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路花宛咖啡厅。
池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快赶往了沈茜苄报给她的地址。
刚一进门,她那探照灯般的小马达眼神便开始四处搜索起来。
“池大小姐,你神速啊!坐火箭来的?”
斜刺里传来一个声音,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已经朝她“嘘”了一声,将她拖着往一个卡座走去。
沈茜苄一身当季春装,时尚白领小衬衫,花色阔腿裤,腰上系着个紫色蝴蝶腰带,脚上配了一双绿色高跟。各种大牌混搭,搭配得那叫一个杂七杂八色彩各异,犹如花孔雀一般,简直是辣眼睛。
池茹随着她走到一个位置前坐下,便急急问道:“孔忘川人呢?”
“喏,那边呢。”沈茜苄悄悄地指了指斜对面的那一桌。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池茹抬眸望去。
靠窗的位置。
桌上是两杯咖啡,其中一边放置着一份文件。身材高大的男人端坐在卡座上,漫不经心地用iPad处理着公事,间或抬头,和对面的女人说上一句,不冷不热的态度。
而坐在他对面的女人,长发温婉,睫毛修长而卷翘,红唇雅致,是典型的知性美人。对于他的无礼,美人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兀自找着话题笑谈风生。
“抱歉,我接个电话。”孔忘川站起身,极不走心地说了一句,便走到了休息区接听。
是武淮远打来的电话。
“孔指导员,有件事得请你帮忙了。”
一听这个称呼,孔忘川便淡下了声音:“不好意思,你打错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电话在几秒之后再次响起,他慢条斯理地再次接听。
这一次,武淮远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换了个称呼:“老孔,紧急求助。”
孔忘川道:“说。”
“这次的案子你算是报案人,再加上你以前也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我也不瞒你,案件有些复杂,需要你提供一下帮助。”
“我们对两名死者的生活圈进行了交叉排查,可以很确定这两人并没有任何交集。第一名死者是在校学生,成绩优异且乐于助人,在老师和学生中广受好评。第二名死者是公司董事,生活优渥,平素奢侈铺张,与邻里关系有些不太和谐。她们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根本没有共同点。”
“从墨城国际水都那边的工作人员那里做了详尽调查,又查看了监控记录,目前符合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了。章澄,二十六岁,短发,身高一米五八,计算机专业毕业,曾经在水都做了半个月的零时工。罗都商场洗手间那个案子案发时,章澄被拍到在女死者进洗手间之后便尾随而入,之后监控中没有拍到她出来的画面。”
“目前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能够证明她就是凶手,无法实施抓捕工作。仅凭猜想也完全无法申请搜查令。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找到那把凶器以及对尸体实施入殓的作案工具。”
当巧合被串成线,所谓的巧合便不得不让人仔细推敲一番了。
无论这个章澄是否是案犯,她现在确实是有很大的嫌疑。
听完武淮远的一番话,孔忘川挑眉:“破案是你的本职工作,你突然告诉我这些并且寻求我帮忙,恐怕我无能为力。”
“老孔,别这样啊。你看啊,你的身手放在公安部那是绝对没话说的,还有你的行动力和判断力,是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的。关键你退出了公安系统之后,有些事情由你出面总比我们乔装改扮更顺理成章不是?你就当帮兄弟一个忙,想法子接触一下这个章澄,去她租的那地儿深入考察一番。”
“我拒绝。”孔忘川完全不给面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从我离开公安系统那天开始,我就说过绝对不会再插手任何案子。武子,你应该知道我性子的。”
“咱这不是事急从权嘛,毕竟她可是目前为止这两起案子的最大嫌疑人。”
“那就派人二十四小时跟着她,盯紧点。若这样还让她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犯案,那你这个刑侦队长也确实该撤下来了。”
武淮远感慨:“老孔,你变了,你不再是人民公仆之后你就变得没有责任心了。”
闻言,孔忘川只是淡笑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唯有那眉眼间的一抹愁绪,让他浸染在一片寂寥之中。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在他身上,明明周身都沐浴着暖意,他却感受到无边的冰寒。
“我知道,肯定是为了小嫂子嘛。女人都是爱吃醋的,如果她知道你背着她跟其她女人深入接触,肯定是要和你大吵大闹的。”武淮远忙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在手机另一头给他找好了理由。
一想到池茹,孔忘川身子微微一滞。
那女人必定是巴不得他赶紧找个女人好让他交出被他侵吞的嫁妆。吃醋?不存在的。
结束通话,孔忘川重新回到桌前后,便告辞离开:“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不需要再见面了。”
那女人万万没想到他不过就是接了一个电话,回来之后态度比刚刚还要陌生,都不邀请她共进晚餐,竟然就要离开。
她优雅端庄的脸上原本露着勾人的浅笑,这会儿倏地泪盈于睫:“忘川哥,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不打算收留我吗?”
