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瞬间看向他,察觉到的覃毓笙转头对她小声地说了句,“别急,我不是要死。”这姑娘对他要死这事敏感得很,还是别让她误会了好。
月桂愣了愣,默默地低下了头。和他有关的事,她很容易就乱了心神,尤其是现在他跟着自己回了国,她害怕自己会是害了他。
“我国与陶国丞相素无交集,你是怎么认识月桂的?”
月桂有些忐忑,他应该是想起来了的吧?
“我九岁那年,有幸在宴席上结识月桂公主,并与她约定,要一起走天下,品美食。”
月桂低头笑开,他想起来了。
皇帝看着月桂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思,“月桂,你去陪陪你母后,你走了那么久,她每天都念着你,憔悴了许多。”“是。”心里有愧,月桂拒绝不了,抬眼去看覃毓笙,对方回她一个微笑。月桂微微红了脸颊,低着头走了出去。
看着月桂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皇帝才看向覃毓笙,“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迎娶我国公主?”
凭你是个敌国罪人之子?
凭你身无一物,连身份都得伪造成他人?
凭你不学无术、只懂吃喝玩乐?
还是凭月桂爱你至深?
对啊,凭什么呢?
为什么呢?
在他满门皆亡、仅剩一人苟活于边地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抛下锦衣玉食,驰马千里来找他呢?
那凌乱且随意扎起的长发,那执弓猎食而粗糙了的双手,那双亮得恍若繁星的眸子,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呢?
覃毓笙陷入了沉默,他忽然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聪颖的,在父亲被发现通敌后他甚至仍能保全自身,他在仕途上无功无名,但他并非是没有能力混个官名,他爱的是美食,不是名利。在有了牵挂之后,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覃毓笙知道,他需要一份功绩,来回答那句凭什么,来回应那句为什么。
“请陛下给我一个机会,以两国江山,求娶月桂。”
“我信你,只是因为你是月桂带回来的。”所以,别打算玩什么把戏。
“我明白。”
自从尧国盛传秦将军找回了在出生时被歹人拐走的小儿子后,月桂就没见到过人了,本以为只是认亲之事过于繁琐,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可是,忽然有一天脑海里的声音告诉她,那人去了睿国。
月桂在殿下堵住了自己的父皇,“父皇,听闻秦将军找回了自己的小儿子,月桂战场上也曾受秦将军相助,很想亲自去道个喜呢。”
皇帝看着她的笑容,清楚的记得,她要跟着他们上战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这个女儿,倔的很啊。“我都信他了,你却不信他吗?”
在月桂开口前,他以一句话断了她的想法,“这是他自己求来的机会。”
月桂让了一步,“皇兄在外征战,我想去帮他。”既然是他要做的,那我就不能成为阻碍,她去征战,就能早日结束征伐,到时候哪怕对战两国,也未尝会输。而他拖延下的时间,就能成为他的功绩。
“别忘了去跟你母后说一声。”皇帝默许了她的请求,去她皇兄那里总比对战两国要好。
于是覃毓笙在睿国的时候,月桂着一身战袍与她的皇兄一起攻打敌国国都,脑海中的声音会告诉她覃毓笙的情况。当知道陶、睿两国撕毁盟约后,月桂笑着将树枝指向手中的攻防图,“明日,我们从这里进攻,皇兄会带人在城墙叫阵,我们只需击溃宫殿的防卫即可。”
她确实精于战事,有了她的助阵,征伐势如破竹。当她的皇兄挥刀砍下敌国国君的头颅,将战旗立于城墙之上时,她知道,她可以去找他了。
凯旋而归的大军浩浩荡荡班师回朝,月桂在其中被皇兄紧紧盯着,“这回你可别想偷跑了,父皇有派人去护着那小子的,你不用担心。你是此战的大功臣,百姓们都守在城门,等着看你的英姿呢。”“皇兄说笑了,街道两边守着的姑娘们可是都倾慕着皇兄你的。”不急,等皇兄被那些姑娘们围住她就可以溜走了。
大部分军队都留在了城外歇息,只有小部分将领和他们可以进城,行至大街的时候,不出意料的,队伍被欢欣鼓舞的群众围了起来,她的皇兄被姑娘们抛下的手绢弄得不知所措。明明每次都这样,怎么皇兄还不懂得怎么应对啊?
月桂下了马,拉着马从人群中穿过,正欲上马奔驰,身前有几人跪下拦住了她的路,“请殿下随队伍回宫领赏。”“怎么?你们要拦我?”月桂扫了一眼,认出了皇兄的手下,凝眉冷视,战场上肃杀的气息尚未散去,她打不过皇兄,却未必不能打过他们。
“请殿下回宫。”几人未退一步,只重复了一遍。
月桂牵着马硬闯,对于拦在面前的人毫不留情,拳拳到肉。
她牵着马走过,身后是躺在地上呻吟的人,他们是拦不住她的,但他们阻拦的时间足够大皇子从群众的包围圈里走出来了。
“月桂,跟我回宫。”
“皇兄……”月桂抿了抿唇。
“他到时自然会回来,你又何必走这一趟去找他?”
因为我等他来找我等了十年,最后只等来他饿死在边地的消息。这次我等他等到我们攻下了敌国,他还是没来找我,再等下去的话我又会等来什么?月桂忘不了,她是在得胜回国休憩时,知道了他的死讯。
这怎么能叫她不忧心?
大皇子没得到回应,只好继续苦劝,“去找他也不急在一时,父皇和母后为你忧心多日,你就舍得为那个人让他们连自己女儿都见不到一面吗?”
月桂垂眸,“是我任性了。”
“知道就好,随我回宫。”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过多责怪自己的亲妹妹。
随着众将领们入宫,接受了皇帝的赏赐,月桂没有再要求去找他,她该相信父皇,也该相信他的。
“你不去了?”脑海中的声音响的突兀,坐在窗前沉思的月桂回过神,看向窗外的蓝天,“两日,我只等两日。”两日后,他不回来,我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