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道:“两位伯伯和韩伯母何以至此?”岳飞道:“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人第二次入中原掳了你父皇母后等人后,没有再领兵入大宋,换作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完颜完颜兀术,此人英勇善战,文韬武略不输其兄完颜宗望,朝廷命我们各提兵马阻截完颜兀术。”赵信道:“那完颜兀术呢?可退兵了没有?”岳飞道:“他已从西路去了。”赵信才放下心,道:“两位伯伯、韩伯母,我可要走了。”挣扎着要下床。
岳飞惊道:“太子要到哪儿去?”赵信默不作声,他流落江湖民间,饱历风霜雨雪,冷暖疾饥,心中亦时常想起宫中的锦衣玉食生活。然想到孙溥给他所改之名和“若不能做太子赵谌便做百姓赵信”的劝告,知这话定然有很多道理,回朝的念头遂顷刻烟灭。
梁红玉又问道:“信儿,你有何打算?”赵信摇了摇头。梁红玉道:“信儿,你应该回朝才对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你是太子?如今江山未复,天下不稳,你更不能置身事外。”
岳飞也劝道:“是啊,信儿想不想和你的父皇母后等人团聚?若你远在江湖,他们回来了,又如何找得到你?且江湖险恶,万一有甚差池,岂不令你父皇母后等人悲痛欲绝?”但赵信脑中始终不住回荡着孙溥的临终嘱托,暗道:“只有孙太傅才是真的对我好,孙太傅是不会骗我的。”仍不为所动,要出屋而去。
忽屋外一声音如打雷般传来:“怎么?这小狗便是赵佶那狗皇帝的孙子么?待牛皋去一棒打杀了他。”只见一人长得脸如窝底,虬须如戟,睁着两只圆环豹眼,活脱是张飞再世,李逵重生,手中提着两根狼牙棒抢入。
众侍卫忙将他拦住,牛皋大叫道:“你们拦我干什么?他奶奶的,老子一想起那狗皇帝就有气,让老子一棒打杀了他孙子去。”岳飞一惊,赶去将他挡住,喝道:“牛皋,你胡说些什么?”牛皋道:“不是么?老子恨不得将那狗皇帝也一棒打杀了。”岳飞大怒道:“来人,将牛皋押下去,军法惩处。”几名士卒将牛皋拖了下去,牛皋大嚷之声仍不住传来。
赵信早已气得脸色煞白。韩世忠忙扶住他,梁红玉劝道:“牛皋是一介草莽武夫,不懂说话,信儿不要放心里去。”但赵信见他竟敢以下犯上出言辱骂自己和上皇爷爷,一股热气已直往脑门冲去,用手指着牛皋道:“你……你这反贼……”一句话尚未说完,眼前一黑,又昏厥过去。
赵信再次醒来后,发觉一人又在把切他左腕之脉。他微微斜眼瞥去,见此人是一个老书生,头戴一顶方冠,脸夹瘦削,微微泛青,颔下留着一丛稀黄胡子,一旁尚放着一软布招牌,上书“触机测字”四字,而在他身后,另站着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三人,暗道:“原来是个江湖占命算卦的,且看他为我把切出些什么。”遂仍假寐。
那占卦的把了一阵脉,摸了摸黄胡子,站了起身。岳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谢二哥,太子他怎样了?”那人微一沉吟道:“我也是查不出他中的是何毒,好像是两种毒混在一起,这两种毒毒不死他,也是奇哉怪也。”
岳飞道:“谢二哥,可有法子解得?”那谢二哥摇摇头,道:“或许大哥可解得,只是,只是……”岳飞明白了他的顾虑,对韩世忠和梁红玉道:“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顾虑什么了,太子时时昏倒,且一昏倒就是数日不见醒来,我怕日甚加重,会危及他性命,我们还是依谢二哥之言,去找童前辈帮他医治罢。”韩世忠和梁红玉均点了点头。
赵信暗道:“那个童前辈是谁?”忽肚子咕咕叫了几下,一阵大饿,不便再装睡,睁开了眼来。岳飞等三人大喜,梁红玉又端来了一碗鸡汤和一碗白米饭,道:“想必太子也饿极了,快吃饭罢。”赵信也不客气,端起碗,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暗道:“看来岳飞、韩世忠和韩夫人都对我极好,唯有他们手下那一班士卒对我恨之入骨。待将来我再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便是。”
梁红玉似是看出了他心思,道:“信儿是不是恨你韩伯伯和岳伯伯军中的一些将士?”赵信道:“他们看来都是一些反贼,韩伯伯和岳伯伯如何能将他们留待军中?”三人闻言皆是一惊,岳飞道:“他们其实是重情重义的江湖好汉……”赵信道:“他们骂我祖上,反我朝廷不假罢?在信儿眼中,他们是十恶不赦的反贼。”岳飞等三人见他说得决绝,暗暗心惊,不知如何辨驳,遂互使了一个眼色,出了房去。梁红玉道:“看来我们必须要解开信儿的心结才得,不然他岂不恨极我们军中的将士?”岳飞道:“嗯,看来咱们必须带他去找一趟童前辈了,这样既能治好他的毒伤,也能解开他对中原群雄和军中将士的心结。”
韩、梁二人点了点头,又回了房中,梁红玉道:“信儿中了毒伤,既不想在军中,又不想回朝廷,我们便带信儿到一处疗伤如何?”赵信暗道:“能不见那些反贼就好。”遂道:“一切由韩伯母安排是了。”梁红玉喜道:“那我们叫云儿、彦直、彦质、彦古等人一起去。”
赵信知道云儿是岳飞之子岳云,彦直、彦质、彦古是韩世忠之子,虽未见过,但小孩心性,得有玩伴,终究欢喜,梁红玉遂引四人和赵信相见,岳云略比赵信年长,久历沙场,处事远比赵信老成持重,且气宇轩昂,神俊非凡,赵信一见好生相敬。而韩彦直活泼健谈、韩彦质瘦削文静,书生气重,韩彦古年龄最小,不经世事、稚气未脱。赵信和四人片刻后即玩得熟稔。
岳飞和韩世忠安排好军马后,一行八人往东进发,此时虽是初春,然寒风中一颗颗小草已钻出了地面,迎风而长。冰雪销融,春意已盎。众人久困行阵,此时再无世务缠绕,皆觉欢快之极。韩岳几兄弟时而打马飞驰,时而相互戏逐,高兴不已。赵信虽不和他们一般,也是心情好极。
到得午后,众人在一条小河边掬水而饮,四处草色连绵,花香浮动。梁红玉将各只水袋灌满了水,见赵信仍骑在马上凝眸而望,招呼赵信过去玩一下水,赵信道:“信儿看着你们玩得了。”心中嘀咕着:“岳伯伯、韩伯伯和韩伯母他们要带我到哪儿去呢?”众人歇玩了片刻,又上马而驰,
