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才用过早膳,就见挽璇急匆匆的进屋,特地四顾无人才关上门,面带激动的看着她:“主儿!”
从未见挽璇如此失态过,于是快步上前,面儿上微有愠色示意她小心收敛。
挽璇忙低眉行礼,而后凑近于耳畔:“主子,艾氏的孩儿,没了!”
闻这消息大喜,顾及着隔墙有耳,绷着神色问:“那戚良使呢?”
“戚良使受了牵连,如今禁足宜秋。”挽璇把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秦淮。
该去一趟宜秋才是。
秦淮和安若鹂在宜秋门口碰见,相视一笑尔后进殿。
安若鹂想的是艾疏影小产是意料之中,戚钰受罚也在意料以内,看护不力也是一罪。
秦淮则在思量究竟是谁出的手,戚钰还是安若鹂?若是戚钰,未免太狠了,对自己都下的了手,她该敬佩了。
“秦妹妹怎来了,宜秋如今可不平静呢。”
“安姐姐素日同戚姊走得近,今儿不仅没避嫌反倒来探望,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呐。现在是多事之春,妹儿听说了戚姊被禁足也是放心不下,来探望呢,好巧不巧遇上安姊,算是有缘。”
思来想去还是安若鹂的嫌疑最大,亏得昨儿寻她时端的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过一宿光景,好生生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啧,最该避险的人儿反倒急巴巴跟前凑,安若鹂行事真是与众不同。
转头对上安若鹂的眸子,莞尔复言,“安姐姐可知艾氏小产是出自谁之手?估计这艾氏也要销声一阵子了。”
这时,殿内来人领着二人入内。
是了,殿下只罚了禁足,今早又传讯罚抄,可未说过不许人探望,她们算是钻了个空子罢了。
“今日安姐姐怎的同秦妹妹一道来了。”
秦淮方才还同安若鹂侃侃而谈,进了屋子反倒安静了,行了礼后便乖巧的在一旁候着,等待安若鹂和戚钰的叙话。
安若鹂斜睨了秦淮一眼,笑笑,拉着戚钰坐下:“戚姐儿与我打小的情分,出事儿我自当来瞧瞧,何惧那些流言蜚语。”见戚钰神色略有诧异,安若鹂终于道,“我与秦妹妹也是有缘,倒是戚姐儿你如何了,殿下怎么说的?”
人人皆知艾疏影流产一事,却没有太子如何处理的消息流出,但她这回损了身子,东宫人人都得避着,打听也得偷摸着。
“不过是禁足抄百遍地藏经罢了。”自从接手艾疏影,心里就清楚迟早会出事儿,不是栽在她手里,也有别人觊觎,要怨也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风头太盛,早早儿就着手准备了,眼下只是抄经,一日抄完便禁足一日,多抄几日便多清净几日,总之舒坦着过,“姐姐无需担心,我近来总觉着心力不济,便是殿下不罚,也有些日子出不得殿了。”
戚钰话音都落地了,也没见有她的位置,秦淮眼珠子一转儿:“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可真是场及时雨啊,解了心头一大难题呢。”目光不住的飘向安若鹂,“安姐姐说,这是出自谁之手呢?”
戚钰唤清漪添了张椅子,招呼着秦淮坐下。
“只不过想那艾氏不是什么善茬,估计过两天身子骨儿好些了便要去寻殿下彻查此事,也不知我等是否会受牵连。”
戚钰暗暗发笑,无需艾疏影开口,殿下已经着手彻查,只看这把火会烧到谁身上了……左右她的罚已经过了,后续多半与她无干系了,倒是秦淮提起艾疏影不是个善茬,这让她想起来前几日得到了关于巫蛊的消息……可她总感觉似乎有些不对,这才一直压着想再看看。
安若鹂蹙起眉山,秦淮未免过于直爽,可戚钰拘于宜秋,兴许真能躲过一劫:“戚妹妹这几日就安心待着,艾氏之事你莫太过伤神,太子殿下自有调查。倒是秦妹妹,秦妹妹此话怎讲?今日倒是无旁人,若是此话传到外人口中,妹妹你该如何解释你此番言语。”亏得她先前好心提点,怕不是都听到狗耳朵里去了,今日讲话还是不分轻重。
秦淮掩唇一笑,示意下人倒茶:“妹儿不过问问是出自谁之手罢了,安姐姐何需如此紧张?”瓠犀皓洁,笑间意味深长。
安若鹂不愿与秦淮多言,只看着戚钰脸色实在苍白。
“戚姐儿可是身子不适?”