“我会让助理给你安排酒店,你打算住多久就住多久。”
一听这话,郑榕溪急了:“忘川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爸妈尸骨未寒,你……”
“我有女友了,且正在谈婚论嫁。”一句话,直接截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孔忘川面色清冷,“你遇上这种不幸的事情,我深表同情。如果目前的你经济拮据无力在墨城这座高消费城市立足,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部分援助。”
“我不要你的援助,我只要你。你答应过我爸妈会娶我的。”
孔忘川神色疏冷:“我不记得。”
“不,你不能抵赖!”
之前的淑女优雅风范,早已荡然无存。郑榕溪的面上怒气值满满,那张美丽的脸上有着暴风雨来临时掀起的惊涛骇浪。
“我究竟有没有说过这种话,身为旁人的你难道比身为当事人的我还要清楚?”孔忘川眸色清冷,动作优雅散漫地将桌上的一应物品整理妥当,一一归置于公文包内。
“你就是说过!我亲耳听见的!”郑榕溪还不死心,从卡座站起身,长臂一伸,手越过卡座的桌案便要拦下他。一头飘逸的长发扫过,几缕发丝调皮地挡住了她的侧脸。
猝不及防间,孔忘川的手被她的左手一拦。而她的右手,正飞快地去抢他手上的公文包,以此来阻止他离开。
手上蓦地传来一阵痛意,孔忘川微一垂眸,才发现是被她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颗珠光宝气的戒指给划了一下。
戒圈是独特的密钉镶珠边,由六爪镶嵌工艺托举着一颗偌大的花朵状钻石。那钻应是采自南非的上等裸钻,定制切割而成。
孔忘川抽出手,脸色已经晦暗得犹如山雨欲来:“郑榕溪!”
仅仅三个字,却带着雷霆之势。
后者听了他这一声,总算是收敛了起来,弱弱地收回了手。
周围卡座三三两两的人察觉到他们那边的情况,纷纷投去了打量的视线,大抵是见惯了大都市里男女纠缠的画面,倒也没有太过于惊愕。
正躲在斜对面那一桌的池茹原本正打算欣赏一场郎情妾意的好戏,哪料到突然见到了一场暴风雨,顿时扼腕叹息。
“唉,还能不能给个盼头啊?这年头想当一个被戴绿帽的女友怎么就这么难呢?这日子是没法过了,一点儿盼头都没有,衰!”
用一个电话将她召唤了过来的沈茜苄嘴巴张大得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沈茜苄难以置信地瞧着池茹:“你脑袋没被门缝夹吧?我刚还想着你总算是不用被绿了替你高兴呢,敢情你还期盼着自己被‘绿’?”
“沈欠扁,你是不能理解我想要摆脱‘吝啬孔’的急切心情的。如果你像我一样从一个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的米虫沦落到必须得节衣缩食处处受制,连买个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要考虑钱包里的钱还够不够花的落魄人士时,我想你绝对会和我一样期待着他把我给‘绿’了的。”
沈茜苄:“……”莫名觉得好有道理。
不过——
“你不觉得你家孔忘川的颜值足以弥补他的抠门吗?脸帅、身高、腿长,关键还有腹肌人鱼线!晚上睡觉你摸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呵呵!”池茹嗤之以鼻。
“你不赞同?”
“我是有节操的!这些优点能和我被剥夺了财产自由相提并论吗?”关键是,她的手指根本就没碰过他的腹肌人鱼线好吧!这些优点对于她而言有个屁用!