走到第四天时,前面白茫茫地,分不清是天是水,又驰近些后,方看出是一大片芦苇,苇絮飘舞,天地间一片白茫。众人穿过芦苇,一碧波荡漾的水泊蓦现眼前,浩浩渺渺不见尽头,韩、岳几兄弟喜形于色,叫道:“这儿真美啊,却是哪儿?”梁红玉笑而不答。
众人按马徐行一阵,即见水泊旁边出现了一排柳树,掩映着一间茅舍。那茅舍黄土作墙,茅草盖顶,围着几根荆篱,构筑得甚是精致,窗口处还挑出了一面杏黄旗子,许是年月已久,旗子色泽淡黄,已显敝旧。
众人翻身下马,来到店前,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梁红玉赞道:“这芦花酒好香啊,看来白姑娘的酿酒法儿又精进许多了。”韩世忠酒瘾大起,连咽了几下唾液。此时正是午牌时分,店内却一个客人也无,四五副座头尽皆空着。
忽听得韩彦直叫道:“大家快来看,这儿题着林教头的一首诗呢。”韩岳几兄弟闻言,一齐围拢过去。赵信也把眼看去,只见一面粉白墙壁上果然题得有一首诗:“仗义是林冲,为人最仆忠。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
赵信不由脸上变色,暗道:“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梁红玉见他面色不豫,忙岔开话题,问道:“怎么这店里没一人?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往里屋走去,只见一女子作村姑打扮,正在厨子里弯腰低背,用竹筒在吹火,背后还扎了一条粗长辫子,火光映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显得秀丽淑贤,大方动人。那女子察觉有人至,一抬头看见岳飞、梁红玉等人,面色一喜,双手在围裙间擦了擦,衽裣行下礼去,道:“小妹白屏香拜见韩岳两位大哥和红玉姐姐。”
梁红玉拉着她手,甚是亲热:“贤妹不必客气。”忙招呼韩、岳几兄弟过来行礼,然后引见赵信,白屏香听闻是太子后,忙向赵信行礼,赵信还过了礼。
白屏香擦净一副座头,让众人坐下,转身去端来了一壶热茶。梁红玉道:“怎么不见了杜师兄和阮良?”白屏香道:“三哥采草药去了,不知何时才回。六哥则去打鱼了,待会便回。”正说着,屋后马蹄声响,一人驰马来至,白屏香道:“三哥回来了。”只见一人手中托着一包草药,肩头还蹲着一个小猴,看见众人,忙将草药放下,抱拳行礼,原来此人叫杜西枝。
众人与他见过礼后,屋后芦花荡深处传来了一阵极清亮的歌声:“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贼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唱的是齐鲁小调,歌声甫歇,岳云已是大喜,道:“是阮六叔回来了。”赵信从屋后开着的一扇窗子看去。果见一青年渔人穿着一身短布褂,敞开着壮实的胸脯,悠悠的划着一叶小舟,从芦港中荡了出来。
这姓阮的青年渔人也已瞧见了屋里众人,将小舟划至屋后的水亭旁,即提了一条大青鱼上亭。韩、岳几兄弟笑道:“阮叔叔打的鱼好大啊。”此人姓阮名良,哈哈一笑,将鱼交与白屏香,忙向岳飞等三人行礼。得知太子也在眼前时,大喜行礼道:“草民阮良拜见太子,阮良以为太子已遭不幸了呢,原来一切安好。”喜庆之情见于颜色。
赵信暗暗喜慰:“原来这些人可都是我大宋的忠义之人,岳伯伯带我来见他们也没什么不妥。”忙也还礼。
梁红玉对赵信笑道:“这位是梁山泊好汉短命二郎阮小五之子阮良,曾拜另一位梁山泊好汉浪里白跳张顺为师,是以取外号‘浪里秀才’。”赵信暗吃一惊:“怎么?他们带我到梁山这个反贼窝里来了?我还道他们带我来见的是忠义之士呢。”面色立时大为不悦。
岳飞问阮良道:“童前辈现在何处?身子一向可好?”阮良道:“大哥身子尚好,虽已不比当年,每天仍练武不辍。他嫌这儿时有人来打扰嘈杂,一人独住在石碣村里。”岳飞道:“阮兄弟带我们去拜访一下童前辈如何?”阮良道:“好。”当下领众人到了屋后水亭子下了船,伸篙一点,渔舟离岸而去。杜西枝留在店中打理。
赵信坐在船头上,耳边只闻得噗噗水响,暗道:“这个姓童之人是谁?岳伯伯称他为童前辈,想必年纪已是甚老。”但见小船往芦苇深处荡去后,四处皆是败折芦草,河港纵横交叉。若不知路径,置身其间,实难脱身得出,又暗道:“怪不得当年朝廷多次派兵征讨这帮反贼,皆全军覆没,连童贯童枢密使和高俅高太尉也屡遭败绩,这梁山水泊芦草果真深密至极。”
约略行了二九水路,前面现出了一半岛,岛上栽着数十棵乌桕树,数间石头房子掩映其间。夕阳西下,淡淡余辉透过一排树林,斜照在湖面上,数十只乌鸦绕树而蹄,欲栖未栖。
众人泊船近岸,登上小岛,见西端远处一块大水田里,一男子正挥鞭赶着一头水牛在犁田,那男子单手托犁,举重若轻,将田泥犁得又深又快。岳飞问道:“信儿,你看他们的武功如何?”赵信道:“他们的武功自然是极高的。”岳飞一喜道:“那信儿想不想拜他们为师学武功呢?”赵信暗道:“我已拜神女派的师父为师,自然不能改投他人了。”当下道:“信儿并不想学武功打打杀杀的。”岳飞微微一笑。
各人继续往里而去,数株公孙树下搭着些渔网,一四十余岁的女子正在树间织网,飞梭来去,令人眼花缭乱。阮良和白屏香过去相呼那妇人和男子,二人遂赶了过来,岳飞等人与之见礼。赵信方知那犁田的壮硕中年男子叫归辛耕,那女子叫孟母梭,是一对夫妻俩。二人男耕女织,归辛耕膂力巨大,一人耕种了数十亩田地,养活了梁山上诸人,其妻孟母梭则用飞梭结网,让阮良打鱼,白屏香酿酒并打理酒店,众人在梁山泊中自给自足,吃穿不愁。
归辛耕等几人又领着岳飞一行人来到一间石头屋子前,推开门去,一人面朝里,背向外而坐,穿一身黑衣,满头银发,却无法瞧见他相貌。韩、岳几兄弟大喜,走进屋去,岳云道:“公公,我们来看你啦。”那人闻得声音,转过了身,笑道:“你们怎么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回来看我了?”
梁红玉道:“我们这许久也没回来看过您了,当真歉意得紧。尚请童前辈莫要见怪。”那人道:“你们有你们的事,回来看我干什么?”
