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人的械斗江湖自古少有,今日这种有规模的有纪律的围杀,翻遍整部江湖史,上一次发生这种都上了品级的械斗还得是整座江湖都拜在江兴郡凌居手下之时,上百位玄宇境高手一齐败退大楚三万精兵。
那一次江湖人无限风光,这一次各派长老早已遍体鳞伤,江湖正道一败涂地。
景月的掌心早已布满冷汗,他无力地放下手中玉箫,身形飘闪至峨嵋派阵容,看着死命护住闲若卿的小姑娘长孙落英和护在她身旁的长孙二爷,他探出手指按在闲若卿的脉象上。
依然脆弱,如重物悬丝,顷刻便要断掉。他咬咬牙,将左手手心再度划破,一滴滴鲜血如泉涌般奔涌而出,流入了闲若卿的口中。一阵清香散开,旁边的人都不禁浑然一震。
景月的血真的是宝血,喝了真的可以晋入地藏境?若是把他当做药人吃了呢?会成仙吗?
无数从未敢想的事情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不断发酵,不知道是受到刚刚轮回王音波功的影响还是内伤过重,他们的神志在这一刻的诱惑中都无法自拔,却又在努力克制。
唯有昏睡中的闲若卿蹙起好看的眉头,张大嘴巴如同在吮吸母乳般贪婪地吸着景月掌心的鲜血。景月痛苦地皱起眉头,却是将一口气别在胸口没有说话。
闲若卿睁开困倦的双眼,缓缓抬起因无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
“景月。”
“师姐,你醒了?!”公孙落英扶起刚刚醒来的闲若卿。
“嗯。”闲若卿有气无力地应着,却没有等来景月的回答。
景月扭过头站起身,左手伤口已经在缓缓愈合,金色的鲜血滴在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但他还是轻轻舔舐掌心还未完全消失的干涸血迹,一股浩然之意登时升起。他将右手探进怀中抓住了一只面具,不再去刻意观察那些闻到他鲜血味道的江湖人的贪婪眼神,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移花接木?”所有人动作一顿。
景月成名于江湖靠的就是“移花接木”,这轻功的名字没人清楚,叫的人多了,这便成了它的名字。景月便是靠着它,让所有人都将信将疑他是消失近十年的武林三仙丁不弱的弟子,也是靠着它可以游离于江湖的规则之外,在与人交手时可进可退,更为圆滑。
重要的是,景月的“移花接木”不常见,故此所有人都想多看几眼罢了。
景月早已消失不见,空留原地那一瞬惊起的气旋带着极细腻的尘土在空中飘散。
战场这停顿的一刹那并不长,就如那散放着诱人香气的鲜血仿佛从未出现过。
刀光,剑影,铁拳,还有那不断回旋的半月形飞刀。混战中,所有人都在成长着,可这一战不是为了成长,而是为了活。
也许没人注意到,景月早已无形中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在景月消失的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不由有些失落,虽然浅淡,但还是感觉被剥夺了一点重要的东西,即使是一丁点,却也足够重要。
“景月逃了?”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问出口。
“拥有这等仿若仙术的神奇轻功,来去自如实属意料之中,逃便逃了了吧!”一年迈老者挥掌震退身前持刀冲上的往生门人,眉眼中闪过羡慕和失落。
“哼!鼠胆小人,大敌当前,逃的倒是快!”苍云派柳云风冷哼一声,显然对景月的不满已经臻至极境。
“柳掌门莫要忘了是谁救我们逃出那鬼地方的,此刻即便是景少侠抽身而退也已是仁至义尽,轮不到你来讲些风凉话吧!”峨眉玉清师太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这胖叔叔剑耍的一般,心肠倒是毒辣。”
“臭丫头!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没有家教,峨眉派不会管教弟子的吗?”
柳云风身旁可没有自家门人,他的出手较之其他玄宇境高手可是洒脱不少,恰好可以挥剑之余对着出言不逊的长孙落英横加指责。
“柳云风,这丫头是我公孙越门的侄女,你说话放尊重点。你想与公孙家为敌吗?”这种时候,一旁的公孙越门自然也不会冷眼旁观。
“几位,这样内斗下去,岂不是让人家白白看笑话。此时不宜,还请诸位共同御敌。”说话之人言语间自带一份傲然与上位者的气场,此言一出,立刻生效。
“路帮主所言甚是,几位施主都是风云人物,此刻当做表率才是。”百忙中换气的少林苦闻大师也敢昂你劝解着。
有了丐帮路玄通和少林苦闻的良言相劝,所有人的内斗气焰都很快收敛了些。
正在所有人看着面前数百上千的白衣往生门人头痛不已之时,一声断喝如同亘古的呢喃在所有人耳边乍响。
“浮华宫南宫正浩在此,往生门还不速速退去!”
所有人停住了手下的动作。两伙刚刚大战已经混作一团的阵容立刻分开,化作双方,泾渭分明。从朝廷发布真武榜之时到如今已经大半年时光,南宫正浩的名字早就人尽皆知。真武榜首便是朝廷公认的天下第一。武道第一人,武道大宗师,没人敢在他驾临之时,不保持最基本的敬意。更何况他刚刚点名是要对付往生门,这让往生门忍不住收敛阵型,共御强敌。
破军抬手收回刚刚丢出的月牙飞刀插在背后腰间的皮囊中,纵身而起,落在正派人士身旁的大树之上。
“古道破军恭迎琥珀主!”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晰。
已经渐渐退后的开阳僧人也双手合十,恭敬道:“古道武曲见过琥珀主。”
一身雄壮肌肉的天璇将右手在胸口重重一锤,仰头大喊,声音洪亮:“古道巨门参见琥珀主。”
在一声声问候中,一道修长的浅淡身影自空中缓缓落在,来着身着破旧衣衫,腰间斜插一本旧书,活脱脱一个穷书生。这幅模样与当初他深入玩剑山庄给诸葛临云送浮华令时一般无二。
“南宫正浩!你在乾门村搅了我往生门的事,今日又出现,是要与我往生门为敌?”
手戴铁拳套的平等王气愤之余,又对南宫正浩心存敬畏。那日在乾门村正是他与其交手,对方的恐怖实力他亲眼目睹。可当日死了一个轮回王,他们只得任由南宫正浩带走皇师南宫悟,那今日呢?总不能也任由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带走一众正道江湖人士吧!
南宫正浩抬起手指慵懒地抚上额头,轻笑道:“你在与我说话?”
“不然呢?大家同为地藏境,你没必要虚张声势。实话告诉你,我往生门的都市王和五官王都在岛屿外围相候,你今日若非要替他们出头,那你就一定离不开这里。”
南宫正浩哈哈大笑,将一双手闲适地背在身后。“往生门的十殿阎罗,应该都有些斤两。你这样说,我倒真的想试试看。”
此言一出,正派人士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好像刚刚景月离开的那份失落已经被某些东西填补上。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人偷偷讨论景月的是非。也许之前他们只是在通过找别人的问题来让自己得到些许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