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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尺诗夺位 (2)

高存福略一抬手还礼,寒喧数句后,即拿出一道圣谕,道:“圣上有圣谕在此,请王爷和乌林答氏接旨。”二人心头一紧:“难怪乎他会领兵赶来并救二人,原来是奉了完颜亮的懿旨,不知是福是祸了。”

高存福打开圣谕宣读:“乌禄留守性格沉静明达,为人宽厚,善于骑射。每每出猎,必引我女真老少欢呼观誉,骑射之术举国无匹,随叔伯征战四境,将士推崇……”

完颜雍听得心惊胆战,不知完颜亮这般赞誉他是何意,多半不会是好事,果然高存福话锋一转,念道:“乌禄功高于世,朕日夜不安,特召乌林答氏入京为质,汝若功于社稷,朕绝不会相害……”

夫妇二人听到这儿,才明白完颜亮之所以大赞特赞他是想说不放心他,要拿他的妻子到宫里做人质。完颜雍一下瘫软在地:这高存福如此急赶来且救了他们夫妇,原来也并非出于好心,而是完颜亮看上了他的妻子乌林答氏,怪不得他们还拉来了一辆马车……,想到这儿,悲愤难抑,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欲要发作撕毁诏书。

乌林答氏忙拉住他,对高存福道:“陛下有诏,乌林答氏不敢不前往,将军请容我们说几句话。”高存福道:“陛下特意吩咐,你接旨后便马上启程往上京,不得逗留。”策马走出了十余丈开外等候。

完颜雍一把抱住乌林答氏,大哭起来。乌林答氏嫣然一笑,道:“相公哭什么?”完颜雍道:“完颜亮召你前去,定然不安好心……”乌林答氏道:“他不是说只召我进京当人质吗?”完颜雍道:“娘子一向聪明,怎么只想到了这点?周复周兴诸女当初不是只诏进宫商议复周之事吗?最后……宋姑娘已将完颜亮的兽行告诉我们了,还有众位宗亲大臣的妻女也被他玷污了,你怎么还信他?娘子此去,只怕……”说到这儿,又呜咽大哭。

乌林答氏又嫣然一笑道:“相公不要哭,既然上天注定我们夫妇今儿有别,咱们便开开心心的好不好?”伸袖拭干了完颜雍的眼泪。完颜雍心下有几分狐疑:“娘子如何一点也不伤心?还这般淡定?”

乌林答氏道:“相公容我进马车里去梳妆一下。”随之进了她所乘的马车去。过了许久,乌林答氏仍不出来,高存福不由有些焦燥,连声催促。完颜雍也暗觉奇怪,平素妻子梳妆扮容绝不会超过半刻钟,这次怎地要这般久?但他不愿和妻子分离,得和妻子相处多一刻是一刻,说不定妻子会想到什么法子令事情另有转机,是以也不去催妻子。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乌林答氏才梳扮好妆容出来。完颜雍更悲,上前抓住其手臂又要哭。

乌林答氏又展容一笑,道:“王爷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学起小女儿的哭哭啼啼来了?”又替完颜雍擦干了眼泪,道:“相公答应我,以后要做一个大英雄大丈夫,好不好?”完颜雍带泪点了点头。乌林答氏又微微一笑,低声道:“我决不会做对不起你之事,我要出去啦。”脸带笑意,仍是看不出半分伤心之样,婷婷的上了高存福携来的马车。

高存福随之掉转马头,呼叱一声,领兵马押着车子往南去了。

完颜雍如失心疯般浑浑噩噩看乌林答氏上了马车驰去后,终于忍不住又“哇”的大哭起来。众家将安慰道:“王爷,你也不用太伤心,吉人自有天助,夫人此去或能逢凶化吉呢。”

但完颜雍数日间连连遭遇悲绝之事,如何还能相信逢凶化吉之说?且宋衰之墓尚在眼前,他猛地抓起剑便要自刎,忽听得背后一声音冷冷的道:“你要自刎,又如何对得起你忍辱负重雄才大略的妻子?”

完颜雍浑身一震,转过身见是张红拂,吃了一惊。余下的家将兵丁拥上来护住完颜雍,喝道:“你这女魔头莫非又要来伤我家王爷性命?”

张红拂怀里横抱着小蕊,冷笑一声,道:“他不是要寻死么?反正是死,我杀他与他自杀有何分别?”众兵丁心下大惴。张红拂又回转过头,这才正色对完颜雍道:“我并没有走远,避开追兵后又折回来了,已听到高存福宣读的圣旨和你们夫妇的说话,我本来还想杀你的,但看到你也受了完颜亮所害,才没有杀你。”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完颜雍低下头来又现悲色。张红拂道:“你们的圣上完颜亶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将他从赵信等人的手中抢出来时,还有完颜亮也来救你们的圣上,当时他化名尼烈,圣上并没有将他认出来。现今看来,他是另包藏有夺位的祸心了。那时我让他护你们的圣上先行,我和小蕊留下来阻截中原武林的追兵。他必是骗你们的圣上写下了传位诏书,然后才杀死你们圣上的。我和小蕊赶上来时,你们的圣上已然遇害了,我是想将他送还给你们的,否则若是我们杀的,又何必巴巴的给你们送尸回去?这不是去送死么?”

