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向开阳总共睡了不到六小时。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时间不够用,如果一天能有48个小时,也许事情就不会如此棘手。
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向开阳被推到了整个集团公司代理总经理的位置,他是向万丰的儿子,这样的任命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顺理成章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他,相反,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纨绔子弟,不相信他能管理好这么大一家集团。尤其是蒋浚,直接把轻视写在脸上,向开阳问他媒体的资源,他还要反问他想要干什么,好像生怕向开阳破坏了他辛苦经营起的媒体关系一样。直到向开阳给蒋浚拍出了300万广告费,蒋浚才意识到,这个公子哥真的从他父亲那里拿到了实权,不管他能力如何,都不容小觑了。
向开阳热爱艺术,立志要成为一名艺术家,他从小最抵触的事情就是进入自家的家族企业工作,为此没少和向万丰闹矛盾。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圣德的代理总经理,而且是在他爸、他哥都没办法帮上他的情况下。
但他也知道,现在由不得他在梦想与现实之间做抉择,公司不可一天无主,父亲在医院里,每天关注着圣德的动态,他一生的心血都凝聚在圣德,为此他失去了第一任妻子,失去了许多同龄老人应有的天伦之乐,没有人比他更关心圣德。这些天,圣德好一点,向万丰的病情就好一点,圣德差一点,向万丰的病情就恶化。向开阳平时和父亲不对付,但归根到底,他是个孝顺的儿子,在父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只能为圣德挺身而出。
好在这学期向开阳的课不多,他和别的老师调了课,专心处理家里的事情。至于即将到来的个人画展,他只得委托签约的画廊全权处理。向开阳的生活瞬间打了个颠倒,曾经占距他全部生活的教书画画,悄然退出他的世界,而最不想做的企业经营管理,成了他每天生活的全部。
按道理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必须要找到唐纤羽。向开阳查过唐纤羽的手术记录、住出院记录和复诊记录,她的整个就诊过程都非常顺利,手术也非常成功,她是没有可能毁容的。可那天在庆典上,她的脸分明是歪的,这是怎么回事?她又为什么嫁祸给圣德?这些只有找到她本人才能知道。就算她是为了某些目的,大家也要坐下来把条件谈清楚。可是,自从大闹了圣德的院庆后,唐纤羽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网上炒得多热,她都没有一丝回应。向开阳亲自去电视台找过人,还辗转打听到了她家里的地址,登门拜访,却吃了闭门羹。
唐纤羽是X师大播音系的毕业生,向开阳给播音系的同事打了几个电话,很快了解到,唐纤羽学生时代就被查出过抑郁症,严重时需要药物控制。而最近她似乎又有病发的迹象,已经从电视台请假休息两个多月了。
向开阳意识到,事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还要严重些。
唐纤羽不出面,但她毕竟是名人,关注此事的不但有X市的市民,更有全国的网友。网上消息铺天盖地,蒋浚的营销中心停下了一切日常工作,专门做网络维护与公关,一家家门户网站地谈删帖,但收效微乎其微。无奈之下,蒋浚甚至组织了水军,在相关帖子下面做有利于圣德的回帖,却很快被网民挖了出来,大力抨击。
事情没有定论,网上的传言再多也只是传言。报纸、电视、广播这些传统主流媒体,虽然影响力山河日下,但毕竟是官方声音。圣德的诸多客户都是社会精英,更加关注官方媒体的声音。向开阳只身去拜访各个媒体的负责人,他以前没参与过圣德的工作,人家都不认识他,好在人家还给向万丰三分薄面,不至于让向开阳吃闭门羹。向开阳恳求各家媒体,如果圣德真的有问题,随便他们报导,但现在唐纤羽的人都找不到,哪里有证据能证明圣德没有被冤枉?