这时赵信已瞧见他形貌,但见他阔面大耳,形色苍老,然面上隐隐透露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铮铮之气。在他颈上左侧处有一块巴掌大的伤疤,不知是刀斧所削还是铲杖所挑。赵信见岳飞、韩世忠、梁红玉等人俱对他形貌恭谨,料想他必是一极有名的人物,果然听得岳飞道:“信儿,这位是当年威震江湖的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之出洞蛟童威童前辈。”
赵信登时惊震住了:“怎么?这人便是当年的梁山反贼童威?岳伯伯他们带我来给他疗什么伤?”只听岳飞又道:“童前辈,这位是太子谌儿。”童威也脸色倏变,最后忍住不哼声。
岳飞道:“童前辈,这次我们上梁山,有一事相求,不知童前辈能否答应?”童威道:“你且说来。”岳飞道:“太子在靖康惊变后,流落民间,身中怪毒,想童前辈援手救他。”童威道:“嗯,其他毒我或许无法解,不过蛇毒却难不倒我。”瞧了赵信一眼伤势,已知是中蛇毒,遂出屋划船去采集草药,众人见赵信中毒无碍,无不欢心。
韩彦直道:“归伯母一手结渔网的功夫天下无出其右,我想派归伯母学艺。”此言一出,岳云、韩彦质、韩彦古皆叫嚷起来,岳云道:“归伯伯力大武穷,我想拜归伯伯为师。”韩彦质道:“我要拜阮叔叔为师,做个文武秀才。”韩彦古道:“我要拜白姑姑为师,天天有酒喝。”
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见此情景,甚是欢喜。岳飞道:“彦质儿你喜欢戏水,而你阮叔叔人称‘浪里秀才’,在水里钻入钻出可三天三夜不上船,赤手徒足赶鱼追虾,水性天下第一,倒于你最合适不过。”韩彦质面露得意之色。阮良忙道:“折煞阮良了。想阮良一介渔夫,只知撒网打鱼,武功远远落在两位元帅和韩夫人之后,如何敢收彦质为徒,岂不是误人子弟么?”归辛耕、孟母梭和白屏香也客气推辞。
岳飞道:“若论武功,我们三人或许可胜几位一招半式,但学武之人最重要的是品行而非武功。否则纵然怀一身绝世武学,也不能为国为民稍尽薄力。”众人听到这儿,肃然起敬,点了点头。岳飞又道:“我和韩元帅、韩夫人皆身在军中,军务倥偬,无暇顾及他们,且他们除云儿外,年纪尚幼,若能留得在众贤身边,让他们学会为人处世之道,实是他们天大的福气,万望众位莫却。”韩世忠道:“不错,学武之人须品行为上,武功当次。请众位不必推辞了。”归辛耕等人见众人诚心求恳,方不再推拒。
岳云等四人大喜,韩彦直尤嫌不足,道:“那我再拜童公公为师。”跟着另三人又要再拜多一位师父,孟母梭笑道:“你们既然要学,我们全都一齐教罢。”四人欢呼着围绕到孟母梭等人身旁。
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三人喜出望外,对望了一眼后,岳飞道:“童前辈你们还是不要拜为师了。”
韩彦直等四人奇道:“为什么?”梁红玉笑道:“你们问那么多干什么?还有谢师父、杜师父不在这儿呢,有这么多师父教你们还不行么?”几人才不再问了,纳身向孟母梭等人拜去,欲行入门之礼。
梁红玉忙阻道:“且别忙,拜师之礼怎能这么马虎?该择个吉时才是。”几兄弟才站起。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三人又看了一眼,然后向赵信瞧去。赵信心中一动:“韩、岳兄弟拜师了,岳伯伯等人莫不是也要我拜师吧?”果然岳飞道:“信儿,梁山八贤名震江湖,信儿若肯拜童前辈……”赵信吃了一惊,脱口道:“我不想拜师父。”
岳飞道:“为什么?”赵信只得如实相告道:“其实信儿早有师父了,再也不能乱拜师的。”众人皆是一诧,梁红玉道:“信儿何时拜有师父了?从前怎么不听信儿提起过?”
赵信事已至此,只得道:“是真的。当日信儿在太行山中时,已拜入了神女派门下。信儿一直不对你们提起,是怕你们为我担心。”梁红玉略一沉吟,却想不起江湖上有哪一门派叫神女派,问道:“这神女派是在哪儿的?”
赵信道:“这神女派并不在中原的。”梁红玉道:“难怪韩伯母不知道了,信儿又是怎样投到其门下的呢?”赵信道:“那也是事有凑巧,信儿在太行山中时,恰巧遇到了一位神女派的前辈叫圣周婆婆,她和她的徒儿、折梅派的梅慈姑有矛盾,为要信儿帮她杀梅慈姑,于是收了徒儿做她的徒孙。”
岳飞、梁红玉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圣周婆婆和折梅派的名头是听说过的,只是从未见其人,岳飞道:“我听得前些年天下武林各派上玉皇顶去抢《龙蛇诀》,后来蒲燕阳夺得了这诀,这蒲燕阳便是折梅派的。”赵信道:“嗯,信儿听说他是折梅派的大师兄,张觉这个恶贼便是他的手下。”
岳飞叹了一口气,道:“张觉到现在仍是没有一点声讯,若是当初在汴京时抓住他就好了。”赵信恨恨的道:“将来我一定抓住那个张觉,将他碎尸万段的。”众人一阵默然不语:“这张觉自京城失去踪影后,再无他的行迹,他到底逃到了哪儿去?”
梁红玉道:“那位梅慈姑是谁?我倒是没有听过。”孟母梭和归辛耕等人也说没听过这名字。赵信道:“我只知道她原来是圣周婆婆的弟子,后来圣周婆婆要逼她进皇宫,她不从,不知何故又被一什么人逼到了折梅派里,盗得了《龙蛇诀》。”
众人一震,道:“信儿也知道《龙蛇诀》的事?”赵信道:“信儿也只知道这些而已,究竟这部《龙蛇诀》是从哪儿来的?”岳飞等人均摇头,梁红玉道:“天下人人均想得这部《龙蛇诀》,我们也不知它是如何来的。以后信儿还是少和这些人往来罢。”
赵信道:“韩伯母不必担心,圣周婆婆和梅前辈都没有害信儿之意。”
梁红玉笑道:“韩伯母自然不会担心了,信儿一向做事极有分寸的。却不知信儿拜的师父是哪位武林名宿?”赵信暗道:“我可不能将师父的来头说得太低被他们瞧不起,定要盖过这童老贼的名声才好。”遂道:“信儿的师父大大有名,是神女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年曾将少林派和武当派的好手们打得不敢回头,至于寻常江湖好手来个百来人,可近不了她身。”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震:神女派的武学当真有这般厉害?怎地百多年来没人见过?那个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又是谁?梁红玉道:“信儿能说出尊师大名吗?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
赵信道:“我师父不许我对外人提起她的名讳。”
众人心想:“太子当真有此际遇吗?他是太子身份,能得到神女派高手垂青也未可知。但他一身落魄,半点武功不会,又如何像是当世高人的座下弟子了?”
岳飞又再道:“信儿你身中巨毒,我们带你来请童前辈医治,你言语上对童前辈客气些……”赵信道:“我身上之毒岂是寻常庸医能治得好的?”众人不由脸色倏变。屋外随之“当”的响起铁杖撞击之声,有人重重哼了一声。各人一惊,出外探看,竟是童威!