完颜雍面色羞愧,点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这般看来,我们皆受他的骗了,错怪了姑娘,请姑娘莫怪。”

张红拂道:“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完颜亮如何让你们圣上写下了传位的遗诏,这遗诏当真是你们圣上的手笔和印章么?”

完颜雍点了点头,道:“这确是先帝的笔迹和信物,别人是冒充不来的。”叹了一口气,情知任自己再聪明百倍,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但见小蕊浑身血迹,已然一动不动了,忙问道:“小蕊姑娘如何了?”

张红拂道:“她中了完颜亮的毒枪,我虽用尽了办法,仍是难以驱除她体内之毒,只得将之封阻起来。不过若不让她气血运行,她就会昏迷过去,若让她气血运行,又毒血攻心,所以现下我也没有救她之法,只能逼住她体内之毒后,再让她气血运行片刻了。”

忽然小蕊一阵呼吸急促,张红拂知道是闭得她气太久了,忙将之放下,解开她被封的气脉,并以真气助她气血顺畅。小蕊“嘤”的睁开眼睛,低低的叫了声:“红拂姐。”

张红拂以真气传入她体内逼毒,道:“你身受剧毒,我替你把毒逼出来。”但逼了一阵,小蕊之毒在丹田穴中时聚时散,始终不能逼出体外,小蕊忙道:“红拂姐,你不用管我了,你去罢……”张红拂道:“小蕊,你不用说了,我并非绝情无义之人,岂能舍你而去?”小蕊心下感动,道:“红拂姐,你不要为了我冒此大险,小蕊只是一个丫环,死不足惜。”

张红拂忽眼角一下湿润了,道:“我张红拂孤家寡人,众叛亲离,也只有小蕊你一人自始至终跟在我身边……,你不要说啦,我欠你太多,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救你……”小蕊眼角处也淌出了两道热泪。

忽远处又一骑急急驰来,到了近处,完颜雍认得是随妻子去会宁府的一名侍女,叫古兰,忙迎上去。古兰急急的跃下马,跌跌撞撞的抢到了完颜雍跟前,脸无人色,完颜雍慌道:“古兰,怎么了?”一颗心已提到了嗓眼上。

古兰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夫人她……她到良乡时,在车中用剪刀刺颈自引了……”完颜雍“啊”的叫了一声,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古兰和众家将家丁大惊,忙将他扶住安慰。完颜雍放声大哭,一下想起她临登车前所说“相公,我决不会做对不起你之事”这句话:“原来,原来她早已抱了死志……”想到这儿,更加大哭,竟差点又要气绝过去。

张红拂仍在一旁为小蕊疗伤,过了许久后,才又抱起小蕊,走到完颜雍跟前,道:“王爷能否借我一辆马车?”完颜雍在悲绝之中,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你要用便用罢……”

张红拂抱小蕊往乌林答氏留下的马车走去,忽见车中有一封书信,字迹娟秀,封面上写着“上雍王书”四字,拿起来瞧了一眼,知是乌林答氏所留,将之交给了完颜雍。

完颜雍不想车中竟有妻子的留书,大悲,接过一看,只见写道:“尝谓女之事夫,犹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故日,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良以此也。妾自揆蒲柳微躯,草茅贱质,荷蒙殿下不弃,得谐琴瑟之欢,奈何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水面鸳鸯花间鸾凤由此不复。妾幼读诗书,颇知义命,非不谅坠楼之可嘉,见捐金之可愧。第欲投其鼠,恐伤其器,是诚羝羊触藩,进退两难耳。故饮恨以行,挥涕而别,然其心岂得已哉?诚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云尔。妾既勉从,君危幸免。逆亮不知此意,以为移花就蝶,饥鱼吞饵矣。吁!燕雀岂知鸿鹄志哉!今至良乡,密迩京国,则妾洁身之机可以逞矣。妾之死为纳常计,纵偷生忍辱,延残喘于一旦,受唾骂于万年,而甘聚唐奔鹑之诮,讵谓之有廉耻者乎!妾之一死,为后世‘为臣不忠,为妇不节’之劝也!非若自经沟渎莫知者比焉。逆亮罪恶滔天,其亡立待!妾愿殿下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以仁易暴,不占有孚矣。殿下其卧薪尝胆,一怒而安天下。勿以贱妾故,哀毁以伤生,而做儿女态也。裁书永诀,不胜呜咽痛愤之至。”

