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对于伦纳德夫人——穆琳?贾尔斯来说,这种当街泼药的手段,是一个不失体面、却又能满足了自己报复心的手段。
用雇佣来的人手,对那个“狐狸精”施以惩罚,而且不会伤及她的性命,时候就算洛尔追查下来,自己也有足够的底气,甚至还能从洛尔那里讨来些许的面子。
而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瓶炼金实验室里淘换来的废物,以及一笔微不足道的金币而已。
但是,她万万不曾想到,林青崖,是继承了玉龙全部遗泽的继承人。
在玉龙剑君辉煌却短暂的一生中,除去卓绝的剑术,与神妙非凡的玉傀儡,玉龙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游历山水、博览世间万物之上。其中,玉龙就无意中发现,一种名叫“炎玉”的赤红色玉石,有着绝佳的、清除寒气的能力。所以,在玉龙旅行在五大联岛的时候,经常会随身携带装有炎玉的贴身锦囊,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气。
虽然玉龙修为卓绝,但是作为一个享受生活、恣意欢愉的人来说,又怎会为抵御寒意,白白消耗战气呢?
而这炎玉,却也是诸多玉石之中较为廉价的存在。这些红扑扑的、卖相不甚好看的玉石,经常伴生在火山旁,或熔岩湖附近的矿脉之中。西方大陆的精炼矿场中,与矿产分离出来的炎玉,通常是作为最不值钱的燃料,添加到炉火之中的。
按照林青崖的理解,这炎玉,与自己前世常见的煤,其作用完全一致。只不过,炎玉的卖相要比黑乎乎的煤块,要好看上许多,虽然和其他的玉石比起来,其中夹杂着许多铁灰、墨黑等杂色,但是毫无疑问地,炎玉在林青崖眼中,是能够迅速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说来也巧,在莉迪亚居住的小楼中,正好有一袋子炎玉。
“贵族老爷们,更中意那些特殊的木料,因为在燃烧时会有醇厚的香气。炎玉这种东西,只是居住在矿山附近的百姓们过冬时用的燃料而已。”
斯蒂尼的眼中,满是狐疑之色。
她一直服侍莉迪亚,对于贵族之间的事,她自然也多多少少地了解一二。
她也清楚,那名蒙面人的目标,实际上是莉迪亚夫人,他只是利用了莉迪亚的慈悲之心,这才如此顺利的得手。尽管如此,斯蒂尼也一直对莉迪亚抱有歉疚之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看着一个东方人,用炎玉这种几个铜子儿就能买来一大堆的东西,治好夫人脸上的寒毒。
林青崖看到了她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从那与木料、杂物放在一起的大口袋中,掏出了几枚最为硕大的炎玉,抓在手中。不到一刻钟后,三块小孩头颅大小的炎玉,就被林青崖用锤子,砸成了一大碗红光熠熠的粉末。
“想必,夫人用过面膜之类的物事,那么这炎玉粉末的用法,与那些面膜一般,敷在脸上即可。”
端着那个用来盛汤的瓷盆,林青崖将这盆红色的“汤”,呈到了莉迪亚的面前。
“青崖,这。。。真的没问题吗?不会出岔子吗?”
往日豪爽、大气的劳森,此刻仿佛一个多嘴的长舌妇一般,围着林青崖“叽叽喳喳”地询问,一旁的莉迪亚,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我相信青崖。你呀,要是有你父亲一半的魄力就好了,又不是涂在你脸上,大惊小怪作甚。”
笑骂了一句,莉迪亚用手蘸取了一点炎玉粉末,轻轻地涂抹在疤痕颜色最深的地方。随后,她闭上了眼,静静地等待着变化。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莉迪亚面上的疤痕处,冒出了一股极淡的白雾。这些白雾在空中只是存在了一瞬,很快便消失无踪,被尽数吸入了那些炎玉粉末之中。
“嗤嗤”的轻微响声不断冒出,将一旁的斯蒂尼与劳森吓得不轻,劳森一把攥住了手中的茶杯,脆弱的白瓷茶杯被他捏了个粉碎,滴滴鲜血从劳森的指缝中滴落,劳森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张地看着母亲脸上的变化。
莉迪亚并没有痛苦。相反的,这些炎玉粉末带来的,只有淡淡的灼烧感,以及一股刺鼻的味道,这股味道之浓烈,让莉迪亚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但是,莉迪亚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一直缠绕在面颊上的,那股阴寒刺骨的寒气,已经消退了许多,疤痕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痒酥酥的奇异感觉。
“我的神啊!”