原来童威采药已回,在门外听得了赵信不但拒绝拜他为师,还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下有气,将草药摔在地上,转身而去。
岳飞和韩世忠、梁红玉等人欲追出去,转念想此事当要赵信向他道歉才能化解,又停下步来劝赵信道:“童前辈在武林中可谓德高望重,若能得他相助,中原武林便望风而附,大宋或许中兴可期了……”但赵信仍不愿意出门去,过了一阵,阮良赶了过来,道:“童大哥已离开石碣村,上梁山去了。”
岳飞等人皆是愣住了,随之想上梁山去,阮良道:“天色已晚,且大哥正在气头上,我们还是明天再去罢。”岳飞这才作罢。
当晚,众人宿于石碣村。岳飞和赵信同睡一房,岳飞道:“信儿,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当年虽然反朝廷,可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呢,他们中的很多人均是被官府所逼的,像豹子头林冲,妻子被高俅之子霸占害死,打虎英雄武松,也是西门庆谋害了他兄长才杀了人被发配沧州,可见他们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且他们日后也归顺了朝廷,为朝廷效命,平定了帮源峒等各处反贼呢。”
赵信明白岳飞等人的用心,但他在宫里时,耳闻的尽是梁山诸人的恶行,是以心底里仍是对梁山一百零八人充满恨意,道:“岳伯伯,其实你武功就甚高,为何不教他们几兄弟为师?难道当真是因为梁山这几人的武德么?若你教他们武功,信儿也可以拜你为师。”
岳飞道:“其实并非岳伯伯不愿教你们武功,只是岳伯伯少时练的均是外门功夫,并没有学过内家功夫。岳伯伯不会一丁点内力。”赵信奇道:“那岳伯伯如何能挽弓三百斤,开腰弩八石?”岳飞道:“我也不知道此事,只是十分厉害的武功高手,有时也斗不过我。”
赵信道:“原来岳伯伯是天生神力,这是别人学不来的。”岳飞道:“是啊,所以岳伯伯也不知如何教云儿他们。我少时曾拜入恩师周同门下,学习骑射,能左右开弓。但不久恩师便病故了,我甚是悲伤,每逢初一、十五,都亲到坟上祭奠。后来我又拜陈广恩师学习刀枪之法,武艺一县无敌。不过岳伯伯想一人武功再高,终究敌不过千军万马,于是我又习学了兵法,揣摩《左氏春秋》、《孙吴兵法》等书的用兵之道。”
赵信点了点头,对岳飞甚是敬佩。岳飞略一顿,又想劝赵信拜童威为师,道:“今天你见的这几位英雄好汉和童前辈合称‘梁山八义’,在江湖上极有威名,除这位童前辈外,余人皆是梁山好汉的子侄,他们不愿梁山泊被人毁坏,是以上了梁山来守护并照顾童前辈。平素他们居于石碣村中,归、孟夫妇负责耕田织网,阮良和白姑娘打鱼卖酒,杜西枝还有一位叫马思边的耍猴耍刀卖艺,谢二哥帮人算命占卦看病。他们侠义之名远播……”
赵信不想听下去,道:“岳伯伯,我困了,想睡觉了。”拉被子蒙过了头顶。岳飞一怔,知他对梁山诸人仍心存芥蒂,只得熄了灯烛安寝。
次日天明,阮良和杜西枝、孟母梭、白屏香等人已备好船只在水边等候。韩、岳几兄弟听说得上梁山,高兴不已。赵信则在犹豫不决:“我是否该拜他为师?”
船向梁山方向开去,一路上山排巨浪,水接连天,烟波浩淼。船行了一个时辰后,远远的即见梁山如一只巨兽蜇伏在水中。除赵信一人神情落寞外,余人均是神情激动。船只慢慢的驶近,已可见山上林木苍郁,山崖壁立。岳飞遥指一片黄褐色长滩对众人道:“那就是金沙滩,当年群雄上下梁山之处。”赵信顺其所指望去,见岸上密密的铺着一层鹅卵石,细浪拍岸,将石头和沙子洗刷得光洁发亮。
船泊在金沙滩处,众人下了船,岸上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大树虬枝繁茂,更衬得梁山气势雄伟,庄严幽森。行得半里后,眼前现出了一座雄关,关下筑有濠沟战堡,埋以鹿角苦竹,森森如雨。四面另堆有擂木炮石、旗台、栅栏,赵信见此形势,心中一凛:“这等险要雄关,我大宋即使能围住梁山,只怕也难以攻上来。”
众人过关往西,一座亭子掩映在数株翠绿柳树中,烟雾迷蒙,赵信暗道:“想必那便是众贼所建的断金亭了。”又过了两道关隘,两旁尽是些旗台和栅栏,无一不是雄壮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赵信看得心惊连连:“当年若不是南道总管张叔夜张将军将之招抚,这群反贼聚集于此,不知要闹到几时。”
过了雄关,是一偌大的演武场,四周兵器架上摆着刀、枪、剑、戟、弓、弩、戈、矛等十八般兵器,不下百件之多。每一件皆是巨形之物,不下数十斤重,梁红玉问白屏香道:“白姑娘,这些可都是当年梁山好汉使的兵器么?”
白屏香点了点头,道:“是,这些兵器都是童大哥收集回来的。”指着一杆花枪道:“这杆枪便是林教头所使兵器。”赵信暗道:“这杆枪就是林冲的?他守着好好一个八十万禁军的教头不做,偏要来这儿落草。”
白屏香又指着西首两般兵器道:“这是黑旋风李大哥所使的一对板斧,那副花雕弓则是小李广花大哥的。”
诸般兵器因久经风雨侵蚀,已锈迹斑斑,然想到当年这些兵器无一不是惊风雨泣鬼神,一时众人仍神为之夺。
众人往演武场尽头处看去,即见一座雄伟大殿,门楹上一块木板上漆着“忠义堂”三个乌金大字,笔构庄严,凝重如山。除赵信外,余人均肃然起敬。两边另建有数百间耳房,屋宇幽森密布。赵信忖道:“这便是当年他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呼嚎聚啸的地方么?”四周虽静悄悄地,不闻半点声息,但岳飞、韩世忠、梁红玉等人却像是听到了群豪当年在此聚首的呼喝声,见到了一百零八人在此结义的盛景般,一时心中热血沸腾,谁也不再开口说话,只静静地、久久地凝视着,聆听着,神驰当年,那些豪言壮语仿佛仍在关隘屋宇上久久回荡。
待得回过神,众人才知一切已事过人非。这曾萦绕在上空的声音是不复听到的了,心中又莫名的涌起一丝怅意来,抱憾自己迟生了十多载,赶不及赴这场英雄盛宴,醉卧梁山。
众人来到忠义堂前,只见童威背朝外面朝里动也不动的盘坐在地,对着殿内的一座巨大的神龛出神。神龛上点着两支红烛,黑幔低垂,龛前一张大供桌上密密麻麻、从上到下摆满十余排灵牌,一时也不知有多少块,众人惊诧住了。
过了一阵,众人才看出这些牌位是按当年天罡地煞之数分列座次而排的。最顶头处是宋江的牌位,写着“呼保义宋江兄长之神位”十字,次下为余三十五天罡星的牌位,再次一层是七十二地煞星的牌位。众人目光在诸牌位上一一掠过,其间写着“玉麒麟卢俊义之神位”,“豹子头林冲之神位”、“小李广花荣之神位”、“花和尚鲁智深之神位”、“小旋风柴进之神位”、“黑旋风李逵之神位”、“神行太保戴宗之神位”、“浪子燕青之神位”,而后几块则是“旱地忽律朱贵之神位”、“母大虫顾大嫂之神位”、“菜园子张青之神位”、“母夜叉孙二娘之神位”、“鼓上蚤时迁之神位”……原来是梁山众位好汉的灵牌,共是一百零八块,其中一块赫然写着“出洞蛟童威之神位”。赵信暗道:“他还没死怎么就给自己上牌位了?”
