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绶是个奇葩的存在,他作出的选择往往突然而难以让人接受。木熠诚刚目送的哥离开,他就朝一边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很快服务员以木质托盘端了只外表精致清新的陶坛过来,看上面的文字,是自制“桂花酿”,但包装看起来和酒厨里的没什么差别。
酒刚上桌秦绶就迫不及待撬开坛口倒了一杯推向木熠诚。木熠诚发现陶瓷杯里面的酒还冒着气,正想说句话却被转而给自己倒酒的秦绶堵了回去:“别说没用的,害我等了一个半小时,这酒是我特意温的!今天不用你斩华雄,但得罚三杯!”
“秦绶,我真不能喝,我这要喝了酒回去我没法交代!”
“交代?”秦绶早已把酒杯举在空中,眉眼却皱得十分难看,“这么说你和季晓雪歇菜了?”
“你什么意思?”
秦绶索性放下酒杯,娓娓道来:“据我所知季晓雪可没上大学,你又在千里之外的镶城,你除了另择良木而栖用得着跟谁交代?”
“不是,我住——”木熠诚话到嘴边马上又惆怅地咽了回去,“算了,以后再说!那小酌行了吧,我可很长时间没喝过酒了!”
“那正好啊,温温胃!你以为你以后能逃得了饭局,你们文人就讲究这些,你看满腹才华的李白不喝酒都没法作诗!你不抽烟,再不喝酒早晚黔驴技穷!”
“江郎才尽吧?”
“黔驴技穷!”
“江郎才尽。”
秦绶重新举起酒杯说:“喝了这杯就是江郎!”
木熠诚无奈地摇摇头刚端起杯子,一个衣着光鲜身姿婀娜看模样二十七八岁的美女一脸笑容走了过来。比起木熠诚的扭扭捏捏秦绶早瞅上别人的长筒鞋:“看吧,这就是我选择这里原因?”
“什么意思,你来镶城到底多久了?”
“三个月。”秦绶神色闪烁中竟有些茫然。
“你不是说专程来看我的吗?”
“我是说今天下午。”
木熠诚真是崩溃,没想到秦绶到镶城都已经三个月,而今天才正式和自己碰个头,还言之凿凿专程来访:“我看你就是见色忘义!”
刚说完这句秦绶已经和上来的美女眉来眼去打了招呼:“嗨!”
长筒鞋的声音很快迫近,木熠诚侧头去看时,那女生才说:“两位,需要小蜜蜂吗?”
木熠诚正诧异,秦绶却已经回了话:“多少钱一只?”
“按小时收费!”
木熠诚赶紧凑上脑袋,压低声音问秦绶:“什么是小蜜蜂?”
“陪酒的!你个土包子!”
“那不要!谢谢!”
没想到木熠诚当场就果断拒绝,没有丝毫考虑的意思,秦绶顿时无趣地摇了摇头,指了下木熠诚朝来人说:“今天他说了算!”
“那好!两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叫我!”
“好的,谢谢。”
女生走后秦绶还没收回目光,木熠诚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来责备道:“眼力劲可真差!不要小蜜蜂,请她坐下来喝一杯也好啊!”
“这里的小蜜蜂可都是酒托,一顿酒一个月工资,你想想清楚吧!”
秦绶无趣地皱皱眉说:“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
“你是怎么找到我号码的,知道我号码的人可不多!”
“不好意思,我高中时建了个群,当然像你这种好儿童不在列也很正常,七弯八拐最后找到了你。”说到这里秦绶长长叹了口气,自己又喝了一杯,“真是酒桌上的兄弟两个小时的义气!镶城也有不少群里人,没想到我打了电话得知我是无业游民后全都借口有事不来了!这不就剩下你我在这里……不过你也差不多,高中的时候你可是天天赖着我讨恋爱经,一毕业就没了影!我敢保证,我今天要是不给你电话!我肯定是你举眉望见天空里飞过的那只大雁!”
“至少不是蚊子。”
“去!”秦绶看起来真有心事,两眼一直没敢正视木熠诚,可又不想这么快倒出苦水,“中文系?”
“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不用猜,怎么样稿费不错吧——写长篇吗,你看我做你的文学经纪人怎么样?”
“灵感不是天天有,三分之一还是退稿!”
“看来我的前途再次渺茫了!本来还想让你请客来着,你却先哭穷了!”
“不是吧,这酒多少一坛?”木熠诚心里颓然一惊,赶紧伸手去检查这坛桂花娘,就怕秦绶旧习不改坑自己。
“哎呀别看了!这次很便宜,才一百二。”
“什么?这就一百二啊,这都够我们吃顿大餐了!”
秦绶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真应该多关心粮食和蔬菜,镶城的物价可是很高的,酒由粮造,自然不会便宜!”
“不是啊!一百二的粮食和蔬菜够吃三五天了!”木熠诚此前天天菜市场买菜,这点他深有感触。
“放心吧这次我请客!以前每到周六我就游说你到外面的小店改善生活,哪一次不是你付款!你又不愿意点菜,怕被我埋汰,我点了你又去付钱!”
木熠诚听到这里自己也委屈地灌下一口酒说:“故事压根不是这个味——是你每次都点最贵的,完了付款的时候你抢着付,结果每次掏出来的都是一团卫生纸!最后连老板都看不下去才说可以记账,我能不付吗?你简直太禽兽了!”
秦绶羞愧地抓了抓耳朵说:“现在已经不禽兽了,那一招现在觉得丢人现眼!”
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终究是烟消云散了:“那可不,你们家可是开矿的,条件比我好一百倍吧!还那么吭我!”
“别提了,矿早关了,欠债三百多万,我妈离婚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爸还进了监狱。我现在可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木熠诚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刚进来时候看到秦绶一脸蜡黄和他以往白净帅气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还以为他生了什么病,没想到是家道中落:“真这么惨啊?”
“整个矿业都这状态!”
秦绶说得风轻云淡,但木熠诚能体会这种窘境,这恐怕要比季晓雪更为无奈吧。
“你在镶城做什么?”既然无以为家,秦绶又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镶城,想来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如果不是打算长久停留也不会这个时候才联系自己。
“来,干一杯!”秦绶不符年龄的苦笑,让木熠诚有些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有时候无视会减少对别人的伤害,“做销售!医疗器械公司,天天跑医院,三个月的时间几乎是上完了社会大学,原来芸芸众生的万千百态是那么丰富多彩,多怀念读书那会儿的单纯啊!”
“好啦!只要不做禽兽的事就行!”
秦绶却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