完颜雍才知妻子进去梳妆许久不出,原来是给自己写下这通绝笔书。她知道如果不去,他必遭完颜亮所害,如果在去上京的途中而死,便可免开他的罪责,又可保全了她的贞节,是以她毅然踏上了赴中都之路,实是抱死志而去。

完颜雍一时哭得如泪人相似,又细细看那封遗书,细想她离去时的点滴变化形迹,那时他尚觉奇怪,妻子为何一点悲意都没有?现下他一下明白了,妻子是强忍心头之悲,忍辱负重割爱,不让高存福看出他们夫妻情深,以免引起完颜亮的警觉和猜忌,让完颜亮放过他一马……,她要他将夺妻的深仇大恨暗藏于心,不要因为她的死而悲伤“作儿女之态”,要“卧薪尝胆”,居官“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等待时机“一怒而安天下”……,妻子临死前,仍为他谋划将来之事,此番情爱,天下间又几人可遇?完颜雍禁不住又放声大哭。

众人知他心中悲绝,哭出来反而更好,是以也不再去劝他。

哭了许久,完颜雍才收泪,将书信藏于怀中,要去收葬妻子。张红拂道:“你夫人想方设法保全你,你现今去收葬她,必定在她墓前难忍悲痛,岂不是让完颜亮看出了你们的夫妻之情,惹上杀身之祸?若果真如此,你夫人的这一番谋划岂不付之东流?”

完颜雍一震,泣道:“张姑娘说的极是,那完颜雍现下该如何是好?”张红拂道:“你夫人便让我去良乡替你收葬罢,我给她多烧些纸钱便是。”

众家将觉这法子不错,纷纷劝完颜雍。完颜雍大悲,只得道:“如此有劳张姑娘了。”向张红拂躬身行了一礼。张红拂抱起小蕊上了马车往回而去。

众家将护拥完颜雍上马,缓缓往辽阳方向行去。完颜雍只觉四周黑沉沉地,仿佛置身于一场大风雨中,一切茫然无绪,不知何去何从。

数天后,他到了辽阳,却不进城,径往城旁一山上策马而去。众家将不知何故,紧跟在后。完颜雍越奔越快,山势也越来越高,众家将正自诧异,完颜雍已停在了一处寺庙前,庙门上写着“清安寺”三字,一诧,不知完颜雍来这儿干什么。

完颜雍在门前下了马,推门走了进去,叫了一声:“娘。”不多时,殿里走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尼姑。那尼姑见了完颜雍,大喜,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道:“雍儿,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娘?”

完颜雍面色一悲,垂下了泪,道:“孩儿所娶的乌林姑娘被人害死了。”那尼姑一惊,道:“雍儿你成亲了么?乌姑娘是怎么死的?”

完颜雍便将乌林答氏自引之事对那中年尼姑说了,那中年尼姑听得满脸悲切,叹了一口气道:“雍儿,以后你就在辽阳伴娘一起吃斋念佛罢,再也不理身外之事了。”完颜雍点了点头,道:“孩儿也是这般想法。”那尼姑点了点头,道:“嗯,你在娘身边与佛为伴,便能忘记你的乌姑娘了。”

原来这中年尼姑姓李名洪愿,是完颜雍之母,出身于辽阳渤海大族,聪明能干。完颜雍幼年时,主要受其母教养,到十二岁时,其父完颜宗尧去世,依女真人的习俗,丈夫死后,妻子应当嫁与宗族的人。李氏不愿接受这种习俗,就在辽阳清安寺出家为尼。完颜雍由完颜兀术等叔伯舅舅养大,为人宽厚,也常到山上来看母。

完颜雍遂遣他的护卫家将回城,他在清安寺住下,和母亲一起礼佛念经,不理周遭之事。

张红拂赶着马车往良乡而来,过得数个时辰后,到了良乡,见乌林答氏仍倚靠在轿中,脖子处插着一把剪刀,血迹早凝,便将之葬到了路旁一排高大的白桦树间,然后削下一断白桦树干,用石块刻写了“乌林答氏之墓”几字,烧了些火纸而去。

高存福则早已赶回到会宁府,向完颜亮禀告了乌林答氏自决之事。完颜亮闻说后大怒,要治完颜雍的罪。高存福说乌林答氏始终笑语晏晏,完颜雍并没有逼她死后,完颜亮才悻悻道:“这完颜雍可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才好。”

高存福随之又提起了张红拂,完颜亮惊得站起了身,道:“张红拂还在漠北?”高存福道:“是的,那个被皇上射伤的女匪还没有死,不过也没有醒,微臣担心她还会来找皇上,要那毒箭的解药。”完颜亮面色倏变道:“这般说,她还要来杀朕?那枪上之毒是孔彦舟的,我并无解药,且即使我给了她解药,只怕她也不肯放过我,她因恨赵信毁婚,不但要杀赵信,还要害他江山不得复……”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现下却对这张红拂怕极。他见过张红拂的手段,对宫里的护卫并不放心,虽然有金裟活佛、大龙翔王、昆仑仙翁、塞北五兽等人,但这些人曾是完颜雍的手下,难保他们不和完颜雍勾结对付自己,且清风尸毒厉害无比,万一被她悄无声息的潜进宫里,抓伤三五人,这些人再去伤其他人,到时满宫室都是清风尸派弟子了,想至此一下跌坐在御椅上,道:“高存福,你可有什么法子对付她?”