岳飞、韩世忠、梁红玉等人见了众牌位,已知是童威所设,而他将自己牌位也一同置于其间,自是意示要和众位兄弟生死与共了,众人对他更加敬重。
童威站起身,走到神台前点燃了九支大檀香,插进了一大香炉里,又恭恭敬敬的拜了数拜后,方慢慢转过身道:“这些牌位上所刻的便是当年的一百零八好汉,他们聚首梁山前无一不是一方之雄,无一不是当世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只可惜讨方腊、抗西辽,经此几难后,众人死的死,伤的伤,相继离世,到今日也仅剩老夫一人苟且存活于世了。”
岳飞、韩世忠、梁红玉等人心下肃然,上前向群豪灵位敬拜。韩、岳几兄弟也上前磕头而拜,赵信只默然的站着不动,岳飞见童威脸上已渐渐变色,忙道:“信儿,这些人虽曾与朝廷官府作对过,但他们后来归顺朝廷,为大宋东征西讨,终究有功于国。他们为大宋战死,于情于理,信儿都该要拜祭一下他们的。”
赵信想了想,才道:“好,看在当年他们曾为大宋立过功的份上,我且拜一下他们。”走上前去,揖身长拜了三下,童威阴鹫的脸色方慢慢缓和。
岳飞、韩世忠、梁红玉互视一眼,心下俱觉喜慰:“看来信儿虽执拗了些,但也极明事理。”岳飞当下对赵信道:“信儿,昨天岳伯伯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童威却一下打断他道:“我与他好比水火,你们不必白费唇舌。”然后对赵信道,“我这个狗贼不配做你的师父,不过发生在梁山之事,你却是要听听的,因为这已长眠于地下的一百多位梁山好汉无一不是为你大宋所逼,又为你大宋出生入死,浴血征战,直至送了性命,他们对得起天地,对得住你们大宋,你却是要听听的!”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荡气回肠,不容人有半分回旋辩驳余地,说至最后,心情激愤,身子也微微打颤起来。赵信也不由气夺,虽生气却作声不得。
童威指着宋江牌位,道:“这位宋江宋大哥人称孝义黑三郞,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在晁盖晁大哥被史文恭毒箭射死后,当上了我梁山的带头大哥,和你们朝廷作战,两赢童贯、三败高俅以及天下八方十位节度使,并活捉高俅,我梁山是不是方当正盛?但便是在打退你们朝廷多次围剿的情况下,宋大哥还是归顺了朝廷,接受你们朝廷招安,梁山的‘聚义厅’也改为‘忠义堂’,此后又率众北上抗辽大获全胜,迫使辽投降,还讨平了王庆、田虎,不折一将,立下汗马功劳。”说到这儿,声调高亢,甚为激动。
忽然面色一悲,声调转沉道:“可惜征方腊后,梁山好汉伤亡惨重,只剩二十七人回朝。封官赐爵后,宋大哥被奸臣蔡京、高俅等下毒谋害。他知道自己中毒后,李逵必然造反,这样会坏了自己的忠义之名,于是骗李逵来喝下毒酒。两人死后,宋江给吴用和花荣托梦。吴用和花荣去了宋江托梦给他们的蓼儿洼,看到了二人的坟墓,大悲,遂也双双悬于树上,自缢而亡。”说到这儿,老泪纵横,声音沙哑。
赵信虽然心有所动,仍不作声,只当没听见一般。
杜西枝、阮良、白屏香等人搬来椅子,让各人坐下,听童威说故事,童威道:“好,今儿我便为大伙讲一下宋大哥的故事。宋大哥世居郓城县宋家村,为人仗义疏财,刀笔精通,吏道纯熟,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凡有人来投奔他或问他求钱物,无有不纳,无有不允,因他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是以中原豪杰皆仰慕他大名,称之为‘及时雨’……”
赵信暗中讥笑道:“这宋江只是个刀笔吏,为人奸滑得很,只散施了些小钱小银,就笼络得你们对他敬若神明,当真可笑之极。”
童威继续往下说去,韩、岳几兄弟听得津津有味,对宋江敢仗义搭救晁盖等人俱甚是钦佩。赵信却听得恨恨不已:“这小小刀笔吏竟敢私通劫匪,放走朝廷要犯,当真罪当诛九族。”童威说了宋江义放晃盖后,又说宋江怒杀阎婆惜之事,韩、岳几兄弟听得更加眉飞色舞,兴趣盎然。赵信则越听越怒。
杜西枝、阮良、白屏香等人去忠义堂后打扫房间,安置床榻。忠义堂后有雁台,为大军前后驻扎听调之所,而两侧有数百间厢房,为当年群豪及其家眷所居,只是现今这数百间房子空荡荡地,已久无人居,灰尘积得老厚。
童威直说了两个多时辰方才说完。杜西枝等人也打扫好了房间,领岳飞等人住下。赵信住在西厢一间耳房里,虽已除去灰尘,仍霉气扑鼻。他直直的瞧了一阵帐顶,暗道:“却不知圣周婆婆让谁教我武功?若我师父来了,又会找得到我么?唉,看来她不过是骗我杀她徒儿梅慈姑罢了。”想到无由处,心下烦乱。吃过晚饭,倒头便睡。
次日一觉醒来,太阳已升得老高,赵信忽闻窗外鸟语阵阵,剑声霍霍,推开窗户去看,一股花香扑鼻而至,不远处韩、岳几兄弟正在杜西枝、归辛耕、孟母梭、阮良和白屏香的教导下习练武功,或腾挪闪跃、或横拳扫腿、剑光耀眼,枪影迷乱,练得甚是带劲。远处梁山泊水接连天,烟波浩淼。山上林木苍郁,崖壁兀立,一片阔天大地,让人心中胸臆顿舒,赵信却叹了一口气,又将被子盖过了头:“不知我的师父是谁,何时能教我武功。”
不多时,岳飞送来了早饭,道:“信儿,还不起床么?待会童前辈还要为我们讲故事呢。”赵信登时兴味索然,暗地埋怨:“岳伯伯、韩伯伯和韩伯母也真是的,明知我不想见到那个狗贼,仍要我去见他。也罢,听他说故事时,我左耳进右耳出便是。”揭开了被子下床吃饭。
饭罢,赵信自知无法推托,无精打采的跟着岳飞到了断金亭中,亭子里,童威和韩世忠、梁红玉、韩岳几兄弟已在等候。赵信找了距童威最远的一角坐下。童威又说林冲的故事,赵信连连唉声叹气,暗道:“死了死了,这种日子几时得尽头?当初在树林中虽常常挨饿,但比起这儿却自由得多了,早知这样,我不出来见岳伯伯了。”不由怀念起往昔的日子。听了一阵后,找了个借口,道:“岳伯伯,韩伯伯,韩伯母,我先去解手一下。”随之溜去树林中,躺在草地上看天上云鸟去了。
此后每日上午韩、岳几兄弟习武,赵信锁在房里大睡,到得下午时,众人齐到断金亭中听童威说梁山故事,如此过了三四天。
