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辉堂,俞家独子,锦城大学在校生,家中世代经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到俞辉堂父亲这一代时,俞家几乎垄断了锦城的酒水产业链,甚至在意大利那不勒斯湾拥有葡萄庄园。
当然,这仅仅只是俞辉堂表面上的身份而已。
就在那天夜晚,当观海路上空的天幕被庞然大物所遮蔽时,唐芝确信自己见到了躲藏在面具后方的俞辉堂。
观海路上发生的事故来势汹汹,收尾却悄无声息,随着巨鸟的消失,舆论也渐渐平息了下去,似乎是某只看不见的手有意将这场事故给压了下去。起初大学城里还有不少学生谈论此事,闹得人心惶惶,三天后它就像其他深夜档电台灵异故事一样被人遗忘在了脑后。
新学期伊始的第一堂课,校门口涌动的人潮如同下雨天里搬家的蚂蚁,满眼尽是面色欣喜、目光中流露着喜悦气息的新生们。俞辉堂拎着书本,打着哈欠走进教室。
“俞辉堂,你昨天晚上去哪里鬼混了?你迟到了!”喝问声如同晴天霹雳。
俞辉堂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一抬头瞧见问话的是同班的薛琛,顿时敛住了脾气。
薛琛作为班长,班中大小事务的负责人,平日里是个尽心尽责之人,且和他的关系不浅,俞家与薛家两家人之间在私下里亦有些来往。俞辉堂曾经听他母亲说过,如果薛家夫人生的是个女孩的话,按照两家长辈的约定,那女孩多半会成为俞家的媳妇。自那以后,俞辉堂每次看到薛琛都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可惜,是个男的。俞辉堂总有一种庆幸之余的失落感。
“什么去哪里了?我一直在家睡觉啊……不过没怎么睡好。”
俞辉堂摆了摆手,半眯着眼睛往空座位上钻去,不料双眼一聚焦,赫然发现教室后门口那个自己常坐的座位上来了一张新面孔。
“啊!你是昨天那个……”俞辉堂回想了好一阵。
唐芝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低头推了把眼镜。
“昨天中午在学校图书馆,我们见过,对吧?”
这口气喘得实在是太坑爹了。唐芝暗长舒了口气,整个人从万米高空降落,却不免有些生疑——这家伙难道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么?
“你知道阿蛮吗?”唐芝突然问道。
“什么东西?”
“一条狗。”
“啊?”
俞辉堂瞠目了好一会儿,半晌没能搭上一句话。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埋藏的记忆深处,在遥远的过去,在一段不属于他的时光里。
阿蛮……你走罢,不用管我了。脑海中有个微弱的声音,如午夜滴漏落进了他的记忆之海。
锦城观海路茶餐厅,黑色羽毛的燕子栖息在橡木招牌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宾客寥寥无几,唐芝照旧和往常一样一下课便来此处蹲点。
尽管侍者小哥看自己的眼神明显有些异样,唐芝却熟若无睹,厚着脸点了一杯柠檬水,又特地吩咐侍者多挤一些柠檬汁进去。
夜色渐起时,男人果真如期出现在了她身边的高脚椅上,唐芝甚至没有发现他是何时进来的。
“这样下去俞辉堂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唐芝低声道,“你还是尽早离开他吧,和我定下契约的话,倒是可以借给你一副傀儡假身来固形。”
“喂,你当大爷我是那些圈养的犬鬼吗!”男人压低了声音,身周渐渐布起低气压,他左右环顾了一圈,突然顿悟,“特地来这里蹲我?变态吗你?”
“既然如此,那你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嗯?”男子挑了挑眉毛。
“我只好把你驱散了,尽一个驱魔师应尽的义务。”唐芝以悲天悯人的语气道。
“哼,你尽管来试。昨天是我放水,真想对付我?你还嫩了点!回去再修练几十年吧!”
男子目光凛然,起身欲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怒而转身指着唐芝,愤愤道,“差点给忘了,昨天晚上指使老子帮你找那什么迦楼罗,结果呢?那东西他妈根本不是迦楼罗啊!是鬼车!”
唐芝像是刚从外太空神游回来一般,向后仰了仰脖子,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哦”。
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知道鬼车这种罕见的东西,即便是老一辈的驱魔师也很少有见到过活的鬼车的,它们多半只会出现在老旧的画纸上。
这个神秘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唐芝尝试着用天眼窥探其真身,却发现凭借自己的修为实在无法看破。她被这家伙给戳中了痛处,顿时泄了气。
男子气得两眼一翻,索性不再和唐芝解释了,掏出烟盒点了烟,独自坐在离唐芝三尺远的地方抽起烟来,片刻过后,男人将烟捻灭,一咬牙,双眼往唐芝脸上一瞪。
“要我答应做你的专职跑腿员,有个条件。”
“你说?”
“不许过问我的过去,私自窥探更不允许。”
“就这个条件吗?我没有查人家户口本的习惯。”唐芝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接道,“对了,我也有个条件,你给我从俞辉堂的身子里出来。”
男子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寄生灵。”
唐芝的眼镜镜片后方迸射出了杀气。
“因为我就是俞辉堂,俞辉堂就是阿蛮。”男子解释道。
“你精神分裂?”
“你才精神分裂!”男子一摆手,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好了好了,不和你废话。容我回家再斟酌几天,过几日亲自上门和你定那什么卖身契。”
“定契约的流程和领结婚证差不多,是要去灵异事件研究协会锦州分部办理的……话说,你真的是俞辉堂?”唐芝孜孜不倦地追问着。
“你实在不信就算了!”男子转了抓头发,咬牙道。
唐芝向来不怎么喜欢露出夸张的表情,然而此时此刻,任凭俞辉堂再后知后觉,却也能从她那******冷漠的脸上读出一点愉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