高存福道:“微臣并没有什么法子,不过微臣好像打听得她曾和其父道别,说不回到中原去了……”完颜亮大喜道:“你说的是真?”高存福忙道:“微臣不敢瞒骗皇上。”完颜亮大喜道:“好,那咱们便迁都到中原去,这样她便奈何不了朕了。”高存福大愕,听说有人为避仇敌而搬家的,还没听说有人为避仇敌搬京城的。

完颜亮见他嗟愕住了,笑道:“其实中原之地富贵繁华,远胜这白山黑水百倍,朕也早有迁都之意,以后朕还要迁都到江南去,将那赵构囚在牢笼里呢,岂能由他在那山温水软的江南富贵乡里日夕作乐,而让朕在此受苦?”

高存福这才回过神来,大喜,但又不无忧虑,道:“若是众大臣反对怎么办?”完颜亮道:“你便以都城僻在一隅,官艰于转输,民艰于赴诉为由对他们说。”

高存福连声称是,欲转身出去宣示圣谕,完颜亮道:“且慢,朕还有话问你。”高存福忙站定身子,躬身听命。完颜亮道:“后周宫那些女子还在哭哭啼啼、觅死觅活要杀朕吗?”

高存福献谄道:“没有了,微臣正要向陛下说呢,她们一个个乖巧听话得很,都在寝宫里梳妆打扮起来了。其实她们初时不知好歹而已,待承了皇上的恩露,她们便抵挡不住皇上的英雄威武啦,现下她们个个都眼巴巴望着皇上早点去见她们呢。”

完颜亮听得心花怒放,道:“高存福,你说的可是真?”高存福道:“高存福便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啊。”完颜亮哈哈大笑,当下命高存福将圣周宫诸女带上殿。

不多时,众女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来至,完颜亮看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高存福让众女向完颜亮行礼,众女果然没有对他眦目怒怼,完颜亮大喜,虽然众丽姝比不上白狐女人间仙貌,但也已是人间少有的姿色,不由暗赞圣周婆婆眼光独到,有本事挑选得了这数十名绝色弟子。

周复又蹲身行了一礼,道:“请陛下赐予解药解去我们各人身上的毒药,好让姐妹们尽心服侍陛下可好?”完颜亮虽然大喜,终没有喜昏过头,他好不容易才制服她们,岂敢轻易相信诸女给解药?摇了摇头,笑道:“朕还不能给你们解药,等你们真心乖后,朕才给你们。”随后命众女给他跳一段曲舞。

圣周婆婆为让诸女博得赵宋皇帝欢心,以便利于近身刺杀,除教导诸女武功外,还在琴棋书画、曲舞歌器等方面对诸女下了一番功夫调教,众女无一不是武功高强才貌兼备,当下为完颜亮跳起一段宫廷羽衣舞。完颜亮看得两眼发直发愣,久久回不过神来。

欢娱一宵后,完颜亮才下旨迁都。京中官员百姓尽皆嗟愕,人人均道:“祖宗基业在漠北,我们也世代生长于此,为何另移他处?”

一干金朝老臣要进宫去见完颜亮,高存福将之拦住,道:“皇上壮志凌云,到时我大金一统天下,江南漠北尽是我大金之土,到哪儿定都不得?这儿白山黑水,受尽风沙之苦,且僻处一隅,官艰于转输,民艰于赴诉,江南山青水秀,乃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我们不去江南,为何要守着这苦寒之地?你们不想去便留在这儿罢。”众臣一时作声不得。

高存福和仆散忽土又骑在马上,在京中四处大宣圣旨,说择日迁都,一概人等均要随大军南下。

数天后,城中即聚集了数万百姓,一众大臣虽然不愿南迁也只得夹杂其间,大队人马开始南行。

完颜亮于天德五年让女真贵族们离开白山黑水间的上京来到燕京,改燕京为中都,曰大兴府。

其实除了怕张红拂外,完颜亮迁都另有考量,他虽杀了一干宗亲王室,然上京会宁府的诸处宫殿楼阁、佛寺道观、市井街巷处处留有完颜亶的风气痕迹,生怕上京皇族怀念旧朝,睹物思人,给他这个杀兄夺位的皇上带来灭顶之灾,故而想用迁都之法分化瓦解各方反对之人,以保自己的皇位无恙。