劳森与斯蒂尼,发出了惊诧的声音。在他们眼中,莉迪亚面上,那块不规则的、因为长期淤积的寒毒而变成青紫色、甚至黑色的皮肤,此刻已然变的淡了许多,甚至在寒毒最浅的边缘处,那些皮肤已经显现出了正常的肤色。
不过,那些原本红色的炎玉粉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无色的模样。林青崖将手悬在那些粉末的上空,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斯蒂尼,拂去那些已经废弃的粉末,给夫人继续涂抹一次。”
一边的斯蒂尼如梦方醒,连忙轻手轻脚地,用一块整洁的亚麻布拂去了莉迪亚面上,已然沾染了寒毒气息的玉石粉末,循着刚才的样子,又重新给莉迪亚抹上了一层炎玉粉末。
此后,一连更换了三次粉末,林青崖才让斯蒂尼停下来。
“好了,伯母,您现在不妨洗洗脸,看看如今的样子,相信您一定会有大收获。”
林青崖满意地端详了一番莉迪亚的面庞,知情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很快地,一盆温热的净水放在了莉迪亚的面前。莉迪亚此时,也顾不得淑女举止,用最快地速度将脸上最后的玉石粉末一一洗净,随后擦干脸,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镜子。
镜中,一张清丽知性、毫无瑕疵的面庞,正讶异地盯着莉迪亚自己。
莉迪亚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原先寒毒浸染的地方,莉迪亚惊讶的发现,那些漆黑的寒毒,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白皙、幼嫩的肌肤,若不是现在摸上去还有几分冰凉,莉迪亚就要怀疑,是不是林青崖在她闭眼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一般。
“现在伯母已然无碍。只需要之后再敷两日,每次都是相同的用量,皮肤下潜藏的那些寒毒也会消失无踪。”说罢,林青崖夸张地挑了挑眉,“天哪,有人夸赞过您的美貌吗?如果没有,那这些人可一定要去洗洗眼睛了。”
“油嘴滑舌。”
虽然佯装地骂了林青崖一句,不过莉迪亚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不能用欢欣来形容了。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外貌。
尽管莉迪亚,并不是一个刻意注重容颜的女人。但是身为女人,尤其是一个美人,白皙的面颊上却顶着一块骇人的乌青,这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对一个女人最大最深的打击,同时也是对洛尔的一个羞辱。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穆琳选择的手段,的确让洛尔与莉迪亚都痛苦无比。
但,谁让他碰到了林青崖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呢?
林青崖如是想着,一高兴,脸上的微笑就又变得诡诈了起来,两条眉尾一颤一颤地,活像一只阴谋得逞的狐狸。
劳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衣袋中掏出了一张绢帕,大咧咧地擦去了面上的汗水,并悄悄地擦去了手上的血迹。
“都告诉你,绝对可靠,你怎么不信呢?”林青崖白了劳森一眼,将一卷随身携带的、浸过药水的绷带扔给他。
劳森一面龇牙咧嘴地裹着绷带,一面没好气地对林青崖说:“开玩笑,换成你的母亲,你不会这样?”
林青崖表情一僵,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对。。。对不起,兄弟,我不是故意的。”劳森满脸歉疚,偏偏手上药剂浸泡过的绷带,让他的创口越发疼痛了几分,他的表情就变得狰狞非常,怎么看怎么古怪。
林青崖淡淡地一笑,摆了摆手。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所有人都听得出,林青崖那若无其事的语气背后,蕴含着的一丝极其复杂的酸楚情感。
一时间,莉迪亚竟是想到了当初自己生下劳森,忍受着无数贵族排挤、白眼的时刻。一向坚强的她,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眼中淌下两行清泪。
抹去了泪,莉迪亚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林青崖的头顶。
“罢了,青崖,既然你和劳森结为了义兄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收你做义子,倒也算让你们的身份名正言顺。”
林青崖抬起头,看着莉迪亚慈爱的面庞,心头一动。他突然跪倒在地,不顾莉迪亚的劝阻,朝着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他的动作之大,以至于那结实的木地板,都发出了“邦邦”的闷响声。
“青崖今日,算是真正地有一个归宿了!”
话一出口,林青崖不自觉地,流下了泪。
在前世的时候,那位生身之母给他的感觉,还没有这位便宜兄长的母亲来的强烈。更不要说,那位前世的母亲,根本就未曾想过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现在想来,是何等的嘲讽!
莉迪亚将林青崖从地上扶起,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轻轻拍了拍林青崖的肩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条细细的、系着巨龙头像的银色项链。
“这个是上古城邦时期,龙血家族还存在于世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一条项链。世世代代,龙血家族都以这条项链,作为族内的传承信物。”
“只是世事变迁,泰勒家族作为龙血家族的分支嫡系,也成了如今的模样,所以这条项链,就作为我这个干妈的见面礼。”
林青崖将这项链攥在手中,那巨龙头颅的小型雕像,活灵活现地,连同龙角,以及那些坚硬、细碎的龙鳞,也刻画的细致入微。巨龙的大口紧紧闭合着,只能看到三棱状的利齿,从嘴部显现出来。整条项链的材质,并非林青崖所知的任何一种矿物,所以林青崖也只能暂且认为,这条项链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林青崖微笑着,将那项链挂在了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