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雍之盯着厉止戈的眼泪不知所措,厉止戈也会哭?这人不是钢筋铁骨吗,怎么会有眼泪?
他心里杂乱如麻,忽然意识到不对,想躲避已经晚了,一柄精巧的刀刃刺在他肩膀上,连忙躲开第二枚,第三枚,落到榻边。
厉止戈勉强支起身体,冷汗瞬间湿了衣裳,反应不及被宋雍之夺了手里的袖刀,正要搏命,就听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厉兄。”
宋雍之见他认出自己才松开手,手上沾了滑腻的汗,还带着厉止戈冰冷的体温。
厉止戈脆弱得让宋雍之心慌,连忙扶他躺下,掩好被子,“药在哪?”
厉止戈闭了闭眼,牙咬出了血,好一会才缓过来,“臣参见东贤王。”
他垂眸苦笑,一条命白扔了?不该才对,但愿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宋雍之见他这副模样懒得计较,“等你伤好了,我们再算账。”
宋雍之在床边翻翻找找,找了一堆看着能吃的药。“这些?”
“不敢劳烦东贤王。”
“再叫一声东贤王本王把你弄进宫。”宋雍之冷笑,捏着厉止戈下巴喂他吃了颗药。
“不是想躲着本王吗,进宫就住在遥华殿怎么样?让你日日看着本王。”宋雍之擦去他额上的冷汗,“真狼狈。”
厉止戈索性闭眼,现在的自己无力反抗。
“厉兄最落魄的时候怎么就都入了本王的眼?”
“一样。”
宋雍之勾了勾唇,气莫名其妙消了些,见厉止戈张口都磨磨唧唧的,索性把药捏在指尖,探进他口里。
厉止戈猛地睁开眼,歪头躲避,被轻而易举地制住了。
“厉兄现在有能力反抗?”
宋雍之面上笑眯眯的,心里紧张地险些抽回手,指尖的触感柔软到不可思议,暖和湿润,让他一瞬间不想拿出来。
等到喂完药,厉止戈已经昏睡了过去,漆黑的睫毛在白到透明的脸上留下了一小片阴影。
宋雍之放轻了呼吸,给他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轻轻弹了弹他额头,“让你逞强,白受罪了吧。”
如果今日不来……庆幸今日来了。
宋雍之想了想掀开被子,手刚放在厉止戈身上,就被握住了。
厉止戈黑眸沉沉,一动不动盯着他,让他忽然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尖,“上药。”
“不必。”
“本王说了算。”
“别让本将恨你。”
宋雍之挑了挑眉,“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前边是谁给你上的药,姓陆的?他可以本王就不可以?”
厉止戈见挡不住他,咬牙翻了个身,趴在榻上,费力将下衣扯开点,露出惨不忍睹的伤。
宋雍之缩了缩眼,指尖在血痂上按了下,“活该!”
厉止戈额上冷汗密布,唇齿被撬开。
“再咬一下试试!”宋雍之冷眼看着伤处,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已经化了脓,“姓陆的就这么照顾你的?”
他小心翼翼地涂了药,等药干了才理好衣裳,站起来伸了伸发酸的腰。
歪头看了眼又不省人事的人,摸了摸厉止戈湿漉漉的衣裳,他何时做过这种事。
厉止戈眼皮颤了颤,正要睁开就被捂住了。
“厉兄又不是女人,本王没兴趣!”
军里都是粗鲁之人,他不信厉止戈没光过膀子,没听过荤话,怎么到他这就扭扭捏捏了?