完颜亮得以迁都燕京,大喜之极,此后日夕和圣周宫诸女欢娱。

转眼间,春去秋来,大地又是几易寒暑。

杨幺每日在洞庭湖竹林中吹箫练剑,倒也逍遥自在。这一日,忽想起少林寺众僧,忖道:“不知南少林寺可建好了没有?”遂驾起一叶轻舟,出了洞庭湖,望福建而来。

半月后,杨幺来到了莆田福清新宁里九莲山前,只见这儿崇山峻岭,溪流蜿蜒,云烟沸举,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个清静好去处。”

忽听得一声音道:“杨湖主登临,老衲有失远迎了。”却是通悟和数名高僧来至。杨幺喜道:“天下又多了一处禅宗祖庭,大乘胜地,当真可喜可贺。”通悟道:“托杨居士的福了,这些年老衲也正想邀杨湖主上寺来相谢呢。”

说话间,一老僧步出,乃是柴永崎,已然落发。杨幺一阵惊喜,道:“大师何以也在此?”柴永崎微微一笑道:“老衲这数年来一直在这南少林寺挂单,现今已投入少林寺了。杨湖主清健如昔,可喜可贺。”杨幺道:“大师法相庄严,渐得正觉,也可喜可贺。”

通悟道:“此木大师武林高强,又是武林前辈,通悟数次想让大师做方丈,但大师总是推辞。”

此木道:“老衲山外野僧,并不与少林寺众比丘同排法号,能在少林寺挂单,并蒙少林寺准允投入寺门,老衲已感激不尽了,岂敢擅越?”杨幺才注意到此木并不和通悟等人同字牌,仍取他原先的法号。

忽然山下又有柯思野、广成子、青尘子、昆仑子等一些群雄至,众人相见,既喜且诧。

柯思野道:“杨湖主到这儿来,可也是为了太子之事么?”杨幺点了点头,道:“不错,少林寺毁了可重建,但赵兄弟的江山并未得复,北伐大业已然中殂,我等可当真对不起赵兄弟。”

青尘子道:“是啊,靖康之变一晃已二十余年,现下已无人再想收复中原,我们几人便是因为坐不住了,是以才相约上少林寺来找通悟大师等人商量,能够遇到杨湖主和此木大师,真是太好了。”

杨幺道:“少林寺和各位掌门这些年来可有赵兄弟的消息么?”各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杨幺黯然道:“我也是打听不到赵兄弟的半点消息,不知赵兄弟现下如何了?又在何处?朝廷用意当真歹毒,为了驱散我们,便不许我们知道赵兄弟的下落,而赵兄弟是个信守承诺的仁义君子,又不会自己跑回来找我们,我们现下想找他,可当真难了。”

青尘子道:“是啊,朝廷正是看中了赵兄弟这一点,才放心的将赵兄弟远谪到僻壤去了。”

昆仑子悻悻的道:“还有秦桧这恶贼当真可恨,我们想为岳元帅报仇也不可得。他知会有武林人士去刺杀他,是以不知如何请来了摩尼教的三佛保护他,许多刺杀他之人都折在这三佛的手上了。”

杨幺道:“嗯,杨某闻得殿前司小校施全刺杀秦桧失败被杀后,也曾去刺杀过秦桧,这三佛对敌时一齐进退,移形换位和经咒大法确是难以抵挡,杨某也是无功而退。”昆仑子等人一怔,想不到杨幺也不能成功。

忽然,众人头顶一暗,一只大鸟落了下来,众人从未见过这样一只大鸟,吓了一跳,只见它毛羽如帚,长垂在侧,蹲在地上,竟和人差不多高。杨幺走了过去,道:“这位鸟兄是来见我们么?”

那大鸟也不惊怕,仍蹲着不动。过了半天,众人才认出是岳飞所养的大鹏鸟。岳飞出生时,有一对鹏鸟绕屋而飞,其父因此给他取名岳飞,字鹏举,不过当时这一对大鹏鸟和普通的大雕并无二致,只身形比大雕更秀长些,嘴喙也尖锐些而已,赵信少年时就曾在太行山中想捉岳飞的一只大鹏鸟养,现下它却变得硕大无比了,只怕十只大雕也抵不上它,且嘴喙也变得平钝,跟鹅的相似,性情懒懒的。

广成子等人大着胆子过来抚摸它羽毛,只觉触手坚硬,若是被它展翼击中,怕是如受刀剑斧铖一般了。那大鹏鸟动也不动,半闭着眼睛,像是要睡上一觉。众人暗奇:“这大鹏鸟体形变大后,性情也温顺了百倍,有如一得道的高僧,什么物事也不放在心上了,眼前即使山崩地裂,只怕也安之如石。”

众人顺着它长羽往下看去,忽见它腿上绑着一物,杨幺忙解下来,却见写着“我和张姑娘在大漠深处,范铁芙字。”