到得第五天时,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另有事商议,便不前来。赵信仍坐在亭角处,童威瞟了他一眼,道:“前些天已说了宋公明宋大哥、林冲林教头、智深大哥等人的英雄烈举,现下说一下武二哥的故事。当年武二哥和宋大哥、柴大官人在横海郡相见后,三人意趣相投,相见恨晚,武二哥便伴着宋大哥在柴大官人的庄上小住了十余日,因思乡心切,遂回清河县探望武大哥。在路不止一日,终于到了阳谷县地面。远远望见前面一个酒店,斜挑着一面招子,上书‘三碗不过冈’几字,武二哥进了店里坐下,叫那酒家上酒上肉……”
童威说了大半个时辰后,继续道:“武二哥走上景阳冈后,太阳下山去了,他在一块光挞挞的大青石上躺下欲要睡觉,突然一阵狂风卷过。‘踏’的从乱树后跳出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韩、岳几兄弟“啊”的惊呼出声,虽明知武松后来打死了这只大虫,然想象红日西坠,自己一人在荒山野林中骤遇猛虎的情形,仍忍不住毛骨悚然。
童威特意向赵信瞧了一眼,见他脸上仍一副漫不经心之样,正怔怔的看着亭外几只蝴蝶在花间翩翩飞舞,知他不听,心下有气,强忍着将故事说完。韩、岳几兄弟赞叹不已:“这位武都头赤手打虎,真是英雄了得。”
孟母梭道:“这还不止呢,后来武都头为兄报仇,狮子楼杀了西门庆,被官府拿住刺配后,又仗义在快活林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最后又在鸳鸯楼杀了张都监,这才真正是大英雄大豪杰的所为。”岳云道:“可惜我们不能见一眼这位武林前辈。”
赵信听他们几人议说纷云,仍只漠然的瞧向亭外。童威大声道:“赵信,你心里颇不以为然是不是?颇不将武二哥放在眼里是不是?”赵信并不理会他,也不瞧他一眼。
童威大怒,道:“你胆敢不将梁山众好汉放在眼里么?”霍然站起,将手中铁杖“当”的重重的在地上一撞。
赵信见他发怒,也忍不住有气,道:“你别以为你乱撞这条小棍儿我就怕了你,我赵信才不怕你呢。”童威气得浑身打颤,他手中这条铁杖粗如手臂,少说也有六七十斤重,山东和两河豪杰闻言也是敬畏三分,赵信却讥之为“小棍儿”,怎能不令他气怒之极?大声道:“好,你且将刚才我所说的武二哥景阳冈打虎的故事说来听听。”
赵信道:“我堂堂一国太子,岂屑给你这狗贼讲甚故事?”但转念一想:“我且气一气他也好。”遂道,“也罢,我且说与你听,话说呢,从前有一个叫武木公的,要回去见他那个三寸丁大哥,到景阳冈时呢,喝了十几碗清水,挨上冈来后,本想在一块大青石上躺下睡觉,谁知这时忽然跳出了一只病猫,这只病猫已饿得东倒西歪,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纵是三岁小孩,也能将之打死,但这姓武的却舞枪弄棒,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大吓大叫一番后,才将这病猫打死……”
他正自说得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忽“啪”的声响,脸上已落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打得他转了几转,跌落在地,原来是童威气怒已极,伸手来打。
赵信脸上登现出五条鲜红指痕。他捂着热辣辣的脸庞,爬起怒道:“你这狗贼竟敢打我?”童威也气得浑身颤抖,道:“我有什么不敢?果然是那狗皇帝的孙子,果然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狗皇帝的孙子……”赵信大声道:“我自然是我上皇爷爷的孙子,难道还有假的?你竟敢打我?”怒扑上去,双手不住的挥打抓扯。
童威又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跌倒在地。赵信又跳将而起,向童威扑去,但他毫不会武功,只是胡乱抓扯,丝毫伤不着童威。
童威打了他两巴掌后,见他两边脸已肿胀得老高,气也消了些,顾忌他是太子之尊,不便再出手伤他,向后连连倒退。赵信已不肯与之善罢甘休,连连追打。
童威忍耐不住,叫道:“还不住手么?”赵信边打边骂道:“我还没打着你呢,你想我住手?除非你打死我了。”
童威大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手中九环锡杖“嗖”的递出,向他脚跟绊去。赵信脚下一个踉跄,扑跌在地。童威锡杖一搭,压在他肩背上。
赵信只觉背上一沉,奋力撑起,但那锡杖似有千斤重一般,压得他身子慢慢弯了下去。赵信咬紧牙关,奋力撑着,撑得一阵,背上压力愈沉。
童威大声道;“你服了么?”赵信怒道:“我服你这狗贼什么?”童威忍不住怒气更炽,臂上一用力,直将赵信压了下去,半边脸已贴着尘埃,又喝道:“你服是不服?”
赵信已被压得说话也难,但仍断断续续的道:“我……服你这狗贼……什么?”童威生怕一放开他,他又要挥拳胡乱而打,当下压住他不放。
赵信被压得呼吸急促,喘息困难,胸口处一阵阵隐痛,但此刻要他说一“服”字,却是砍了头也不做的。渐渐地,胸口疼痛加剧,突然间喉咙里一甜,一股血腥涌上,眼前一阵眩晕,几乎支撑不住,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声音在道:“你不能服输的,你不能输给这老贼的……”遂又继续咬紧牙关,拼命忍住。
杜西枝、孟母梭、归辛耕、阮良、白屏香和韩岳几兄弟皆环侍在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杜西枝等人平时极敬重童威,诸事不敢违逆,这时虽觉他这般力压赵信有些不妥,也不敢劝他。而韩、岳几兄弟更不敢说话了。又过了一阵,岳云方转身奔了出去。
不一刻,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奔了过来,岳云跟在三人身后,原来是岳云去找来了三人。三人见此情状,大吃一惊,岳飞道:“童前辈,这是何故?”
