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脚下时,唐芝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俞辉堂?”她叫出了声来。
“之前他确实来过凰山,但现在已经不在了。”
唐芝能够感觉到那股气息十分微弱,他相信薛琛所说,但对俞辉堂的安危却依旧不放心。
“你若真担心他,那就给你师叔打个电话吧。俞辉堂确实在你师叔那里,你师叔会救治他的,你就相信我一回吧。”
薛琛觉得自己就差把心给掏出来让唐芝验货了。
“我相信你。”唐芝道,“你找我来凰山,究竟要做什么?”
薛琛没有接话,他对唐芝勾了勾手指,领着唐芝来到了一处悬崖。
那悬崖并不高,但自上而下看去,地面一片白雪皑皑,倒也有几分危险,令人心生怯意。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事故。”薛琛解释道,“我想请你用驱魔师的方法调查一下,还原这起事故的具体细节,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召唤谷底的亡魂,询问他多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芝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渐渐喝出白气,她微闭起眼睛,片刻后又重新睁开。
“俞辉堂从前和我提起过这事,但是那个叫叶恕的人现在不在此处。”
“我知道他不在这里,现在叶恕支配着陈源的身体,但是如果你在这里设下阵法,以叶恕的尸骨为阵眼,说不定可以将叶恕的魂魄召唤到此处来,让他脱离陈源的肉身。”
唐芝缄口不言,她细思了片刻,觉得薛琛说得方法似乎可行。
“你必须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召唤叶恕?不能当面去问陈源吗?”
“我怀疑陈源他已经被那魔物所控制,无法支配自我意识了。但是他的亡魂也许还能沟通,你姑且试一试。”薛琛恳求道,“我对法术一窍不通,想来想去,只有请你帮忙了。”
唐芝心中仍旧存有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叶恕的事?”
“你的疑心可真够重的。”薛琛摊了摊手,无奈笑道,“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和叶恕是熟识之人。当然,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现在大概也不认得我,因为我改过名字。”
唐芝不会读心术,也看不出薛琛的眼神有没有哪里不对,她只能选择相信薛琛所说。
“好了,现在你可以设阵了吧?”
薛琛好说歹说,唐芝终于点了点头。他松了一口气,朝唐芝张开了怀抱,唐芝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我带你下去呀,虽然不能确定他的尸体到底在何处,但大致方位我还是知道的。”
唐芝有些为难,但顾及不了太多,只能听从薛琛的意思,她赌薛琛不会在这种严肃的时候干些越轨的事。
“失礼了。”薛琛道。
他将唐芝打横抱起来,表情似乎显得很轻松,随即纵身跃下山谷。
唐芝觉得一阵冷风在脸上拂过,风雪迷得她睁不开双眼。空气里的寒意刺进鼻腔,她感到了一丝疼痛。
薛琛在一处桃树下停下了,他给唐芝指定了范围。
“设阵吧。”
唐芝分别在八个方向投下符纸,以石敢当像镇压,她此前从未设置过如此巨大的阵法,因此并不能估算这阵法的精确度。
唐芝渐渐地发现,薛琛着实是个门外汉,在她设置法阵的过程里,薛琛始终未发一言,安静地根本不像他本人。
“你这阵靠谱吗?”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那我倒要问你,你确定他的尸骨还在此处?”
薛琛哑口无言,他顿了一下,露出了笑意,“没想到你也挺伶俐的嘛。”
唐芝白了一眼,她心想,她的式神从来不会怀疑御主的毒舌程度。
法阵中心散发出了一圈淡紫色光晕,唐芝的神情立马严肃起来,再无人开口说话。那光辉渐渐开始泛白,不稍片刻,阵眼中心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虚影淡如烟雾,很快便消散殆尽。
唐芝渐渐皱起了双眉。
“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唐芝托着腮沉吟道,“叶恕他似乎在此处,可又召唤不得,就好像……”
“好像什么?”薛琛的好奇心被钓了起来。
“好像在另一个空间里。”唐芝道。
两人互看一眼,唐芝不断地在脑袋里搜寻着关于招魂阵法的知识。她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拍了下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里的空间好像被扭曲了,你仔细看,这桃树……”
薛琛打断了唐芝的话,“我的姑奶奶,你是在忽悠我吗?要知道就算是输出也分物理输出和法术输出对吧?你是法师,我就是一物理系战士。我这么解释你懂吗?”
