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多管闲事罢了。”萧奇瑾的死尸上,一个黑衣人夺过那柄七星龙渊,啧啧道:“是把好剑,老大一定喜欢。”
“只可惜这人是个愣头青,非要紧追不舍,不然也不会命丧于此,也不会死于我之手了。这人的剑不错,想必也有些家产,待我找找。”黑衣人一边说,一边翻着萧奇瑾的尸体,想要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但只找到半块玉佩。
“就这样吧,穷酸书生。”黑衣人骂骂咧咧地拿着那半块玉佩和那柄剑走了,只留下那几具尸体,静静地躺在阴暗的小巷。
且说介甫顺着大路,想要找到萧奇瑾的动向,但似乎毫无线索。正当介甫不停寻找却毫无结果,准备借用皇城司时,突然想到一个恐怖的问题:“那些黑衣人是哪里来的?”
“那些人与你说的一样,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谋杀你的。”诡渊不知何时出现在王介甫的背后,用冷冷的语调说道。
“此话可有来历?”介甫此时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而并不关心解答者的身份。
“当我们老大去追那帮黑家伙时,我看到他们的身上虽然是黑衣,但他们的身上却有着一些特殊的符号,这些符号有着特殊的含义,并且由一种特殊的工艺制成,这种材质,遇血便消失,为的是不暴露他们的身份,这种人一般是有些人培养的死士。他们不畏死亡,只接受命令。”
“所以他们到底是谁的死士?”
“不同的死士有着不同的符号象征,而他们的符号,是一面铜镜。镜者,鉴也。”
介甫听完,自然想到了司马光,他近日潜心于《通鉴》的编纂,这个铜镜,自然是指司马光了?
此时,介甫才想到萧奇瑾的去向,连忙又问诡渊:“萧奇瑾的踪迹,现在有了么?”
诡渊听完,默不作声,示意介甫跟他走。
“这是要去哪里?”介甫不禁疑问。诡渊显然不想回复他,默不作声地继续走着。介甫看出其中有些端倪,不好再次发问,便默默跟上,不再说话。
二人默默无言,走了几里路,看着一路上的狼藉,介甫仿佛看到萧奇瑾和那几个死士拼命搏斗的画面。
“这是……萧奇瑾的锦囊?”诡渊忍不住开口,愕然道。
“先生怎知?”介甫看着这个锦囊,感到一丝不解,但留意到诡渊的神情,还是没敢多问。
“这个锦囊。对于老大来说,也许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吧。”诡渊攥着锦囊,捡起路边的飞刀,仔细地放入锦囊之中。“这还是该替他保管好的,即使人去了,至少是个纪念。”
“你刚才说,萧士,去了?”介甫敏锐地察觉到诡渊话中的内容。诡渊回头看着介甫:“你难道还不知道?老大为了救你,与几个死士殊死搏斗,最终……”
“萧士,竟然,就这样去了么?”介甫曾未想过,萧奇瑾就这样死于几个无名喽喽手下。
“呜呼哀哉,哭我萧士……”介甫小声吟咏,生怕被听到似的。
二人再无言语,默默走到城东的酒馆。店东殷勤地走上来:“萧士的好友吧,还是那几样?账都还记在萧士头上?”
“原先几样,尽管上来,莫要耽搁。”诡渊吩咐道,转头走向了之前的隔间,已然被收拾地干净。
“萧士最后的时间,还是在这里度过的啊。”介甫端着酒杯,看着杯中清酒,仿佛看到了萧奇瑾的剑光,都是一样清冽,一样锐利。
“只不知萧士如此草草归天,萧士之前若知,可会仍然选择这样吗?”介甫看着酒杯出神,不禁问诡渊。
“依我对老大的了解,他会的。”诡渊叹了口气,自饮一白,叹道:“他生来,似乎便是如此。”
“他愿意凭一己之力守得住一座空城,愿意在贫困时救济所有穷乏者,愿意为了国舍弃自己的家庭。”
“家庭?萧士如此,也有尘事?”