童威兀未放手,对赵信道:“你到底服是不服?”赵信只觉胸内气血翻涌,腰脊和双臂疼痛欲折,但仍兀自强撑,口中已说不出话。童威只怕当真将他压坏,这才悻悻的收力撤杖。
赵信奋力承受重压之下,背上力道蓦地消失,身子来不及收力,一蹦而起,踉踉跄跄的晃了数步险些跌倒,岳飞忙过去将他扶住。
赵信猛吸了几口气,呼吸略畅,又向童威直扑去,口中骂道:“臭贼,我才不怕你呢。”岳飞拦住赵信,道:“信儿,你不是童前辈的对手。”他是臣子,不敢指责赵信对童威言出不敬,是以只以善言相劝。
赵信道:“不是对手也要打,谁叫他欺负我了?”又要冲上去,对童威骂道:“你这死反贼,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你欲待干休,我还不肯放过你呢。”但见岳飞仍将自己拦住,不由愤然道:“你们有什么便直接跟我说好了,何必要带我到这地方来?反正你们也早已看我不顺眼,不把我当太子看待了。”说罢,夺路冲了出去。
岳飞、韩世忠、梁红玉三人吃了一惊:“太子显是在责怪我们了。”叫了声:“信儿。”急忙拔步追了出去。
三人奔到了湖堤处,才将赵信截下。岳飞道:“信儿,你要去哪儿?”赵信道:“我要离开这儿。”岳飞道:“这儿也是大宋疆土,信儿为什么要离开这儿?”赵信道:“我的毒伤并不打紧,我也不想学什么武功……”
岳飞道:“你想不想学武功有什么打紧?若你有甚不测,岳伯伯如何对得起大宋天下百姓?”赵信这才不再去找船。岳飞和韩世忠、梁红玉三人又苦劝良久,赵信才回房去。
当晚,赵信躺在床上,越想越气:“真是龙游浅壑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想我上皇爷爷在宫中时,封我为‘嫡皇孙’,现今我上皇爷爷、父皇被掳去了,我空有太子之名,却无太子之实,所以才被那老贼这般欺负了。”转念又怪岳飞等人,“岳伯伯、韩伯伯和韩伯母也真是的,他们是朝廷中人,怎能和这老贼在一起且还处处帮着他和我作对?”自想自怨了一阵,累极了才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后,已是勾月挂窗,抬头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忠义堂巍峨雄壮,气势森森,既像在向自己怒目逼视,又像在嘲笑自己。赵信越加愤怒:“这乌龟堂被一干武林中人当神宇圣殿一般敬仰,却将我大宋皇宫宝殿视若无物。哼,这老贼,老虎不发威他以为是病猫呢!好,我让这乌龟堂敢嘲笑我。”一骨碌爬起床,轻轻推开门,只见一弯新月低低的悬在屋顶,月色朦胧,影影绰绰。
他向四周倾听一阵,并无声响,遂蹑手蹑脚向数十丈开外的柴草房走去,抱了些干柴草,堆在了忠义堂内四周,然后从怀中掏出了火折,燃着了屋角的干草,暗道:“你们这些臭反贼胆敢和我大宋作对,看我连你们的鬼魂儿也烧了去。”眼看火苗已窜了起来,忙一溜烟逃回了房中,钻进了被窝里。
不多时,听得远处有人叫喊道:“哎呀,不好啦,不好啦,忠义堂失火了。”跟着一阵杂乱之声不住传来:“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大家快救火。”四下里有人奔过去救火,泼水声、拍打声响声一片。
赵信正在房中窃喜,忽岳飞来敲房门道:“信儿,快起来,忠义堂失火了,你快去帮救火。”赵信揭开被子道:“我才不去呢。”岳飞不敢强令,叹了一口气,匆匆去了。
赵信忖道:“我若躲在这儿不去,只怕会令他们怀疑,也罢,我去装个样子也好。”下了床拉开房门,也朝忠义堂方向赶去。
这时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梁山八贤、韩岳几兄弟已在奋力救火。大火将忠义堂罩住,连左右两侧的房子皆着了火,火光直冲宵汉,数丈外热浪腾腾,近前不得。童威持着一根木梢在奋力扑打。岳飞忙去取来数个大桶,分发给韩、岳几兄弟和赵信去提水。梁红玉一纵身跃上了屋顶,拆除屋顶瓦梁,阻断大火,不让大火再蔓延开去。韩世忠在下扑打。
韩、岳几兄弟提着桶飞步抢到水泊边取水,然后提着满满一桶或两桶水急步而回,赵信慢腾腾提着木桶来到湖边,只提了半桶水,又慢腾腾而回。别人来回提了几趟水了,赵信才提了一趟水到火场边,且泼去时,也只是淋在别人浇灭的地方而已。到提第三桶水时不知他人到哪儿去了,也不见他提水回来。
杜西枝和阮良、归辛耕等人见火势已控不住,急忙冲进忠义堂里去抱灵牌,转眼间抱了一堆着火的灵牌出来。大火烧着了各人的衣角、发梢等,手也被烧起了大泡,梁红玉忙递了一桶水给三人,让他们淋湿了身子,又递了几块湿毛巾给他们。杜西枝等人又冲进了火海里,屋梁上不住有带火的断梁砸下。过了一阵,三人各用湿毛巾又抱了一大堆灵牌出来,约有四五十块。但大多是残缺不全,有的已烧得只剩一小截了。几人又要再冲进火海时,门口处一根大梁轰然倒下,大火瞬时将殿门处封住了。
大火越烧越旺,窜起了数丈高烈焰,童威怔呆住了,虽持着木梢,已动也不动,浑如失心疯一般。过了一阵,才对尚在救火的诸人道:“别救啦。”
岳飞看里面还有灵牌未抢出,急出一掌,将堂门的断梁击开,然后冲了进去,不多时,满身着火地奔出来,怀里抱着一堆也是着火的灵牌,众人忙给他灭火,看岳飞时,眉毛烧焦了,头发也烧去了大半,梁山八义又是感激又是悲伤。
众人见火势已无法控住,再救也是枉然,遂停了下来。大火不住燃烧,梁木一根根掉下,梁山诸贤皆悲愤之极,目送着熊熊大火将忠义堂焚毁。终于,童威忍不住放声大哭:“想不到我们梁山一百零八位兄弟留下的基业竟被大火毁之于一旦。众位大哥,都怪童威看护不周,童威有罪啊,童威该死!有何面目立于梁山,又有何面目去见你们?”连连挥拳捶击胸口。梁山诸子忙过来抓住他的双手,好言相劝。童威仍哭倒在地。
岳飞、韩世忠和梁红玉看忠义堂被焚毁也是感慨万端,但见这火是从四面烧起,不似是失火,当是有人故意所为,这人是谁呢?
梁山八义一阵难过后,也在想:“这忠义堂好端端地,如何会起火?更何况堂里不到祭拜时候也不点香烛,莫非这是有人放的火?这个人是谁?”众人互望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赵信,梁山上以此人对忠义堂最是愤恨,且白天时童大哥还责打了他,不是他还有谁?这小子救火也是懒洋洋地,现下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便是岳飞和韩世忠、梁红玉等人也想到了赵信身上,心里一沉:“莫非此事是信儿所为?信儿他到哪儿去了?”
童威满脸怒色的往赵信房中赶去,梁山众义跟随在侧,岳飞等人惴惴随后。童威推开赵信的房门,叫了一声:“赵信!”里面空无一人。众人一诧:“他到哪儿去了?”