唐芝摇了摇头。
“好吧,我就知道你不懂。”薛琛发出了一声哀叹,他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方式了。
“总之,你只要知道,我对法术一窍不通,根本看不出什么空间扭曲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空间扭曲,是不是意味着……这里发生过穿越之类的事件?”
薛琛的话点醒了唐芝,“对!很有可能!而且时间就在不久前,两三天之内。”
“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时间、扭曲时空吗?”薛琛问道。
唐芝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样东西——庄周晷。
她大概猜到角津口分部的那些人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了。也许战术预报科的人已经观测到了庄周晷在凰山被使用,这一举动势必会影响过去,也许角津口会变成任何人都无法预知的模样。
谁会发动庄周晷?庄周晷此刻究竟在谁手里?唐芝此时迫切地想要揪出那些躲藏在迷雾之中的幕后黑手,敌在暗处的滋味令她感到十分痛苦。
要是俞辉堂在就好了……她发现俞辉堂的身姿总是会在她的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闯入她的脑海里,她以前从未能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依赖俞辉堂。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唐芝与薛琛互看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愁色。
薛琛叹道,“我们还是先找到陈源,问一问他吧。为何偏偏是此处发生空间扭曲呢?也许和他的过去有关。”
他猜出了唐芝心中的担忧。
唐芝做疑虑状,“陈源?他会和我们合作吗?你不是说他被那魔物影响了吗?”
“所以这不是有我在吗?”薛琛指了指自己,颇具自信地说道,“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个降魔师,那魔物见到我估计得绕道走,由我来保护你!”
唐芝露出了钦佩的神色,她钦佩的是薛琛的那股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自信。
她忽然注意到薛琛的食指上带了一枚看起来十分古旧的戒指,那戒指古朴无华,通身散发着寒铁冷光。她觉得那戒指看起来有些眼熟,待想起来那是何物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薛琛所佩戴的并非是普通戒指,而是某种对难以驯服的妖魔施以禁锢之咒的戒器。
在寻找陈源的过程中,角津口“群魔乱舞”的状况丝毫未有衰减的迹象。渐渐的,魔物不再选择袭击同类,而是将目标对准了闹市街区的人类。
虽然协会分部成员及时部署了善后应急措施,但大街小巷还是流传起了各种各样的奇怪传言。
“这样追下去只会白费力气,我们永远赶在他后面,阻止不了他的任何暴行。”薛琛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唐芝看了看那禁锢之戒,又看了看薛琛。他觉得比起俞辉堂那种按命令办事的式神,薛琛好像天生自带一股除恶扬善的正义之气,因此她看着那戒指总觉得有些别扭。
“你为什么会成为驱魔师?”唐芝忍不住问道。
“谁说降魔的就一定是驱魔师了?我可不是、也不想与驱魔师为伍,我不喜欢像你师叔那样的人。不过,你还不错,我不讨厌你。”
只是不讨厌的程度?对于自己所获得的特殊待遇,唐芝暗暗发笑,表面上,她却依旧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要不我们来打个赌,我猜你以后会对驱魔师有所改观的。”
“你要是赌赢了,我就答应你任何事。”
薛琛对唐芝眨了眨眼睛,轻松无比地许下了承诺。唐芝有种直觉,他似乎总是干这种事。
“这句话我会记着的,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唐芝道,“你猜,陈源会不会和那魔物在一起?”
“极有可能。”薛琛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他和那魔物就好像是共生关系。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他和你们驱魔师不太一样,我和他交过手,我能感觉到这一点。”
“那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
“怎么个引蛇出洞法?”薛琛问道。
“抓一些低阶的魔物,设个饵,将那高阶魔物吸引过来。”
薛琛的眼神变化了些许,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吟道,“怪不得……这么说来大学城北山上那防空洞中的诱饵,也是有人故意设下的,这魔物看来是被人为豢养出来的。”
唐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你!那个站在山顶……的人。”
她本想说“那个站在山顶巴不得被雷劈的蠢货”,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忍住了。现在她和薛琛是队友,诚如薛琛所说,对付妖魔,她还要仰仗薛琛这个强力的物理输出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