想想又觉得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她飞快地站起身,打算朝着孔忘川那一桌走去。
“你去干吗?”沈茜苄忙急急问道。
“当然是加一把火促成孔忘川那厮把我给‘绿’了!”
雄赳赳气昂昂,池茹说到做到,居然还真的朝着僵持在卡座那边的两人走去。
阳光恰到好处地透过百叶窗投入,光影恍惚中,孔忘川的脸色略显模糊,看不太真切。然而那坚毅的面部轮廓,还是轻易便让人瞧出了他的矜贵俊帅。
他正要对郑榕溪说些什么,便瞧见了突然冒出来的池茹。
女人穿得格外花枝招展。
当初被池柏年扫地出门搬过来和他住时,身无分文的她就将她所有的衣服都搬到了他那边。过了个新年,带出来的衣服也早就过季了。
其实他也是佩服她的。
知晓过季的奢侈品穿出去掉档次,她索性直接将它们给捣腾了一下转手了,小赚了一笔。随即,她的月消费额度在他的强权压制下被一降再降,她便利用那笔钱先买了两套她惯常穿的牌子的衣服,之后便迷上了网购,开始在网上买一些仿品。偏偏那些知晓她家世的人,也只当她那些淘来的宝贝是真的。至于那些不知晓她家世的人,被她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气质所折服,她身上的仿品也就成了他人眼中的正品。
此刻,池茹正穿着她淘来的一件仿品连衣长裙款款走来,外头罩着一件飘逸广袖的米色针织开衫。她面上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气势十足。
当然,如果幻想她是来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的,或是幻想她是来抢男人的,则只能说明这人脑补太多。
“孔忘川,你对得起我吗?你居然背着我搞外遇!你居然把我给‘绿’了!”一过来,池茹便用手指着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号。
她也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一边嘤嘤嘤假哭,一边开始掏手机拨号。
她动作麻利,待电话一接通,便朝着另一头的人可怜巴巴地哭诉:“老池同志,你闺女被‘绿’了!你准女婿孔忘川他出轨了,被我抓个正着呢!”
打的是视频电话,她掉转手机,直接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孔忘川和郑榕溪。
池柏年先是一怔,在瞧见画面中孔忘川和郑榕溪同框的一幕时又一顿。
池茹却不给他看清楚的机会,直接挂了手机,随即又面色凄楚地望着孔忘川。
“我要分手!必须得分手!”
池茹视线投向郑榕溪时,暗暗一叹,还真是一个知性优雅的女人。孔忘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姑娘都这么积极主动地投怀送抱了,他怎么就这么不怜香惜玉地将人给推拒了呢。
郑榕溪察觉到她的注视,显然是对她一出场便来了这么一出有些错愕,抽了抽嘴角,原本想要再去拦孔忘川的手僵了僵,最终收了回来。
空中划过一道璀璨流光。
池茹一下子就瞧见了她左手食指上戴着的戒指,珠光宝气,艳光四射。看来这女人身价不菲嘛。这送上门来的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美女,孔忘川都不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就是忘川哥的女友?”女人趾高气扬,颇为傲慢。
这么一句,一下子便改变了池茹对她的第一眼印象。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完完全全是个高傲千金嘛,也难怪孔忘川会对这女人不屑一顾了。人家孔忘川节衣缩食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供养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女人呢,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想到此,池茹期期艾艾道:“一分钟前我还是他女友,不过这一分钟后就不是了。你们两个做下这种丑事,我只能挥剑斩情丝了。”
语毕,她浓情蜜意且心酸地望了孔忘川这个“负心人”一眼,随后便毫不留恋哭唧唧地跑了。
那跑动的样子,生动形象,简直堪比一个亲眼目睹自己丈夫出轨的可怜弃妇。
郑榕溪和斜对面的沈茜苄都看得目瞪口呆。
反倒是孔忘川,从一开始的错愕到最后的平静,已然觉得一切都是意料之中。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上,依旧保持着平和温雅。
“忘川哥,你也看到了,你的女友已经提出了分手。所以,你就收留我吧?”