众人顿时一阵狂喜:“原来大鹏鸟是来向我们报讯的。张红拂知晓赵兄弟的下落,范姑娘找到了张红拂,我们正可从张红拂处探听赵兄弟的下落。”想到这儿,激动不已,众人急忙动身,下了少林寺往北去找范铁芙和张红拂。

一个月后,众人已赶到了漠北,但范铁芙这地名写得不焉不祥,不知这大漠深处在何处。正无计,忽然头顶狂风大作,掠过一道黑影,原来是大鹏鸟飞来引路。众人又惊又喜,在大鹏鸟带领下,终于在数十里外的大漠深处看见了两个人影在动,忙展开轻功赶了过去。

到得近处,才看清是范铁芙和小蕊在给张红拂翻身子。张红拂躺在一个沙洞的洞口处,上半截身子伸出洞口外,让阳光晒射,范铁芙和小蕊已汗湿衣衫,她仍然冷得发抖。

小蕊见了杨幺和此木、广成子等人,一惊。范铁芙则大喜:“众位前辈、大师、道长,你们来了么?”向杨幺等人行礼。此木道:“范姑娘谢礼,张姑娘如何了?”

不待范铁芙和小蕊回答,张红拂睁开眼见到此木、杨幺等人,又惊又怒,厉声道:“是谁让你们来这儿的?”随之向范铁芙怒视而去,道:“是你让他们来的啦?”

范铁芙低着头,不敢作声。张红拂抬手想一掌击向她,却一口血吐出,昏了过去。范铁芙和小蕊忙又将她移进了沙洞里。

杨幺等人看得面面相觑,张红拂练成清风尸手后,武功高强之极,众人只怕也不易敌她,何以她现下病息奄奄,浑身没一丝力气了?

范铁芙道:“外面日头太毒,请杨湖主和众位大师、道长也进来罢。”杨幺和此木等人遂弯身鱼贯钻进了沙洞里,瞬即震住了,想不到三女用木棍和茅草等撑住洞顶,竟在沙子下挖了一个可容数人居住的洞穴,外面热浪炙人,酷暑难当,里面则透着丝丝清凉。若不是大鹏鸟带路,几人躲在沙洞里,众人又如何发现得了她们?

杨幺为张红拂诊脉,范铁芙道:“大家不必担心,张姑娘没事的,等一下就好了。”杨幺见她脉迹虽弱果然尚算平稳。此木道:“范姑娘如何和张姑娘在这儿?”

范铁芙当下将这数年来所历之事说出。原来范铁芙往西寻了赵信一年后,不见赵信的踪影,又折向北来寻张红拂。寻了五年后,终于在这儿发现了张红拂和小蕊,但张红拂却得了重病,无法行走得了。范铁芙一问小蕊,才知张红拂是因无法为小蕊取得解药,遂将小蕊体内之毒吸进了自己体内,她只道凭一己之力能将毒排出,岂知清风尸毒万不可和别的毒物相混,更何况是令杨幺也束手无策的“嗜血散”?她身受两毒,无法将异毒排出,便想将身上的清风尸毒也一并逼出,然清风尸毒入体不能再除,异毒缠绕进她的脏腑,她经脉由此大伤,或热或冷,或痒或痛,或起鳞痣或起毒斑,全身溃烂,痒痛不堪。她本来不肯回中原听到别人对她的辱骂,此时更不愿出沙漠让别人看见她的容貌了,且沙漠中或热或冷,正好可减缓她的伤痛,是以在沙漠中长住了下来。

张红拂看见范铁芙到来时,曾喝令小蕊杀了范铁芙,但小蕊并不是范铁芙的对手,斗了数回皆不能杀得范铁芙。后来风沙来临,沙丘压过来将她所处的沙洞压塌了,范铁芙和小蕊一起从沙子下将她挖出,她才由此稍稍减轻对范铁芙的恨意,范铁芙随之又帮她挖沙洞,撑洞顶,张红拂才对范铁芙好些,不再让小蕊杀她。

范铁芙向她询问赵信的下落,张红拂怒道:“别做你的清秋大梦了,我恨他,他这辈子也别想回到中原来。”范铁芙不死心,知只有她和赵构才知赵信的下落,便一直无微不至服侍她,这样过了数年,张红拂仍然不肯松口告知赵信的下落。

后来一日,一只巨鸟从空中飞过,范铁芙认得是大鹏鸟,欢呼不已将它邀下来,撕下一块衣衫,刺血写下“我和张姑娘在大漠深处,范铁芙字”,让大鹏鸟带回大宋。她也知写这“大漠深处”四字群雄极难寻到,但实在也不知这儿叫什么地名,是以只抱了万一的希望而已,不想群雄果然寻到这儿。

此木道:“范姑娘,可辛苦你了,若能寻得到太子,范姑娘居功至伟。”张红拂“嘤”的一声醒来,杨幺道:“张姑娘,你受了重伤,杨某为你治伤如何?”

