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的意思是说,让学生暂避锋芒,等到真正学有所成,再去救天下苍生,正是如此,学生必谨记于心。”子瞻看向东方,行了个礼。“子瞻兄,朝廷那边有信传来。”
子由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子瞻的面前。“朝廷说了什么?”子瞻关切地问道。子由缓缓打开信封,里面一张纸掉了出来,子瞻想去捡,却被子由抢到了:“在不知道好坏之前,兄想想刚才领悟的东西吧。”
子由说完,便看着子瞻,脸上浮现出了微妙的表情。“子由有话便直说好了。”子瞻抓住了那个表情的含义。子由听完,回复道:“对半个时辰前的兄是好事,对现在的兄而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子瞻又想了想,便又不言语了。“兄听好,朝廷现如今给兄一个选择,兄是愿意还回原处做地方官,还是想要入朝为官啊。”子由看到子瞻那副模样,不好再卖关子,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容我再想几日罢,”子瞻想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办,便这么说,“只是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催。”子由在一旁说道:“怎么会催呢,这又没到京察年,兄还是想想为什么会被提进朝中吧。”
另一边,介甫经过两日连续奔波,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京城。一到京城,便早有李定早早在城外开远门迎接:“在下御史中丞李定,特迎介甫公回朝。”
介甫听到声音,连忙下车,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庞,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竟感到有些欣慰。
几年前这个人穷困潦倒,科举屡次不中而用尽身上盘缠,没奈何前来投奔介甫,介甫看他机敏,是个人才,便资助他在京城科举,最终也成了这般地步。而现在介甫看着这个人,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介甫公一路舟车劳顿,在下特在闾阖门附近为公寻得一府邸,虽不是特别豪奢但也可以让介甫公稍稍休憩几日。闾阖门离内城也更近,若公想要见圣上,随时便可入禁城。介甫公若无别的事,小人这就带路。”介甫听完,感谢道:“王某何德何能,竟得中丞这般照顾。”李定行了个礼:“在下能有今日,全是仰仗介甫公啊。”介甫笑了笑:“那,王某便不辜负中丞美意了,请中丞带路。”李定听完,驾马走在前方。后面车夫驾车,跟随着李定。
介甫通过窗户看外面,街上一阵热闹非凡,稚童的跑动吵闹声、人们买东西的讨价还价声、摊主店主们的吆喝声,人群熙熙攘攘,声音此起彼伏,在久在他乡的介甫看来,这条街便象征着这个繁盛的盛世京城。“这就是所谓清明盛世么?”介甫思索道,“百姓安乐生活,塞外和塞内都能一样生活,九州如一般祥和,就是盛世吧。”
“这样繁盛熙攘的盛世,希望能一直延续下去吧。”
介甫正想着,突然被元泽打断了:“老爷,到了。”介甫下车,李定在前面等候:“介甫公这边请。”介甫看了看,跟了进去。进去后,李定将介甫安排好,又倒了杯茶,便又出去帮元泽将行李放了下去,又给了车夫些银两,车夫拿到银两后,便也帮着把行李放下去。行李本也不多,除了几件衣服被褥必需品外,皆是书籍典测一类。
李定虽然之前做过农活,但许久在朝中,身体早就虚弱了些,搬了几趟,额头上便有了汗珠,步伐也慢了许多。介甫看在眼里,但也没说话。李定忙完后,便急忙走到屋中,又要张罗着为介甫准备酒饭接风,却被介甫打断了:“李中丞忙活了许久,身上都出了汗,坐着休息一下吧。”李定笑了笑:“冷天出汗,舒坦。”说完便又要去街上准备食物之类。
“哎,不必了,我们去街上转转,顺便吃点东西。元泽也一起吧,回来再收拾行李也不迟。”介甫及时叫住了李定。元泽赶忙过来:“这几日劳顿,衣服也未曾换过一件,公子可要换身衣服再去也不迟。”“正是,介甫公换身衣服也好。”李定也在一旁附和道。
“不必了,赶紧上街吧,免得晚了没什么吃的。”介甫答道。元泽听完,便又说道:“那好,小人这就去寻车马。”介甫又叫住了元泽:“元泽不必了,就走着吧,正好也看看街上情况。”