长发垂散,郑榕溪的面容掩映在流光之中,染上一丝喜悦与峰回路转的得意。
“我从来不觉得单方面的分手属于分手。”孔忘川睨着她,语气冷硬。随即,他将之前去接电话时随手一搁放在沙发上的iPad递到了她面前,“顺便再委婉地提一句,我不喜欢自以为是对我势在必得的女人。”
iPad上的视频被点开,里头播放的,正是他去了休息区接电话时发生的一切。
画面中,女人褪下在他面前时伪装的优雅端庄,人前的笑容蓦地散去,嘴角的笑牵动着眼底的一抹不屑,那般明显。她时不时往他的方向偷觑几眼,继而又偷瞄几眼他放在桌上的文件,嘴上还喃喃几句“走着瞧”之类的话。
“你……你怎么能私自录像?”
“我只是想看看,刚失去双亲的你来找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事实证明,你对你父母的死无动于衷,反倒将他们的死当成了接近我的跳板。”
他的双眼犹如漩涡,席卷着周边的万物积蓄着自身的力量。而他的声音,却似一把利刃,直透心魂。
说完这话,孔忘川将iPad也一并放入了公文包。他颀长的身子一转,迈步而动,途经沈茜苄的位置时,后者对着他尴尬地喊了一声“嗨”。
他顿了一下步子:“以后别总是带坏她。”然后越过她,离开。
沈茜苄郁闷地扯了一把桌上装饰用的绢花,她怎么就带坏池茹了?分明是池茹无师自通尽情演绎扮演被劈腿的小白莲,关她什么事?
自然,急着离开的孔忘川是根本不可能回答她的。
不知是不是该说池茹太过于敬业,为了扮演因男人劈腿而悲愤欲绝的小白莲,她居然还真的跑去喝酒了。
只不过她喝酒的地儿有些太过于接地气。
接地气得让找来的孔忘川有些头疼不已。
墨城大学,运动场。
夜晚的塑胶跑道,或夜跑或散步的人不在少数。幽静的夜色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可以让人将白日里无法展现的一面尽情地宣泄。
看台上,池茹随意地挑了一排坐着。旁边的座椅上是三三两两的酒瓶子和酒罐子。
此刻的她正一边跟着手机上的一首失恋歌哼唱着,一边喝着啤酒。
似乎是觉得这悲春怀秋的一幕太过于做作了,她关了音乐,直接去玩手机游戏了。
手机界面上,《入殓师的成人礼》明晃晃地存在着,只不过因为已经被下线而无法加载数据。
她看着这个游戏的图标,默默地叹了一声。
“差不多意思意思演演就行了,天色不早了,跟我回去吧。”
耳畔,蓦地传来了孔忘川的声音。
她诧异地转过脑袋,一下子就瞧见了夜色下徐徐走近的男人。
月华倾泻在他身上,晕荡起丝丝的光影。他身姿颀长,线衫长裤,外罩一袭风衣。他一边往她这边走,一边将风衣脱了,兜头便直接罩到了她脑袋上。
视线被阻碍了,池茹一下子就不干了,哇哇地大喊出声:“谋杀啊!救命啊!”看台不远处也有三三两两的人,有人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也有人拉小手亲小嘴,当然,还有对着塑胶跑道上正夜跑的人振奋高歌喊加油的。
昏黄的路灯,柔和的月光,将这一切都模糊成了一片一片单独的天地。
有个男生大着胆子往这边跑了过来:“你……你要对她做什么?”
“情侣打闹,你要管?”
孔忘川的声音不大,偏偏字里行间都溢出无形的压迫力,那男生原本还打算来个英雄救美,结果在他的气场之下,瞬间便没出息地丢下一句“你们继续”就跑了。
池茹无语,这年头大学里的男生怎么这么弱啊。
她一个大美女都没人挺身而出相救,好不容易有个挺身而出的,还被孔忘川一句话给吓跑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她将风衣从脑袋上取下来,正好身体被寒风一吹有些冷,极为自然地往自己身上一裹。
“手机定位。”
听着他这么不以为耻的话,池茹简直想要骂娘了:“动不动就定位,还有没有点人生自由了?”
