人坐过?”
第五伦也过来探了下,说:“有人吗?怎么都没看见。”
三人在屋子查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五伦说:“没有人,走吧,我们回濑底镇。”
三人走出屋子,天已经黑了,他们摸着崖壁下坡,到了坡下,屈狐子突然说:“诶,这外面这么黑,刚才我们在驿站里好像挺亮的。”
“是呀,”屈狐子这一提醒,郅升也想起来,“刚才驿站确实是亮的,我们都能看见屋里东西。这真奇怪,屋里并没有灯呀!”
五伦仰头看了崖壁上悬的驿站,想离开笕叶城时,素妹妹吩咐自己给她写信,到驿站寄,回衢城后,自己常去驿站寄书简,三天两头往樟树巷跑,心情激动兴奋,后来敌军攻来,自己没再去,和素妹妹断了音信,不知道现在素妹妹在哪里?
三人跨上马,正准备驾马离开,郅升转头瞥见旁侧一座土垄上有个身影,天色已暗,看不清长相,只能看清轮廓,像骑在马上,这马也黑乎乎一团,看去矮小不怎么高。郅升问:“谁?”那人没有作答,五伦和屈狐子也扭头看。那人见被发现,立即掉转马头,撒马前奔。
五伦和屈狐子都大喊:“站住!”
那人并没有停下,三人驾马急追。那人骑着马,迅风般飙过郊野,瞬间消逝在夜色里,不要说屈狐子郅升骑的常马追没影,就是神骏如黄果儿也追不上。第五伦想起去年送信给郛城姑姑姑丈,回来途中听到短促的马蹄声,看不见马,只感觉一团黑影掠过,速度也这么快,和他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同一匹马?
五伦追不上,只好停下来,等郅升和屈狐子的马来,过了有一刻,屈狐子和郅升才追上来,问五伦:“有没有追到那个身影?”
五伦说:“追不上,它速度太快了,黄果儿也追不上,没办法,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吧。”
三人骑着马回濑底镇,到了官衙,门前点着灯笼,三人下马,走进府内。庄建成在内厅坐着,等他们回来,见他们进来,说:“五伦,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五伦说:“舅舅,今天带部队到郊外拉练,回来途中看见驿站,我们去看驿站,才晚回来。”
“驿站!驿站在哪里?”庄建成问。
“驿站在北郊,今天我把部队拉到郊外训练,回来时瞥见崖壁上悬着的驿站,我和屈狐子、郅升便上去看,下崖后还遇见一怪事,郅升看见一个人影骑着马站在垄上,郅升问谁,他听了就跑,我们叫他也不停,我们去追,可这人骑的马速度比黄果儿还快,我们追不上。”
“啊,”庄建成感到惊讶,“还有比黄果儿速度更快的马?”
“是呀,舅舅,比黄果儿快得多,我去年写了一封书信,去驿站投递给郛城的姑姑姑丈,回来时也碰到过速度奇快的马,夜里从我身边闪过,我只听见两声轻快的马蹄,看到一团黑影,就没再见到什么。不知道和今天遇上的是不是同一匹人马。我们没追上就回来了。”
“哦,”庄建成想了下,说,“这事以后再查,晚了,你们去吃饭吧。”
“好,舅舅。”
现在天已晚了,三人也累了,吃过晚饭就去歇息。第二天醒来,他们又去军营,这段时间用盐场的钱招募了不少新兵,军容壮大了许多,五伦提拔一些优秀的士兵当校尉,让他们带新兵训练。
傍晚五伦从军营回来,走到官衙门口,忽然一位门卫过来,揖见说:“少主,我今儿想起一件事,想禀告少主。”
五伦停住,问:“什么事,你说。”
“少主,”门卫说,“几个月前,有一位小姐来官衙找您。”
“小姐!”五伦一惊,急问:“长什么样?多大?”
“长得挺秀丽,年龄有十六七岁。”
“素妹妹!”五伦心中又惊又喜,差点流出泪来,问:“你对那位小姐说了些什么?那位小姐后来去了哪儿?”
“禀少主,那位小姐问我少主有没有在官衙?我说少主在官衙住过一段日子,后来走了。她又问少主去了哪儿?我说少主有可能乘船去郛城。她听完后转身往码头方向去,后来就再没见着。”
门卫禀告完退下,五伦回到府内,吃过饭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素妹妹竟然来濑底镇找自己,心中又喜又悲,素妹妹没有找到自己,又去了哪儿?五伦想着郗素,辗转难眠。
第二天,五伦来到码头,码头十分繁忙,工人上上下下,不停搬货,船也擦肩而过,进进出出。五伦走到河岸边,看着小底河绵长宽广,船一艘艘驶过,他细细寻找,希望素妹妹能在船上出现。
五伦在岸边看了很久,忽然有人叫“小哥”,五伦听声音有点熟悉,转头看,前面渡口停着一艘大船,有一位大叔站在船头招手叫他。五伦记起这位大叔是自己初来濑底镇码头时认识的船主。五伦走了过去,来到大船前,向大叔揖礼说:
“大叔,又见面了,您好吧!”
“好,小哥,好久没见,今天又看到你。”
“嗯,是好久不见,大叔还是这么健朗,呵呵。”
“是吗?呵呵,不健朗走不了船。诶,小哥,你站在岸边,是想心上人吗?”
五伦笑了笑,说:“大叔,您怎么知道?”
“几个月前,有一个女孩子也站在岸边,我看她和去年小哥你一样站着。就对她说以前有位小哥也这样站着,问我船能不能开到郛城,那女孩听了一脸欢喜。”
“哦,”五伦异常惊喜,想这女孩子会是素妹妹,忙问:“大叔,那女孩后来去了哪儿,您知道吗?”
“后来我看她也搭乘一艘商船南下,可能去郛城,是不是去找你?”
“哦,去郛城。”
五伦辞别船主,往前走,看着小底河长长流过,想素妹妹去郛城找自己,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让人忧心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