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楚军士一层层压上来,接着前面倒下的同袍为梯,一寸寸向上逼近。
朱离很清楚,镇北军的将士较之上楚还是略有不足,只看精气神便知道差了太多。骁勇的上楚军士带着被逼到西北三郡苦寒之地三十年的国仇家恨,眼中的愤怒化作无尽的气力。
落凤山地处山川大泽之间,唯一能通行的陆路是一条狭长的山隘,两侧是高耸的山壁,无数的巨石早就为上楚军队准备完毕,若是强行通过,一定会有大量的上楚军队混着巨石成为封堵山隘的人墙。
舒雁君在天未晴之时守着沙盘看了三天三夜,最终决定攻山。
落凤山在大楚统治中原之时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在二十年前经凌居点拨,此处不仅修起了可破敌五里之外的靖天弩阵,由北上山更是仔细清理了五条上山的山路,使之成为了由北面上山唯五的上山通路,称之“纤径”,除却这五条“纤径”,其余尽是险石嶙峋,乱木丛生,绝无上山的可能。
而大明镇北军将士正是占据了这样的地利,已石头和弓箭攻击想要通过攀岩绕路到更近一些的“纤径”以求为后来者站住脚的上楚军士,以巨大的滚石作为清理五条纤径的开路石。
许是这次的镇北军真的比上楚军队之前遇到的勇猛不少,许是上楚军队一路过关斩将太过顺利无形中已经忘记了大明军队也曾彪悍,并非所有人都贪生怕死,更或许是这次大明镇北军占据了太大的地利。
三个时辰的攻坚战,镇北军稳稳占据上风,以五千兵士防守,牢牢压住了上楚三万先锋军的攻势。
大雨之后是大晴,刺眼的阳光也成为上楚军队的一道阻碍。
这一刻,大明大概占据了天时,占据了地利,还占据了人和。
终于,上楚军队退了下去,来不及收拾倒在纤径上被巨石压过被弓箭射穿已经再也爬不起来的同袍尸身,通着鸣金声快速撤退。
上楚军营,舒雁君捧着一杯冷了的茶水,望着沙盘出神。
一旁刚刚接到战报的楚宁脸色难看,颤抖的双手配着摇摇欲坠的身躯,稍一打量就知道这位无忧的上楚少年郎这次被吓坏了。“老师,这次……”
舒雁君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淡淡问道:“死了多少人?”
楚宁慢慢伸出三个手指。“只是三个时辰,大楚先锋军队死了三千多人,此时士气低落到了谷底。”
舒雁君点了点头。“也好,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明军不全是他们之前碰到的样子,那么软弱无力,碰几次钉子才好成长。”
“可这次的代价也太大了!”楚宁努力控制着说话的语气,生怕一时失态冒犯到舒雁君。
“既然吃了败仗,就停一停,国过几天再打。北江侯的军队到了,也许士气能回转些。”
楚宁听了点点头。
“好久没见到叔叔了,叔叔来了,我们一定能轻松拿下落凤山。”
舒雁君“呵呵”一笑对楚宁对北江侯楚怀南的崇拜并不在意。
一提到北江候楚怀南,楚宁像是忘记了刚刚战死三千余将士的悲伤,心情莫名舒畅起来。
“老师,说起来你和叔叔还蛮般配呢?听说年轻时他还追求过您?”
舒雁君听到这里,将手中茶杯在桌上狠狠一放,刺耳的撞击声让楚宁的笑脸瞬间定格。
“他不配!”舒雁君的声音冷冷地刮过楚宁周身,玄宇境高手的气魄瞬时倾轧过来,让楚宁脸色愈发难看。
“学生错了。”
他努力驱逐着周身的寒意,可是从未习武的他对这气魄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力,不一会儿已经浑身颤抖起来。
“罢了!”舒雁君一挥袖子将双手背在身后。“你以后要和北江候多亲近,你们兄弟二人以后还是要依仗他!”
楚宁天资聪颖,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味,本来好好的叔侄情深听到他耳朵里已经变成了皇室倾轧,争权逐利。他想要反驳,但见到舒雁君的寒冷双眸,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
羊城,回到客栈的景月点了两份饭菜要店小二送到房间,谁知那店小二说今日前方打了胜仗,掌柜的免了房客今日的饭钱和房钱,这倒是让景月哭笑不得。
“今天可是打了个大胜仗。”南宫金童装作漫不经心,目光却在偷偷打量景月的表情。
“是啊!”景月微笑迎合。“看上去镇北军也就死了三四百人嘛!我离得远,实在看不清!”
南宫金童露出欣然微笑。“镇北军四三百人换了对方至少三千人,真是痛快!”他坐在桌子前,摆出一副豪侠的做派,一条腿都翘到桌子上去了。
景月摇了摇头。“可终究是死了人,几个时辰就死了几千人,那背后说不得便是几千个家庭没了儿子,没了兄弟,没了丈夫,没了父亲。三千人死,说不得落泪的便是三万人,三十万人!”
南宫金童心有所感,脸色难看,他将桌子上的腿放了下来,故作镇定道:“你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难道没杀过人?居然在这里悲天悯人的,一点大侠的气度都不见了。”
景月咧嘴苦笑。“我算个屁的大侠,江湖七年,我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杀过,为什么要杀人呢?我杀一个人,说不得就是一个家庭没了儿子,没了兄弟,没了丈夫,没了父亲,那该多惨啊!到时候说不得便是十人落泪,百人落泪,千人落泪。”
南宫金童见景月开始喋喋不休,一阵头大,可他清楚景月所言全都在理。
“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呀!”景月的嘴角一耷拉,连那标志性的笑容都懒得挂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