“你什么时候能不让人操心了,我就还你自由。”
男人的声音醇厚而有磁性,随风而散,语气中竟有丝丝无奈。
池茹不屑:“信了你的邪。”
“在这儿灌冷风喝冷酒,你这是自虐呢?走吧,跟我回去。”
“不行!说分手就必须得分手!我可是有原则的,才不要和你回家。”
“所以,你这是打算露宿街头?”
“错!是露宿校园!露宿街头横死的可能性太高,作为一个高智商的人才,我是绝对会选择校内这种安全指数高的地段露宿的。”
“我该夸你吗?”
她照单全收:“谢谢。”
“……”
见她还真的要继续执拗下去,孔忘川只得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认定案件的凶手是身材娇小且笑容有亲和力的短发女性吗?”
“你舍得告诉我了?”
“不分手的话,我倒是可以选择告诉你。”
“哎呀,我突然觉得你这个男友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勉强还是能够原谅你把我给‘绿’了的。”
他眼角一抽,提醒道:“你刚刚说你是有原则的。”
“原则是什么?能吃吗?”
“……”
这才过去几秒,她的原则就已经丢了?
回去的路上,孔忘川将车停在路边,下车给她买了杯热饮,这才继续发车上路。池茹催促:“赶紧的,等着你给我解惑呢。”
“墨城国际水都的监控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长发及腰的女性提着一个工具箱。从当时恰到好处的时间点以及她的行走路径,可以直接判定她就是我们要找的凶犯。这一点,没有异议吧?”
吸溜了一口饮料,池茹点头:“必须没有异议啊!”
“凶手是女性,能进出女洗手间而不被人怀疑,这一点在妆容上虽然可以做到,但难保不会被眼尖的人察觉。这种不确定性太容易让凶手优哉游哉地杀人之后再给死者化妆的计划成为败笔。所以,凶手是男性的概率降低。第二起案子中,她能让正换浴袍准备洗浴的死者没有防范便得手,也证实了她的性别。”
“监控中,她故意在摄像头前停留。虽然停留过后便走出了监控范围,但从现场的景物以及投射的影子可以确定,她的身高大概一米六,身材娇小。而这也进一步印证了为何她能让死者卸下心房。相信笑容具有亲和力这一点你也就可以理解了。”
池茹打断他:“短发呢?”
“作为女生,你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什么意思?”被怀疑身为一个女人的尊严,池茹当即便竖起了浑身的刺。
“监控中,女人一头‘黑长直’,放大效果之后便会发现,她采用的是接发片,直接将假发夹在真发上,再放下真发。真发的长度可以判断,不及耳。当然,这是她戴假发的一大失误。若她采用佩戴网帽的方式,我们恐怕还无法判断她的发质长短。”
听到这儿,池茹瞠目结舌。
她没有拿着奶茶杯的那只手颤悠悠地朝着把着方向盘的男人指了又指,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孔忘川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观察女人的假发比我一个女人还要有经验!”
“这只能说明你身为一个女人太不懂得女人了。”
池茹不信邪地继续问他:“那你告诉我,她一个女人干吗要搞谋杀?安安分分当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不行吗?”
“入殓师这一行,常年和尸体打交道,在职业生涯中承受的压力是普通职工的3.5倍。因此,男性入殓师居多。就连《入殓师的成人礼》这款游戏的设定中,入殓师也必须是在角色是男性的情况下才能进行该游戏。这一行,对于女性而言或多或少有着不公正性。所以,基于以上证据,以及凶手在每次犯案时都会切换游戏死亡场景,我有理由做出判断,这应该是一位具有较高女性自我意识的高知识分子犯下的案子。死后入殓的目的,可能与职场中高压职业男女录取的公正性相关。不,或许更应该说,是与世人对于女性从事职业的态度有关。”
经他这么一分析,池茹原本一团迷雾的眼前竟然豁然开朗起来。那阴暗一点点被拨开,似乎就只等着阳光大盛的那一刻。
然而很快,她便有了一个相悖的疑惑:“若凶手真的是高知识分子,那她戴假发时怎么会犯下用接发片这种低级错误?毕竟用网帽才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前方红灯,孔忘川徐徐踩下刹车。灯光透过车窗折射,在他的脸上蒙上一抹不太真切的光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车子重新往前行进,他才徐徐开口:“这,也正是我所想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