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疆土纵横五万余里,其间诸国分裂,以分据北边的宋国与倚靠东海的吴国国力最为昌盛。但因两国之间以茫茫长河分隔,因此少了许多纷争,但国内党派之间却凭江对立。吴国以道家立国,尊道门名教玄真为国教。而宋国则有佛家三大圣地之一的摩柯院作为倚靠,国内佛风盛行,街井巷陌之处皆闻颂佛之声。
陆殷坐在马车中时所闻所感便是这般盛状。
安坐一旁的楼金玉看着她满脸惊异的神色心中略感疑惑,随即想到她远居边乡原野,平生应是第一次来到这国度京城,感受到了那蔚然的风气。她不由微笑道:“洛姑娘不必惊奇,我大宋尚佛成风,不仅百姓如此,皇室之中更是如此,相传皇上命人在皇宫中曾以极品的金丝楠木建了一座大殿,并在殿中修了三丈之高的佛像,日日祭拜参供,也不知是真是假。”
陆殷想起她所在的那个时代历史上著名的梁武帝灭佛之事,那梁武帝初时亦是这般崇信佛教,已至后来把整个国家搞得乌烟瘴气,不得不采取了灭佛措施。可是从摩柯院来到这里,所经村庄民镇虽少,但也能感受到此间的民风之善,虽有那行奸作恶的泼皮,但也是极少数。莫非来到了这般神魔乱舞的时代,尘世间的些许规矩也相应地发生了某些变化?
楼金玉看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由好奇地问道:“洛姑娘是否不甚同意皇上的做法?”
陆殷忙摆手道:“绝无此意。“开什么玩笑,哪怕皇权再怎么没落,要是自己的言语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人家要自己的脑袋还不是易如反掌?
楼金玉又问道:“那姑娘为何听到这般举措就一脸的冷淡?”
陆殷摸了摸自己的脸,只好答道:“只是对这神佛之事不甚感冒罢了。”
一旁的碧儿闻言瞪大了眼睛:“莫非洛姑娘不信佛?”
“不是不信,只是其间许多教义与我观念大是相驳,我平生所行自对自己,不对天地。更何况这世间有没有神佛还是两说。”
楼金玉惊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孩,轻声道:“你不会真是在水里泡了很久,把脑子泡傻了吧?”
陆殷愣了愣,小声问道:“莫非真有神佛?”
楼金玉正待回答,却感到马车微微一颤,随即停顿在地,车门外传来那车夫的声音:“小姐,到了。”
楼金玉道:“洛姑娘,不必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终归是我们这些人没有关系,姐姐我先领你找到院子住下,其它的事情另外再说。”
洛阳感激地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多谢楼小姐的安排,可惜我现在也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等发达以后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楼金玉微微一笑道:“叫姐姐就生分了,看样我比你年长,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姐姐吧!”
陆殷欣喜道:“我与楼姐姐一见如故,正有此意呢!”
楼金玉笑了笑,挽着碧儿伸过的手走下马车,对着前来迎接的丫鬟们吩咐道:“给这位洛姑娘安排一间屋子,唔......就青儿的那一间吧。”
众丫鬟见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都大感好奇,东厢近年来屡受排挤,已经很久没有新人出现了,所以看到了这样的一张新面孔纷纷围了上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丫鬟凑到碧儿身边问道:“碧儿姐姐,这个小妹妹是哪来的啊?长得这般可爱,只是看起来瘦瘦的小小的,好像还看不见......好惹人心疼啊!”
碧儿得意道:“从江边捡回来的,你们别这样逗她,这可是个痴情的丫头呢,为了情郎还跳了河哦!”
这一声可炸开了锅,青楼女子最是羡煞崇情那世间的恋情故事,愈是悲情愈加向往,此时听说这样一位痴情的女儿就站在身边,纷纷嚷着让她讲故事。陆殷被夹在中间推来攘去,直问的头晕目眩。
一旁的楼金玉笑着出声道:“好了好了,不要再难为她了,都回去干自己的活儿去。红儿,紫儿,你们两个帮洛姑娘安排一下吧。”
小姐发话,众人只得应是,只是散去时仍然转头议论个不停。
陆殷在丫鬟的指引下来到了园中靠西的一处院子,一路上花香满面,蝶舞雀鸣,陆殷不禁出声赞叹道:“贵府真是富贵,光一个院子就这般面积,可想整体该是何等广阔!”
两个丫鬟听到她的用词都大感疑惑,紫儿出声道:“姑娘莫不是第一次来宋京?我们流连阁乃是京城名气最大的院子,占地大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流连阁.....流连阁......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的直白,陆殷心里越来越紧,忙问道:“请恕我孤陋寡闻,这流连阁是......做什么生意的?”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咯咯直笑,红儿笑道:“做什么生意?当然是卖唱曲舞艺的呀。”
紫儿贴着陆殷的耳朵悠悠道:“当然,若是姑娘想做皮肉生意,也不是不可能的哦~”
陆殷身子一僵。
两丫鬟看着她瞠然的表情,更是乐不可支。
陆殷沉默地随着两个丫鬟走入房中,沉默地听着她们收拾屋子,沉默地等着那一浴桶烧热的水,沉默地在丫鬟的服侍下洗了个澡,沉默地受着她们的摆布,沉默地听着她们留下了一盒饭菜渐渐离去,沉默地听着屋里的万籁无声。
沉默着沉默着,陆殷突然伸出手来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她深深地喘了口气,嘴里低声念道:“要冷静要冷静!不就是到了妓院吗,不就是来了青楼了吗?上辈子又不是没来过......这次只是换成了古代......要冷静要冷静......”
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与卖油郎独占花魁等经典故事。
陆殷在房间里来回走来走去,连碰倒了花架都不自知,心里想着自己被坑到青楼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不然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都怪自己嘴脏,骂人骂的都是什么表子贱人万人骑的混话,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真的应了那些话语。话说......那女人不会真的让自己去卖吧......很难说,唱词做舞吟诗作对都是人家上层人物才玩的东西,自己论起来一无所长只有这张脸过的去,很难保证身子能清清白白。即使能逃出去了,人家也不信你个青楼出来的小姐是清白的,还要骂你当表字还要立牌坊......
才出虎口又入狼穴,此情此景莫过如是。
陆殷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