“天下熙攘,人不可能没有俗心,不是么?但老大就是这么一个人,愿意放弃俗世之纷扰,以换得身心清爽,想必他觉得的最好结局,也不过如此吧。”
又是三杯清酒下肚,诡渊嗟叹着萧奇瑾的往事,说他在军营舍生忘死,说他在绿林中行侠仗义,说他的风尘旧事。
“要说最难以让老大忘怀的,莫过于他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子了吧。”诡渊又斟起一杯酒,问店家讨要了一个盏,倒满了酒。“萧士啊,小的要把此事说出来了,老大在天之灵,还望海涵,小的敬老大一杯。”
诡渊一气喝完两杯,醉醺醺地说着那件不为他人所知的往事。
“老大一直觉得,江湖人,不应为红尘俗事而困扰,一直没有家眷,也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呵,老大还是愚钝啊,哈哈哈。”
“那日,大雨滂沱,我们一行三人正在返京的路上,在某个不知名小地方被泥泞的寸步难行,好在有个小店,老大带着我们进店准备住下,等到天气放晴再出发。”
“店倒不大,十分温暖,但正不巧的是,身上的铜钱都不知去向,哈哈,老大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钱被我们俩拿去…嗝…喝酒了。”诡渊讲着,打了个嗝儿。
“没办法啊,谁叫老大不让我们行路时饮酒,怕醉了出意外。就我们老大在绿林的名声,还怕那群匪首劫了我们不成?我们老大,可是响当当的名号,谁人不知南阳萧士的大名啊?”诡渊说到这里,突然兴奋,不禁声音大了些。
“先生莫嚷,怕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对你我不好。”介甫小心翼翼道。
“怂个鸟!这家店都是我们老大的,这店家之前也是个小贫民,活着不容易,打个酒还要受原来店家那鸟气!我们老大看不过,花点钱摆平了原来那店家,把这个店给了那贫民。”
诡渊说完,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平复了下心情:“额…说多了,继续说。说到我们住店啊,身上没盘缠,又不好赊账,老大也没办法,急得想要把身上那柄鱼肠剑押到店家那。”
“可人店家哪认这玩意儿,一口回绝。正当我们没办法,一个小姑娘出现了,那家伙,长的真是倾国倾城啊。”
“只见她把我俩拉到一边,小声过问情况,我们只能一五一十地解释。她看了看,说我们不容易,悄悄塞给我们几串铜钱,还说如果有情况就到店里最里面的房间找她。”
“现在想想,那几串铜钱,也不知道是那姑娘攒了多久的积蓄,这一下子全给我们了。我们假装从行李里面找到这些钱,递给老大,最后才能够住店安顿下来。”
“老大一直想见那个姑娘,问了好久,也多次托我们带信给那姑娘,书信倒是一封封接,却总是不肯跟老大见面,每次问原因,只说一句老熟人,整的老大也是愈发好奇。”
“但好奇有个鸟用,没奈何,老大多次在信中试探她的身份,那姑娘倒也愿意回信,二人面倒是没见上,书信却一封封传,仿佛俩人真是老熟人似的。我从老大弱冠时便跟在老大身边,倒也知道他到底有几个熟人,说跟一姑娘熟悉,还真是稀奇。”
“终于住了十来日,老大知道不走不是办法,在书信中说明自己要远走。那姑娘一开始久久没回信,最后晚了好几个时辰才愿意写信。”
“老大当时还说,这姑娘有侠客之气,说还可以做个好友。最后她的书信,上面只有一幅画,是一棵垂柳。老大也顺势回了幅画,草草几笔,是大鹏鸟展翅。”
“第二天,我们三个人准备出发,但却没有见到那位姑娘,老大也没说话,就那么带着我们上路了。”
“刚走了没几步,你猜怎么找,前面有一棵垂柳树,老大说跟她画的完全一致。最后老大看了看,说让我们在这歇息歇息。”
“老大估计也知道,那姑娘也想见他,估计还有戏,所以就让我们歇息,这才刚走几步路啊,就歇息了,我当时还嘲笑老大愚钝无力来着,哈哈哈。”
“谁曾想,那姑娘骑着马,穿着一身红纱,一路烟尘,匆匆跑来,老大脸上倒露出一丝微笑,看着那一路烟尘的模样。”
“那姑娘到了树下,笑着看着老大,老大倒显得不好意思,俩人说了会话,净是些我们听不懂的,最后那姑娘用老大的剑,将身上玉璧划成两块,递给老大一半,又递给老大一个锦囊,说江湖人,需要一些暗器,告诫老大千万要不得已时再用。”
“后来老大不管是杀敌还是被俘,都没有用过这个锦囊,直到这次。”诡渊拿出那个锦囊,放在桌上,久久看着它,仿佛看着她和他,奇怪的是,那个锦囊突然掉在地上,锦囊上的奇怪符号也被地上的酒打湿,难以辨认。
诡渊讲完故事,替介甫斟了一杯酒,而后提起酒壶,给那个空盏倒了一杯,对着酒壶,一饮而尽。
此时,千里之外,她仍然穿着那袭红装,对着铜镜正在打扮自己,突然,腰间玉璧掉在地上。她正感叹着奇怪,突然又看了看玉璧,那正面的半个符号也被磨损,玉璧也又少了一块。
她不禁看向远方,握紧了手中那半块玉璧,任凭碎掉的一部分扎破了她的纤纤玉手,她仿佛又想到了垂柳下的那一幕。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何当共剪西窗烛?”
她看着他,他没有说话。
许久,他开口了。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珠联璧合。”
“若一日璧碎,便代表此生无望,那便莫要再等,寻个好人家罢。”
“放心吧。”
她又看着手上的玉璧,突然放声大笑:“好啊,你就这么怕我么?寻死算什么本事?我知道你还活着,既然你不愿寻我,我便去了。”
这之后两日,她仍一袭红装,只知道她的婚礼在村中极尽奢华,好不气派。她看着另一位的脸,突然仿佛丢了魂,变成了一个疯人。
后来啊,据说在几日后,她坠河了。死的时候,嘴上念着“祭魂”,手上还拿着半块碎玉璧,村人们感慨道:
“大概她是被讨了魂吧。”
“老大不让酗酒,为了送送老大,小的今天喝了一壶,快哉,快哉!”
突然,一支箭射破了窗户,刹那间射到了诡渊的头上,诡渊霎时间倒地,再没有起来。
随着一群人踩着楼梯来到二楼的咚咚声,介甫知道恐是逃不过官兵了,于是正襟危坐,等待他们上来。
“介甫公,你怎么会在这?”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介甫震惊了,介甫看着来人,一丝难以言述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过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