秦淮和安若鹂的不对付,你来我往的对话,叫戚钰更加确认此事乃安若鹂的手笔,如今不过是烫手山芋丢掉后的后遗症,一声叹息:“艾氏于宜秋小产,原是我大意了……”还想说什么,只是原这些日子就精神不济,今日又发艾氏小产,太子责备之事,着实叫人难以招架,忽的眼前一暗,殿内人物皆翻转,一时撑不住,再无了意识。
戚钰忽然之间栽倒,让屋子里争锋相对的两人愣了神几秒,忙惊慌呼喊:“戚姐儿!戚姐儿!(戚姐姐!)”
安若鹂急忙蹲身,指见一探呼吸,尚有口气在,人却失了知觉,一边吩咐婢子去传太医,不忘叮嘱动作快些不要张扬,一边使唤秦淮过来帮忙一起搀扶戚钰上榻。
特殊时期总要多注意些,一群人焦急的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很快,只见青衫女子持着医药箱子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安若鹂又是皱眉,才嘱咐了不要声张,这医女怎么回事……近看发觉有些眼熟,穗荷低声提醒,原是给她看诊的那位。
“是你呀,前些日子多亏女医了。”安若鹂迎上去,寻思着叙个旧。
突然出了个人拦路,匆匆几眼,想不起自个儿认识的人,颔首回礼后去把脉了,观这人衣着不似侍女,约莫是哪个位分不低的主子,她总不能对主子说‘你是哪位?’吧。
安若鹂得不到回复也不恼,跟了上去,待女医愫把玩脉之后方才问道:“戚姐儿怎就晕过去了?”
殊不知女医愫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大段天雷滚滚的剧情,见人询问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安若鹂,可有些话不说别的难受,慢腾腾还是吐出一句:“你连孕妇都不放过呀。”
安若鹂和秦淮愣住了,竟……竟又是一个喜脉?
秦淮追问:“女医所言可真?”
医女点了点头表示是真的,嘱咐几句让孕妇注意心情和休息就跑了。
安若鹂心思复杂,看了榻上躺着的人儿几眼。
“清漪,你去告之太子戚姐儿的好消息吧。”回头同几个近身伺候的说了几句之后要离去。
她一走,秦淮也没有理由留下。
宜秋一堆婢女,用不着她们伺候人醒,这一晕,倒是把罚给免了。只能说有些人运道就是好,福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那头艾疏影流产的消息传得极快,几乎当夜整个长乐都知道了,俞嫦青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如平地一声雷,惊得她胎腹隐隐有些疼,忙稳了心神,吩咐安胎药送来,待一碗汤药下肚,拾掇一番紧赶慢赶去了宜秋。素日但见大道长,今时不同往昔,只一会儿功夫便是殿外劳人通报等候。
艾疏影在床上躺着,一次流产几乎要去她半条命,好在太医医术高明,她底子也不错,这才挨下来了。闻子琼来访,急忙忙让人请了进来。顾忌着来人身子,让人在椅子上垫了软枕,请了人坐上。她的孩子没了,子琼的再不能出差池。
“你有着身子,不好好在宫里养胎,往我这来干什么。”拧眉似怪,“莫说我病着,别过了病气给你,更何况我最近不安宁,再牵扯到你就坏了。”
俞嫦青见着人病恹恹的,远没了先前精神,心尖儿骤紧:“我又不是那女娇儿,还能怕了不成,何况你这也不是身病,是心病。”只是流产也不该是这样心死模样。
念及这东宫里多少阴暗处,多少只手都忙着将她往深渊里推,偏还是个带着身孕的人,只又怒又忧,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受委屈了,可恨我竟无半分察觉,不然多少也是能帮上什么……”
“哪能怪你头上去。”她神色带哀,笑靥却依旧明艳,眼前的人是她在这东宫的唯一安慰了,“若是轻易便让人察觉了去,才是怪了。”戚钰千叮咛万嘱咐……她总是应下心里却没多当回事儿,果真是遭报应了,这孩子与她没那母子缘。
长叹一声:“终究是防不胜防,咱们怎么能想得到这些个事……你又怀着身子,哪儿能让你多加操心,只怪我自己粗心了。”看向子琼的腹部,神色温柔,“你也别为我劳神,好好养胎要紧。”
俞嫦青默然片刻,只觉梦之字里行间尽是心酸,绛唇翕动半晌才有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