三天下来,向开阳费尽精力,蒋浚也一筹莫展。直到向开阳做主,一笔开出300万的广告费,总算是暂时堵住了官方媒体的声音。蒋浚也惊讶地发现这位公子哥有着令人惊奇的决断力,蒋浚开始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白天,他要忙这些事情,晚上,他还要到医院去陪伴病中的父亲。向万丰在圣德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没有人比他更关心圣德的命运。但他住在医院里,半边手脚都是麻木的,什么也做不了。他让大儿子留在自己的身边,把小儿子推到第一线,他不糊涂,他是为了尽最大努力地保护向清严,锻炼向开阳。
但向清严并不能理解父亲的苦心,他只以为自己是被架空了,医院出了大事,他明明有能力处理,一定比向开阳处理得更快更好,可是向万丰偏偏不让他去做。向开阳的经验几乎是零,他在向万丰的面前把一切说得轻描淡写,只是为了让父亲放心。但他有那么多的难题一筹莫展,他需要哥哥的帮助。向清严却心灰意冷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向开阳知道哥哥压力大,心情不好,也不强求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恍惚。他最不想接手的圣德,现在不但是块烫手山芋,更联系着父亲的心脏,他是想甩也甩不掉了。
那就只有自己扛。
第三天晚上,向开悦回来了。一开始,向开阳不想让她担心,没有告诉她,还是向开悦给父亲打例行电话,才听出了破绽,匆忙安置好了可可,又定不到机票,直到今晚上才从香港赶回来。
向开阳去机场接回了向开悦。开悦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医院。
依着向开阳的意思,姐姐看到了父亲没有生命之虞,就先回家休息。向开悦却看出向开阳已经是强弩之末,提出今晚她在医院陪伴父亲,让向开阳赶紧回家休息。
向万丰有很多话想对女儿说,也跟着女儿把向开阳和向清严都劝了回去。
向开阳驱车回家的路上,才想起他已经两天没有和小暖通电话了。出事的第二天,向开阳接到小暖的电话,他当时正开车赶到电视台,根本没时间多说,只是告诉小暖,让她在家好好养伤,不必急着上班。几句话后,他进了电梯,告诉小暖自己很忙,要见很多人,不要给他打电话,等他忙完自会向她报平安。
接下来他越来越忙,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现在,骤然放松,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小暖的伤怎么样了?会不会生他的气?
回到小区,向开阳不顾劳累,直奔小暖的房子。正要敲门,向开阳反而犹豫了,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小暖会不会已经休息了?想了一下,向开阳很轻地敲了两下门。如果小暖已经睡了,应该不会吵醒她。
很快,房里传来悉悉簌簌的脚步声,然后咔哒一声,门开了。小暖一手拄着拐杖,抬眼看向开阳。她的脸更白,也更尖了,显得眼睛格外的黑,楚楚可怜。
没等小暖反应过来,向开阳一把抱住了她。小暖的拐杖应声落地。“对不起,小暖,我真是个坏男友,你受着伤,我却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向开阳喃喃地说。
他的力气那么大,小暖丝毫不用担心会跌倒。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小暖憋了三天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那天刘心蕊送她回来后,只说了句让她好好休息,连房间也没进就走了。就算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场合,她也没有表现出亲姐姐对妹妹的关心。这三天,刘心蕊一个电话也没有给她打,就像并不熟识的同事一样。
三天里,唯一来看过他一次的人是蔡泽,他带了很多的水果和方便面,这样小暖就算不能出门不想叫外卖,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小暖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蔡泽倒是想起了重点,笑着说如果没有唐纤羽的事,你的事就是全院最大的新闻了。
小暖装死道:“我有什么事?”
“你和向开阳的事啊,你们在舞会上风头那么劲,是个人都看出你们是情侣了。”
小暖大惊:“你们都看出来了?”
“何止看出来了,大家还偷偷议论呢。”蔡泽说。
小暖窘得说不出话来,都怪向开阳,没和她商量一声就跑到舞会上,还和她跳得那么嗨。这下好了,成了众矢之的了,她可要怎么好意思去面对同事们啊!蔡泽不知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嗔怪地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早告诉我一声,现在好多人都在问我你和向开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答不出,显得不是你的好闺密一样。”
医院的人都知道小暖和蔡泽关系特别好。只是蔡泽气质比较阴柔,所以从没传过他们的绯闻。没想到关键时刻,大家都把蔡泽当成了小暖的代言人。
“那你怎么回答的?”小暖问道。
“我让他们该干嘛去干嘛去!”蔡泽说。
小暖对蔡泽的回答很满意,“这才是我的好哥们。”
不过蔡泽也很正经地告诉小暖,多亏唐纤羽的事在前面挡着,不然小暖就成了医院的名人了。他知道小暖素来低调,受了伤虽然遭了点罪,但不用站在风口浪尖上,也算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