张红拂道:“你们是想从我口中得知赵信的下落罢?我是不会受你们恩惠的。”杨幺和此木道:“万望姑娘告知,天下百姓感激不尽。”张红拂道:“我张红拂已遭天下百姓唾骂不绝,如何还会感激我?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我有话跟小蕊说,你们走开罢。”

众人见她眼神涣散,奄奄一息,似已在弥留之际,只得走了出去。

小蕊扑到了张红拂榻前,哭道:“红拂姐,红拂姐……”张红拂道:“你哭什么?生何足欢?死何所惧?你的伤好了么?”小蕊点了点头,泪如雨下,仍失声而哭。

张红拂道:“你的伤好了,我就放心了。我爱的始终得不到,我不爱的却甘愿为我舍弃一切,这是什么道理?……上天为何如此捉弄我?……”小蕊见她神情激动,怕她一口气缓不过来就此气绝,又哭道:“红拂姐,是我对不起你,害了你……”

张红拂道:“我死以后,你将我葬于此罢,不要竖碑,不要让人知道我葬在何处……”

小蕊大哭道:“夫人,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的……”张红拂不理会她,继续道:“虽是如此,我又如何能防得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纵是千秋之后,也难脱这骂名。”略一顿,又道,“葬了我以后,你便回中原去罢,也不必为我报仇了……”小蕊闻言,更加放声大哭。

张红拂道:“我怀中有一幅图,你取出来。”小蕊依言将图取出。张红拂道:“这是我去给你找完颜亮要解药时从会宁府盗出来的,我到会宁府去时,已不见了完颜亮,只有这幅图,你将它交与他们罢。”

一阵秋风从洞口吹了进来,张红拂眼角处簌簌滚落了两颗清泪,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爱恨至死……”忽然抬起头,眼中又满是怨恨,大叫一声:“赵信,我恨你,我恨你……”随之一动不动了。

小蕊忙叫了两声:“夫人,夫人……”一探她鼻息,已没了呼吸,不由伏尸放声大哭:“夫人,夫人……”

群雄大吃了一惊,急赶进来,见张红拂已气绝无法救得,皆摇头暗自叹息:“张红拂如此恨赵信和群雄,自然不会吐露赵信的半点讯息了,现今她一死,天下更无人知道赵信的下落。”

小蕊痛哭了一阵后,擦了把眼泪,走至众人跟前,将画递给了此木,道:“这是夫人让我交给你们的。”众人心下一喜:“张姑娘难道是为我们留下了什么消息吗?”忙接过来看,只见画中湖光山色,楼台掩映,烟雨空蒙,一人立在山顶上,锦衣冠裘,赫然是完颜亮!一旁题着一首小诗:“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却没有赵信的半分消息在上面。

众人大失所望,杨幺道:“小蕊姑娘,这画是从哪儿来的?”小蕊道:“是夫人进会宁府为我盗药,从完颜亮御书房中带回来的。”众人心头一震:“完颜亮写下这首诗,显然是不肯放过大宋,再要南侵了,只是不知他何时才动兵马?”

杨幺问小蕊道:“张姑娘还说了什么吗?”小蕊摇了摇头,然后将张红拂背到了身上,出洞而去。此木道:“姑娘到哪儿去?”小蕊道:“我要去葬了夫人。”此木道:“我们将张姑娘葬回大宋罢。”

小蕊道:“不,夫人要葬在大漠,这是夫人交代的,夫人虽然也想回大宋,但她不想听到大宋百姓对她的万千唾骂,是以她宁肯留在漠北,也不回中原去。小蕊须遵照夫人的遗愿才是。”

群雄想张俊或许也知道赵信的下落,本想将张红拂之尸运回交与他,或许可让他一时感激说出赵信的下落。但听小蕊如此说,只好作罢。

小蕊背起张红拂出了沙洞后,往沙漠中行走。群雄看她身影孱弱,背一人有些艰难,当下也跟了去。范铁芙心下不忍,要将张红拂接过背上,小蕊谢绝了,仍执意背张红拂而行。一阵风吹来,卷起漫天风沙,众人忽然暗想:“张红拂为何要葬于这儿?”