而此刻,赵信正跑到了水泊边,见大火烧得半天通红,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也有几分害怕,气也消了,忖道:“我还是尽早离开这儿为好。”当下解开了一条小船,欲撑小船离开。但他从未撑过船,竹篙一点,小船并不往前驶去,只在原地打转,又撑了两下,小船仍是打转,不由暗暗焦急。
便在此时,身后一人大喝道:“赵信!”犹如晴天起了一霹雳。赵信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时,正是童威、杜西枝等梁山诸人,心下一慌,不由握紧了手中竹杆。
童威怒道:“是你放火烧毁忠义堂么?”赵信情知若承认,只怕会被暴打一顿,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一时犹豫不决。童威大声道:“大丈夫敢说敢做,敢做敢当,既然做了,为何又不敢承认?难道是个孬种?缩头乌龟么?”赵信听他辱骂自己,不由气怒,道:“你才是个孬种,缩头乌龟呢。不错,忠义堂是我烧的,那又待怎样?你才是乌龟王八呢。”
童威纵声长笑,道:“好,很好,你这臭小子终于肯承认忠义堂是毁于你手了。”笑声充满了悲怆和愤怒。赵信少年意气,一时沉不住气,被他言语相激说了出来,此时听得他笑声,才知不妙,顿觉一阵毛骨悚然。
童威铁杖在地上一撞,纵身“呼”的跃起,落到了赵信船上,抓向他衣领,赵信伸手欲格,但童威出手何其快?一把抓住他扔到了长滩上。赵信跌得好不疼痛,刚爬起身,童威已跃过来,左手一扬,“啪”的在赵信左脸击了一掌。
赵信眼前顿时金星直冒,脸上火辣辣的大痛,用手一摸,半边脸又肿胀了起来。不待赵信开骂,童威另一掌又“啪”的击在其右脸上。赵信眼前一黑,身子转了几转,险些跌倒,嘴角处一道鲜血流出。
这两下出手,比白天在忠义堂时的出手重多了,童威已是尽力而为。赵信怒火中烧,他从小到大从没被人打过耳光,刚来梁山就被童威打了两次,双眼如欲喷火,喝了一声,双拳左右横扫,猛地向童威直扑过去。童威一杖向他当胸击去,赵信不懂招架躲闪,被击得向后直摔出去。
他爬将起来,但胸口处疼痛欲裂,不由伸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粗喘着气。童威喝道:“小孬种,诈死了么?”赵信狠瞪了他一眼,道:“老乌龟,你才诈死呢,你死了我还没死呢。”又扑了上去。童威不待他近身,挥杖一击,又“嘭”的打在他胸口处。赵信痛叫一声,又直摔了出去,一口血吐了出来。
赵信兀自不肯屈服停手,又奋身扑上。童威也没有罢手之意,挥杖又击至。赵信知他铁杖厉害,被击中痛楚难当,急忙一把将他铁杖抱住。童威将杖一抖,要将他震开,赵信情知若将它松开,想要再抱住便难了,是以死命的紧抱不放。
童威见无法摆脱他,大声道:“小杂种,抱住我的杖不放算什么本事?”赵信道:“老乌龟,你没本事使得杖还逞什么能?”童威大怒,双臂猛一运力,将赵信挑了起来,自半空中重重摔下。只听“啪”的一声,赵信只觉体内五脏六腑也裂了,眼前一黑,又一口血吐出,浑身像散了架一般,但他仍抱住铁杖不放。童威又举起杖往地上击下,将赵信直摔得吐血连连,一身筋骨似已尽断了,再也抱杖不得。
童威走上前一脚踏在其当胸处,骂道:“小杂种,这次死了么?”
赵信双手抓起两把沙子,猛地向童威脸上撒去。童威挥袖遮挡,赵信趁机一个侧身挣脱,抢到他跟前躬身抱住他双脚,用力一抽,同时伸头撞出,童威站立不稳,身子登时后仰重重的摔了个四脚朝天。赵信如饿虎扑食般骑到童威身上,骂道:“老乌龟,你爷爷还没死呢。”抡起拳头,没头没脑的向童威打去。但只打得数拳,突然身子一轻,已被人抓住后领提起,掷摔在一旁。
赵信被摔了个四脚朝天,爬起身来看时,见是杜西枝,不由怒道:“梁山八义,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呸!你们几个一齐上来好了,我才不怕呢。”又向童威冲去。
童威脸上和头上被赵信打了几拳,有些鼻青脸肿,头脑昏沉,形样甚是狼狈,见赵信又横拳扫至,抬杖便向赵信左肩击去。只听一声闷响,赵信左肩头受了重重一杖,如被人卸去手臂了一般,疼通难当。童威右手探出抓住他肩头,一撞一带,赵信左臂肩头关臼登即被卸脱,肩头一阵钻心地疼,忙挥右臂又打。
童威见他这般屈强,更加盛怒,喝道:“好,今日便送你这小子上西天。”挥杖又向他右肩头击去,打得赵信右肩如碎架了一般,童威跟着左手一探,又御脱他右肩关臼,然后“砰”的一掌打在赵信当胸处。赵信仰跌出去,两肩被卸,登时不能再撑站起。
童威纵身过去,伸杖在赵信背下一挑,将他扶起,跟着“啪”的一掌将他击倒,童威又赶过去将他扶起,又一掌将他击翻……赵信顿时吐血连连,但他兀自不肯屈服,口中怒骂不休:“你这老乌龟有本事便打死我好了,否则有朝一日我一定将你们这些狗贼杀得干干净净。”
童威怒道:“你道我不敢么?”连挑起赵信击了数掌后,提起杖又“呼”的向赵信当头击落!却是果真取赵信性命了,梁山众义不由低声出声。
眼看赵信要命丧当场,远处三人疾奔而来,叫道:“童前辈,杖下留人。”人随声到,一人猛地将赵信拉了出来,却是岳飞,梁红玉和韩世忠随之也到。童威这一杖力道甚猛,收杖不及,“砰”的击在赵信刚才躺身处,沙石四溅。若是来迟得片时,赵信已死在童威杖下了。
岳飞看赵信伤得甚重,忙向童威行了一礼,道:“童前辈,信儿无知,恳请童前辈能原谅则个。”韩世忠夫妇也向童威求情。童威见赵信已被打得半死不活,这才重重哼了一声,气恁而回。归辛耕、孟母梭、杜西枝等梁山诸人跟了去。
岳飞等人忙要询问查探赵信身上之伤,赵信全凭不服输的一口傲气支撑身体,今童威一去,登时昏厥了过去。岳飞大惊,急忙探他心脉,见尚跳动有力,才略略放心,将他脱臼关节推接回位。韩世忠小心解开赵信身上衣衫,但见赵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少地方还渗出血来,血迹斑斑,肋骨也断了数根,浑身上下是伤,约有二三十处之多,也不由惊呆了。
梁红玉忍不住道:“这次童前辈下手当真重,幸而我们来得快些,否则信儿焉有命在?”韩世忠道:“现下也几乎是要信儿性命了。”岳飞凝重道:“信儿烧了人家忠义堂,人家岂能轻饶?看来我们当真是错了,不该带信儿到这儿来。”叹了一口气,取过绑带和金创药来给赵信小心敷药包扎,然后抱起赵信送回了房中。
当晚,岳飞等人一直守在赵信床前,不敢有片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