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行数百里的舒雁君露出了疲态,手掌扶在马车上,沉重的眼皮落下又被抬起。
“老师,您先休息一会儿吧!这趟远门确实是有些远啦!”
舒雁君看着眼前同样十分疲惫的楚宁,淡淡说了句:“无妨!”
楚宁虽然平日里像个纨绔子弟,可在这位女谋士面前,始终不敢放肆半分。在他的印象中,舒雁君优雅庄重,是天下第一等的读书人,是能让他想起已经死去的母亲的人。他倚在马车的车壁上,望着舒雁君病态的苍白脸色,心中有些担忧。
“老师,那个六扇门的铁生牙真的比你还厉害?”他见识了舒雁君和铁生牙的那场大战,记得舒雁君输了半招,还记得铁生牙就那样放走了他们,他到现在夜想不出其中缘由。
“我困居上楚一隅,已经多年不曾不见识过江湖人,但还是想妄加断言,地藏境下第一人的名头可能给铁生牙更加合适。”他看着楚宁吃惊的眼神,继续道:“那日若非他顾忌我的后手又想借此机会让夏星河失去圣宠,你我没那么容易逃脱六扇门的追踪。”
楚宁点点头。“那日他的最后一招是什么,我记得上楚的谍报上说,他是和夏星河学剑的,为何那日他最后拍出一掌,让我感觉那才是他的最强杀招。”
“金指绾青丝,最擅长破除内家罡气,乃是铁家不传之秘。他,他能习得,看来铁家真的对他寄予厚望,想要让他将夏星河取而代之。”
舒雁君气息波动,说话间,已经隐隐出现断断续续。
“若是你哥哥的老师出手,一定能让铁生牙限于局中而不自知。我终究是比他差了一筹。”
楚宁灵动的脑袋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若是舒雁君提到的是别人,他一定褒此贬彼,让自己的老师高兴高兴。可舒雁君提到的是自己哥哥上楚王楚盛的老师,北亭先生。那是上楚的神话,从大楚还在时就是。不可妄加议论。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让自己这位老师开心一下。
“老师您和北亭先生一向是平分秋色的,他是世间读书最好的男人,而你是世间……”说到这里他发觉自己的形容有些奇怪,于是话锋一转,“更何况老师你比北亭先生还要年轻二十岁的。”
舒雁君眉头皱了下。“是二十一岁。”
楚宁愣了愣,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苟言笑的舒雁君为何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
“即便我已经达到了他的境界,也依然还是差了二十年前的凌居一筹。两相比较才发觉,此时的我才开始有些懂他当年的话。”
楚宁不止一次在舒雁君的口中听到凌居这个名字,他甚至还在跟随哥哥去那个荒原上的小亭子中拜访北亭先生的时候也从二人的对话中听闻这个名字。从第一次的好奇开始,至今已经酝酿了十几年,他终于决定问一问。
“老师,那个叫凌居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和北亭先生都会提到他。”
舒雁君白皙的脸上霎时绽放苦笑。
“是天下第一等的怪人,将大楚逐出中原却不肯赶尽杀绝,一番狂言让金帐国不敢南下参与中原大乱,缔造大明却甘心让朱家做皇帝,俯首称臣甚至以全家之死成全大明统治者的权威。”
楚宁听得不觉张大嘴巴,半晌后才缓缓道出一声:“是个狠人。”
……
东海之畔。
成庆府薛家,蜀中郡唐家,江兴郡南家,等等等等。
刚刚离去了名门正派,如今稍有实力的家族又都决定来捞一份机缘。军方与各门派分割阵营,均布在沿海诸镇。成群的帐篷连绵一片,甚至各个家族都请了各地著名的术数高深的“法师”。
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去争夺沿海最近那片连绵不绝的小山峰。
小山峰上,相隔不远便有身穿白衣的男子仰头观气。天空的晚霞映射出迷人的紫色光芒,有流动的薄云缓缓向着大海深处涌去。
国师宋珧站在高数十丈的山顶上,远望着投机的各家族,眼神中露出些许担忧。
“先生,他们是来捣乱的吗?”身旁的童子从未见过这么多趾高气昂的人。他的双瞳运转,悄然观气,他没有抬头望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人群。“先生,下面那些人好厉害呀!大概是……”
“地藏境吗?”宋珧问道。
童子张大嘴巴。“好像比宫里的那些人还厉害!”
“比宫里?大明隐明卫地藏境高手成群,下面的哪些人比宫里的那些怪物还厉害?”
童子手指颤颤巍巍地遥指向不远处的一处营地。
“那个人,是那个人。”他突然身子一颤,忙放下手来,躲到宋珧身后。“他看我了,先生救我。”
宋珧双目圆整,与远处的南方四目对视。
南方勾起嘴角,忽然一甩袍袖,转过身去。
“这群术士的嗅觉敏锐得很,先生,你当年也是如此吧!”
南家营地,一女子走出,怯生生来到南方面前,低声道。
“爹,你没找景月的麻烦吧?”
南方叹了口气。
“湘儿,爹知道你的心意。之前是爹冲动了,让你在武当丢了面子。以后我会改变方法,我一定要让他娶你。”
“爹,他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嫁给他!”
南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怒自威。南湘心里一惊,身子不由后退了半步。
“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南方低声斥道,“他必须娶你,这是南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