三人同行,李定建议向北去:“北边天波门前有一大酒楼,高处可俯瞰全城,酒也醇香,饭菜也十分可口。”介甫想了想:“我看我们来时,那边摊上也有不少吃食,要不就去那边吧。”李定听介甫这样说,欲言又止。介甫看到,半开玩笑地说:“李中丞怕某吃惯了山珍海味,便吃不了街头小摊了么,走吧。”
李定无奈,只能跟着介甫去。沿街吆喝声不少,卖馒头炊饼的不计其数,也有那煮面片的店家,都冒着热气。也有那卖羹汤的摊铺,把那肉羹鱼羹,分装在几个大桶内。糕点铺子也有不少,只是未到时节,若是到了秋季,桂花糕飘香,全城都能闻到这样的香气,但如今顾客不多,相比之下也显得冷清了些。介甫转来转去,到了个小酒铺,看着比较干净,“就这儿吧。”介甫捡了个干净座位,坐了下来。
介甫刚一坐下,便有那跑堂的前来:“客官几位,用点什么?”介甫看了看:“共三位,店里有什么新鲜玩意?”跑堂的看了看介甫,和善地笑了笑:“几位客是刚到京城不久么?”李定听到跑堂这么说,以为是在羞辱,便想要发脾气,介甫看了他一眼,又对跑堂笑了笑:“初到京城,不怎么了解。莫不是有什么规矩?”跑堂听完,殷勤介绍道:“客官不知,这京城的酒店不同于他处,城中像我们这样的小店更是数不胜数。但凡是城内酒店,不论大小,皆是荤素俱全。客官只需吩咐几荤几素几碗饭几两酒,我等便可去置备。”介甫点了点头:“确是与往日不同了,不知本店可有卤鸡卤鸭?”李定听到,猛地一惊,但又感到失态,好在介甫并没有看他。“小店虽小,倒也俱全,这些都有,近日倒也有些新奇吃食,不知客官可愿一品?”跑堂如实答道。“有些什么新奇吃食?”介甫倒十分好奇。
“小店前些日子来了个奇怪厨子,自创一道菜品叫做酥黄独,客官可要试试?”介甫听完,不解道:“黄独乃一味药,如何做成菜品?”跑堂又笑道:“客官不知,这酥黄独非是黄独做成,而是另一种食物制成,其之鲜美,无以言表。”介甫听完,愈发好奇:“那便再上一道酥黄独,再要几两酒,要清酒。”
没过多久,那个跑堂便端着酒菜上齐了,唯独缺了那个酥黄独。跑堂解释道:“这些菜制作皆简单,原料本就有,只是那酥黄独,需现加工原料后再烹饪,再加上城中谁人不知小店酥黄独,人也是多的紧,客官需稍等一会。”介甫拦住了正要发作的李定:“李中丞,我们就等上一等罢,此乃某之过,某先自罚一杯。”说罢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连着饮了几轮,只把那一瓶清酒倒得连底都不剩,那酥黄独才来。
“几位客官久等了,这便是酥黄独。”跑堂连忙端上来。介甫细细地看着,并未觉得特殊。李定更是看不上眼,毕竟作为御史中丞,天天都是吃一看二眼观三的席,对这种小菜根本入不了眼。
介甫倒是十分好奇,用箸夹起一块,放入嘴中,细细地品,露出了赞许的眼光:“元泽,你学学怎么做,将来也可以做着吃。”元泽不解:“公子,这看起来很普通,有什么可学的?”介甫看着元泽:“你试试就知道了,油酥芋头本香,再加上面中混合的杏仁清香,二者混合,一种鲜香便在口中散发。李中丞你也试试。”说罢亲手挑了一块跟李定,李定本不想吃,但不好拒绝介甫,便迫不得已吃了一块。元泽听到介甫这么说,最后也吃了一块。
介甫看到二人都吃了,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鲜美至极啊。”李定内心有点震惊,一直都在大酒楼里吃着山珍海味,今日在小店突然吃到如此一道菜,瞬间便觉得那些山珍海味有些腻了。
吃完酥黄独后,跑堂还端来些水果,尽是些寻常水果,介甫看着,问跑堂道:“某并未点有水果,店家这是何意?”跑堂解释道:“客官不知,这是小店的规矩,据那位厨子说,酥黄独和水果同吃,水果会更甘甜。”介甫一试,果真如此。饭毕,李定便去前台付了账,几人返回住所。介甫看着李定,笑道:“李中丞这顿饭如何啊?”李定不知何意,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在下从未想过,民间也有如此佳肴。”介甫听完,也叹道:“是啊,百姓生活已然富足,家常便饭似乎也不逊于宴席了,你我为官,需让百姓一直如此生活,才是真正尽力。”李定听完,也答道:“在下谨记公之教诲。”不多久便回到了介甫住所。
刚到门口,介甫便看到有一人半躺在宅门前。介甫慌忙走过去想要看清那个人,那人看到有人走近,便急忙站起身来,不等介甫开口,便问道:“敢问阁下认得王介甫否?”介甫行了个礼:“某便是王介甫。”
那人又打量了介甫一眼,又看到李定向这边走来,便确认了介甫的身份。介甫问道:“不知阁下寻王某,有何要事?”那人答道:“圣上要见先生,请先生速速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