小蕊选了一背风处,将张红拂放下,掘了一土坑,然后凝视良久才将张红拂葬了下去,暗悲道:“夫人虽不让我为她立墓碑,我还是为她立一碑才好,不然我日后如何找得到她?”当下转身去找石块作记。沙漠中四处皆是沙子,石块则难寻,群雄当下也去帮她寻找。

过了好一阵,众人终于好不容易寻到了一粗砾石块折了回来,但一下傻眼了,只见四处一片平坦,再也不认得张红拂埋在哪儿了。

小蕊不由放声而哭,众人这才明白张红拂要葬于荒漠之意:沙漠风沙甚大,沙丘时时变化,她葬于沙漠中若无标记,谁人又能找得到她?她是真的怕被后世唾骂,故而连尸骸也不让人找到。

众人又感慨一阵,当下劝小蕊回中原去,小蕊摇了摇头,道:“不,我要留下来陪夫人,为夫人报仇。”众人知她有些伤心过度了,又生怕完颜亮果真已兴兵犯宋,只得叮嘱她小心些,遂辞别而行。

众人出了沙漠,决定先到会宁府去探究一番再回大宋。然到得会宁府,哪儿还见一丝京城的影子?四处皆已种了麦、粟、穄、稗、黍、菽、麻等作物,群雄无不大诧,不知发生了何故。原来正隆二年八月,即迁都四年后,完颜亮下令撤销上京留守司衙门,罢上京称号,派吏部郎中萧彦良来会宁府将宫殿、宗庙、诸大族宅第及皇家寺院“储庆寺”等毁掉夷为平地,听任耕种,不留任何痕迹,以断绝女真皇族们重回上京的念想。

杨幺和此木等人在上京无果,继续南回。这一日到了燕京城北,忽见数万金兵聚集于崇智门外,人喧马嘶。众人一惊:“这完颜亮又要干什么?”当下让范铁芙和青尘子、昆仑子、通悟等人在城外等候,杨幺和此木、广成子三人悄悄潜进城去察看究竟。

三人进了城里,抓住一金兵一逼问,才知完颜亮早已迁都至此!而这京城已被分成了几进城池,除皇城外,另有宫城在城中偏西南处。众人打听不到城外所聚的兵马要干什么去,当下绕至宫城北拱辰门而入,见这宫殿和大宋的汴京故京甚是相似,前部为官衙,北部为宫殿。正殿有大安殿,北有仁政殿,东北为东宫,共有三十六座殿。

三人摸到了一宫殿前,抬头看写着“宁德宫”三字,心想这多半是太后等人所居之处,咱们摸来女眷的后宫干什么?正要抽身退去,忽听得殿里一声音道:“高存福,你可知老身为何找你来?”高存福道:“微臣不知,请太后明示。”

那太后道:“城外怎地有这许多兵马?且时时有操练声?是不是皇上又打算南征了?”高存福嗫嚅道:“这个,这个微臣实是不知。”那太后道:“高存福,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高存福道:“微臣不敢。”那太后道:“那你快说,皇上要干什么?他是不是要兴兵侵宋?”高存福这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那太后甚是震惊,道:“金宋之间好不容易息战,若兵戈一起,又有多少生灵涂炭?且当年梁王宗弼何等神勇善战,还不是一样败在岳飞的手上怆惶而逃?皇上血气方刚,好大喜功,若是贸然再起兵,悔之晚矣。高存福,你回去禀告皇上,说老身竭力反对他出兵,请皇上三思。”高存福唯唯喏喏应了一声,退了出来。

杨幺等人无意间得听到二人说话,又惊又喜,料想那高存福必是回去告知完颜亮,遂决定继续呆在宁德宫中看完颜亮如何应对。

高存福果然径到了大安殿,向完颜亮禀报了见太后之事,并加油添醋道:“太后说皇上虽胸怀大志,但以太宗皇帝和梁王完颜兀术之雄才大略和威武神勇尚铩羽而归,皇上凶残而荒淫,是能灭得了大宋的么?是以太后不许皇上出兵。”

完颜亮大怒,脱口骂道:“这个徒丹氏并非朕亲母,乃梁宋国王之小妻而已,竟敢说朕凶残荒淫?还要事事与我作对?”原来宁德宫中那太后叫徒丹氏,是完颜宗干的正室,并非完颜亮的生母,完颜亮的生母大氏是妾,平日里大氏须看徒单氏的眼色行事,事之甚谨这才换得表面上的平洽。完颜亮将这一切瞧在眼里,故对徒单氏耿耿于怀。现下他要调集大军伐宋,听得徒单氏要竭力反对,想想年少时就受其气,岂能忍得往?当下派遣大怀忠、习失、高存福等人去宁德宫将太后杀毙,连太后侍婢十余人也一并灭口。完颜亮还不解恨,又命将徒丹氏尸骨投于水中。

杨幺等人躲在暗处看见徒单氏等人被杀,吃惊不已:“这完颜亮为了南侵,不惜残杀嫡母,已近疯狂的地步,看来他是要不惜一切南侵的了。”见完颜亮身旁有众多护卫环侍,金裟活佛、大龙翔王、昆仑仙翁等高手也在其中,并不敢现身去刺杀完颜亮,悄悄绕到城东阳春门出了城,找到了范铁芙等人。

杨幺将城里所见略一分说,范铁芙惊道:“朝廷虽待我们不义,但咱们不能让赵大哥的大宋江山就此被灭了。”各人点点头,决定先回去告知朝廷,遂上了马,避开金人岗哨,快马加鞭往南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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