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金顶大殿,景月悠闲地喝着武当掌门亲自泡的“潮阳苦甘”,躺在铺了棉垫的摇椅上甚是自得。他的身子瘫软,有气无力地发出懒洋洋的声音。这一切都被武当掌门沈渊河看在眼里,鸠占鹊巢的景月将堂堂掌门挤到了一旁的小板凳上,却丝毫不见歉意。
沈渊河没有露出不悦,只是开心地坐在暖炉旁品着“潮阳苦甘”,这是武当山自己产的茶叶,于秋末成茗,以溪涧冰下寒水沁之,置于火炉之上缓缓入味,其香静心可助悟道参禅。
清玄可没有这番好脾气,看着景月悠然自得不尊礼数的样子,虽说他不是山上的掌律长老,但是作为授功长老平日里耳中也尽是礼数暖言,此番反差心中的脾气自然是压不下的。
“景月,这里是武当山,你坐在掌门的位子上,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起来给掌门赔礼道歉。”
景月听罢,抬起睡意惺忪的眼皮瞥了清玄一眼,“你可是武当山的大人物,就当是礼遇我这不懂事的江湖小辈还不行吗?好久没有这么舒心地睡一会了。”
清玄冷哼一声,“你还江湖小辈?你师父可是武林三仙仲仙丁不弱,和伯仙老盟主诸葛随风可是一辈人,如此算来你比贫道我还要高了半辈。”
景月嘿嘿笑道:“你知道就好,那长辈坐在最舒服的位子上不是正合礼数?你好歹也是个授功长老,连掌律长老清晨都没你这么死板。”
“你,你强词夺理!”清玄气得就要站起身来和他理论。
一旁的沈渊河微微一笑,伸手按在清玄的肩上,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生气,开口打破尴尬气氛:“景月,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像是以前油滑的江湖浪子做事的风格呀!”
景月“切”了声,“你可是我的忘年交,怎么一开口就像是不怎么了解我的样子?我可是为了不杀人,便要静心策划一场大戏的热心侠客。怎么会是油滑的江湖浪子呢?”
沈渊河茶水入口,润了润喉咙,“一个不入流的杀手,也敢说自己是热心侠客啦?”
“切!”景月转了个身,不再说话,继续闭眼假寐。
这一番话倒是把清玄说的蒙在鼓里。
清玄拿起桌上的茶,“景月,你要找的腰挎双刀之人大概已经离开清远郡了,武当弟子遍布清远郡并未发现此人行踪。”
回应他的只有景月的鼾声。
此刻京城六扇门,靠里的小宅院里,六扇门首尊夏星河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短衫站在竹林旁打着慢拳,一丝不苟地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收势,气定,神闲。
他刚刚松了口气,走回石桌旁,一个满脸愤怒的女子便直直闯了进来。六扇门戒备森严,虽说名义上是京兆尹衙门的下属机构,但众所周知其与江湖的联系,地位之超然即便是达官显贵进门也必然是门房先通报。而可以不通报直接进入这间小院的除了当今圣上和四大名捕那大概只有那位尊为八门景门门主的戚同筱。
戚同筱一进门便不带平日那份雍容贵气,纤纤玉手重重一拍石桌,竟也发出一声巨响。
“夏前辈,我尊你是前辈,已经将景月之事全部告之于你,你为什么怀疑他和慕雨阁有关系?他怎么说都是我八门之主,你敢动他,我戚同筱第一个不答应。景门和妙仙谷也不会答应的。”
夏星河看着气急败坏的戚同筱,叹了口气,景门到底只是“娼门”,而妙仙谷也只不过是十数年前出世数年的隐世门派,之前从不过问江湖事,这种威胁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威胁,毕竟景门如今在京城存活也是在六扇门这颗大树下。“戚门主,你稍安勿躁,我让锦烟霞告知于你不是为了让你找我麻烦的,而是让你知道,景月确实曾加入过慕雨阁,是在慕雨阁自相残杀的训练中走出来的一等一的甲等杀手。”
戚同筱冷哼一声,“老娘这辈子观人无数,谁也不信只信自己这双眼,景月周身并无杀气,眼神宁静,绝不是滥杀之人,怎么可能是慕雨阁的杀手,如今他和慕雨阁势同水火,更不可能曾经和慕雨阁有关系。”
“据火灵王冷烈所言,景月曾在慕雨阁的死士训练中救下过他和冷霜秋,他们是唯一八人小组可以有三人活命的一组,其他小组八人只可活一人。之后景月接下的任务全部火速完成,直到他离开慕雨阁后才发现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都还活着。”
“在制度严苛的慕雨阁,他怎么可能瞒天过海,你当景月是神仙吗?离开慕雨阁还能安然无恙在江湖上闯荡多年,慕雨阁也全是白痴?”戚同筱的嘴角挂着冷笑,脸上仿佛写着“老娘不信”四个大字。
夏星河坐了下来,伸出手示意戚同筱也一起坐下来。戚同筱气愤地坐了下来,双手浮上眉梢,理了理因发怒而露出的浅淡皱纹。
“其中故事自然还有蹊跷,我也正在调查,但现在我能告诉你的是,景月离开慕雨阁后,古道两字便开始在年轻一辈暗中扩散开来。他曾化名南顾梦藏身慕雨阁好像是为了调查什么,离开后又好像有慕雨阁的大人物替他压下一切。”夏星河深吸一口气,“还有,你若是还因为当年的事记恨慕雨阁要杀冷氏姐弟泄愤,最好早点动手,冷烈说过,即便慕雨阁已经无力来救他们,景月也一定会出手。”
戚同筱良久无言。
“慕雨阁已经消失殆尽,没有了那个女人的慕雨阁终究是一盘散沙。但我好奇,冷烈为何会向你全盘托出,这和出卖景月有何区别。”
夏星河饮尽杯中淡水,“因为我是夏星河。戚门主,还请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妙仙谷。我尊重你不是因为怕你更不是怕妙仙谷,只是因为对不起她。若是你想要借着这层羁绊不把六扇门放在眼里,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戚同筱冷哼一声,起身便离开了这处小院。
没有人看到戚同筱离开后额头上渗下的冷汗,她喃喃自语道:“是呀!他终究是夏星河呀!”
院中的夏星河轻轻挥手,十余道面蒙黑布的精壮汉子自暗处现身。
“参见首尊大人。”黑衣人异口同声道。
“去查一下景月到底来到这江湖之上有什么目的?我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轻易接手我的位置。即便是皇上答应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