厉止戈努力地配合他,身子紧紧贴在榻上,只露出瘦削的背,白到晃眼,上面布满了疤痕。
宋雍之抚了几道疤痕,目光停在弧度圆润,脆弱消瘦的肩上,视线微微动一动,就能看到锁骨的一点轮廓。
如果肩上没有伤痕,任何男人看到都会痴迷吧,前提是厉止戈是个女人。
宋雍之忽然觉得厉止戈的耳朵有些红,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
“厉兄生得这么好看,要是有个姐妹,必是倾世之资。”
厉止戈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怕忍不住和他搏命。
宋雍之耸了耸肩,没有再闹,来日方长。
他翻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抓着厉止戈两只手套在袖子里,厉止戈侧了个身,朝里背对他,自己系好衣带。
宋雍之堵了口气,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等他好了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冷哼一声把被子挪到厉止戈上身,厉止戈用尽最后的清明翻了身,把被子扯到腿弯,顿时吐了血。
宋雍之给他擦去嘴角的血渍,“明日让太医给你瞧瞧,姓陆的不靠谱。”
厉止戈霎时睁开了眼,眼里血丝密布,杀气凛冽,“如此,本将和东贤王不死不休。”
宋雍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本王有预感,离本王知道真相的那日不远了,到那日我们再谈。”
他用手阖上厉止戈的眼睛,厉止戈的睫毛如小刷子一样扫过手心,酥麻酥麻的。
宋雍之皱眉忽视了异样的感觉,“放心,本王不屑于乘人之危。”
他目不斜视给厉止戈换了下衣,收回手时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滑腻的触感一直停留在指尖,挥之不去,他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索性把一只手放在厉止戈额上,时不时屈一屈指节摸一把。
厉止戈疲惫至极,眼皮颤了几次也睁不开,由着他去了。宋雍之看着掌心枕着的头,无声地笑了。
被一笑置之的念头忽然升起,他一点点凑近了厉止戈,两人鼻息相交,皮肤像女人,唇像,身子像,偏偏不会是。
他隔着轻薄的衣裳在厉止戈身前揉了把,手心的软让他一时忘了呼吸,“厉兄的胸肌不错,不知道哪个美人有殊荣……”
他看着脖颈处的匕首,笑了笑止了声。
厉止戈稳稳地握住匕首,在他脖子上划了道血线。
“厉兄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要不你也摸摸本王的?”回他的是脖子上的刺痛,“本王给厉兄赔罪……”
厉止戈手臂上青筋鼓起,汗如雨下,眸子越发黯淡,抹去嘴角的血,扔了匕首,“不送。”
宋雍之摸了摸脖子,看着指尖鲜红的颜色,撇了撇嘴,在厉止戈杀人的目光下一掌砍在他脖子上,“睡吧。”
金银看到宋雍之身上的血渍,大惊失色,“爷!”
“没事。”宋雍之打量了眼金银的胸膛,嘴角抽了抽,“回宫。”
陆简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面色惨白如纸,跌跌撞撞跑去厉止戈的房间,触到他的脉才安下心。
“都出去吧。”
“陆大夫您……”
“我没事,止戈要紧。”陆简急匆匆地给厉止戈施了针,喂他吃了几颗药。
正要给他上药,手就被握住了,宋雍之夺过陆简手里的药,“本王来吧。”
陆简看了眼门外一脸无奈的余富,咬牙行了礼,“草民参见东贤王。”
“出去。”
“东贤王深夜来将军府于理不合,止戈已经和王爷说清楚了。”
陆简声音里带了些冷意,依旧好听,宋雍之却觉得刺耳。
“这是本王和止戈的事,关你什么事?金银。”
陆简还欲说话,就被金银拽了出去。“二位请回。”
“即便是东贤王,私闯将军府也不好吧?”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本王哪里去不得?”
屋里响起宋雍之淡淡的声音,这么胆大包天的话也就他敢说了。
余富无奈地道:“陆大夫昏迷三日,我送您回去休息吧,东贤王这边……”
陆简没有开口,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更加虚弱几分,如狂风中的枯草,随时会被卷走,却坚韧地扎在地上。
“爷决定的事,无人能动摇,厉将军伤好之前,爷会常来。”金银打晕了陆简,对余富点头示意。
宋雍之见这么大的动静厉止戈还是没有醒,就知道陆简做了什么,莫名不爽,漫不经心点燃了带来的熏香。
他如昨日一样给厉止戈上了药,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犯了难,姓陆的是怎么喂的?
他瞬间脑补了一堆,火气“噌”地冒上来,手上却放轻了力度,小心地让厉止戈枕在他腿上。
宋雍之一点点撬开厉止戈的唇,舀了药喂他,手指在他沾了药汁的唇上流连,“睡着了这么乖?”
乖?他竟然会用这个字形容厉止戈,他是忘了厉止戈千军之中一箭穿心,朝堂之上一剑封喉的杀伐了?
要是当着别人的面说,怕是会被当成傻子,厉止戈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哪一仗不是尸骸遍野,这样的人怎么会乖?
但是厉止戈不是一身尖刺,不是铁打的战傀,甚至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块硬邦邦的肉,会流血,会疼,会流泪,怎么就不会乖?
以后会不会有个人,能让厉止戈化成绕指柔?
只要想到厉止戈会抱着个女人,吻她爱她,宋雍之就浑身难受,哪个女人配得上厉止戈!
他神游天外一般坐在榻边,等反应过来唇已经要贴上厉止戈的唇了,他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金银只当他又抽风了,追在他身后,结果追去了波烟楼。金银翻了个白眼,进去一看,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宋雍之怀里抱了个女人,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他的吻落在女人耳上,慢慢挪到肩上,一触即分。
金银揉了揉眼,还未细看,宋雍之已经从他身旁掠过,出了波烟楼。
金银脚步虚浮,肯定是错觉!爷怎么可能……
宋雍之沉默了一路,快到宫城的时候停下了,轻身飞到城楼上,站在顶端看着灯火通明的宫城,“北凰的雪不错。”
金银立刻明白了,“是。大周属下没去过,书上说大周的春景似仙境一般。”
宋雍之笑了笑,轻飘飘落在宫城里,“不急。”
金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殿中,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再不急爷恐怕看不到北凰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