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的人口大约75亿,每天死亡5820万人,平均每秒钟要死1.8个,我们这些死神忙不过来。
在我们的上级覆灭以前,大约有一千三百名死神,行走在世界各地,认真对待每一个死者。
但是,当时全世界不过才3.5亿人,偶尔打个仗,闹个瘟疫,我们可能会忙一点,但是工作从来不算太繁重。
现在,75亿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就我所管辖的新津市来说,750万的人口,每天要死155个半人,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跑来跑去,我又不会飞,我的镰刀也不是女巫的扫帚。
所以,我没时间去管那些自然死亡的人,当他们在衰老中平静地离开时,我只是停下脚步,默默站定,念上一句,
“愿你一生无所牵挂。”
然后继续匆匆赶路。
走马灯,你们就自己来吧。
我每天主要的工作是给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念诗,他们求生的强烈欲望让灵魂久久不能脱离躯体,所以需要我们的引导。
毕竟,灵魂虽然孤立与你们的肉体之外,却也是能感觉到肉体的,包括疼痛。
解放你们的灵魂,是出于你们所说的“人道主义关怀”。
就算这样,我每天还是要解放近50个人的灵魂,在城市里奔波,跑来跑去。
偶尔,你们的灵魂释放出来,没有立刻消散,还要骂我,说让你们受苦了。
我想,这就是我抑郁的来源,吃力不讨好,全年无休的工作,如此而已。
……
新津市,JA区,长江边
凌晨3点
站在冷冽的江边,我“瞪大眼睛”寻找着我的披风。
跨江大桥上点点的橙黄色灯光射下,在翻腾的江面上投出一个个圆形的光斑。
我找到了,我的披风,就在那个光斑里,刚刚漂过。
伸展“瘦骨嶙峋”的双腿,我的骨头脚掌踩在了汹涌的江面上。
维持了一下平衡,我把双脚深入到相对平静的下层水流,让江水没过我的腰部,开始向江心走去。
终于,我爬上了岸,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湿透了,但是我手中攥着我的披风,虽然它也湿透了。
“我江湖人称马踏川,我怕过谁?”一位头顶发迹稀疏,身材微胖,戴着眼镜,脚上一双拖鞋的男人,向我走来。
他在打一通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态度十分恶劣,大吼大叫着什么“不爱别伤害”“龙鸣”“弟弟”之类的词语。
他走着走着,顺便踢了一脚我放在岸边的镰刀,木制棍身发出哗啦哗啦地声响,而他也脚上吃痛,对这把镰刀的主人,也就是我,骂了一句:“我是真的服了,是不是有人脑瘀血,大半夜的扔个破棍子在这里!”
我刚上岸,就蹲在他身前,目送他骂骂咧咧地离开。
你们看不见我,准确地说,是你们一旦集中注意力想去“找我”,我就会无法被感知。
但是,我本身和我的随身物品,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偶尔也能偷个懒,坐在计程车车顶,穿越整个城市。
我有时和你们一样,也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躺在夕阳照射的草坪上休息。
当你们站在太平间里,趴在死者身上哭泣的时候,我也站在一边,平稳而清晰地念着他一生中最重要时刻的诗文。
有时,我也会坐在街边的小店里休息,你们没注意到,直接坐在我身上,就会感觉今天这个椅子,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这里提醒一句,其实我也很不舒服,所以,请不要在我身上扭来扭去。
我把湿答答的披风披在肩上,走在凌晨三点的大街上,想找个地方把披风弄干。
终于,我看到了一间24小时便利店,红色的“SomeDay”灯牌还在闪着光。
现在已是深秋,店里开着暖气,这就是我需要的——一台强劲的空调外机。
我站在外机的风口上,背对着它,好让披风被外机里吹出的风吹干。
等待总是漫长的,所以我翻开那本翻不完的书,准备看看故事,你们的故事。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时候,这话说的没错,但是生活,总比那些艺术更有戏剧性,你都不敢相信,书里的有些内容,比你们的电影和电视剧更精彩。
最近,你们的故事越来越无聊了,都是在什么“经济增长乏力”的全球形式下,出现的非自然死亡。
我越读越觉得没意思,开始把目光投向便利店内,那台顶挂式电视正在重播上午的新闻。
女主持人:“昨日,JA区第二医院的一位患者,于亲属探视太平间时被发现仍有生命体征,其家属已向院方提起诉讼,目前患者已被移往重症监护室……”
啊?前天的那个JA区第二医院里,还有一个死者么?完了,超度完走廊那个就离开了,太平间里躺着的那个忘了……
我仿佛感觉到早已不存在的汗腺正在不断分泌汗水,从我的两鬓流下,最近几个月以来,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我感觉有些抑郁以来,就总是忘这忘那。
看来,我等下得去一趟那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了,灵魂不离开身体,你们就“死”得不透彻,“死”得不透彻,就可能会活过来。
“切,又要再跑一趟,真的烦。”我这么想着,把自己的失误转嫁成他人的过错。
身上的披风没有完全吹干,像一层狗皮膏药一样粘在我的肋骨上,让我很难受。
还是先把披风吹干,那个人的事情先放一放,反正现在不比从前,就算偷懒也不会有人管。
便利店里的电视机还在放着新闻。
男主持人:“今晨,市长候选人之一的梁万民先生在视察JA区商业街时遭到不明人物袭击,所幸没有人员伤亡,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啊,这个,昨天早上,JA区商业街的那场袭击,我在现场,是那个吧,那个最近几年传得很疯狂的东西——超能力者。
近几年,这座城市中好像出现了一些“身怀绝技”之人,他们自称超能力者,打着人人平等,超能力者与普通人平等的旗号,做着犯罪和违法的事情。
我见过几个,在政府秘密收押和处决的犯人里。
我也超度着这些人,他们着实引起了一些我的兴趣。
其实,我能“看到”超能力者,即使我没有生理意义上的视觉。
你们这些超能力者,在我眼中,就像举着灯笼走夜路的人一样,在黑夜里发光。
所以我能看到你们。
就在刚才,刚才就有一个,那个在江边打电话的男人,他就是一个超能力者,而且他身上的光芒比一般的超能力者要耀眼的多。
按那些秘密文档上的分级制度,那位自称“马踏川”的人,大概是最高等级——红色,五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