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玮再也没能联系上李乐琛,她打了很多次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再后来就成了不在服务区。陈静玮心里从一开始的不满,到生气,再到着急,她替李乐琛想了无数种不接电话的理由——是不是没带充电器?或者是手机欠费了?要么就是手机被偷了。听多了话筒里那个冷漠无情的女声,她逐渐失去理智,脑补的理由也越来越戏剧化,她想象着李乐琛从姜坤家出来时脚一滑,翻滚着摔到了一楼,爬起来时一脸的血;还想象着迎面飞驶来一辆大卡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根本看不清楚正在过马路的李乐琛,直直向他撞了过去,他瘦长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倒地不起……她埋怨自己那天怎么不记下姜坤、彭波的电话,不然还能打电话问问他们怎么回事。她想过要不去姜坤家看看吧,又怕自己太唐突,打扰到别人。陈静玮担心、纠结,还有一点点苦涩。
陈静玮坐在她的小书桌前,两眼发红,手里的笔在作业本上画出了几道很深的不规则的印记。她根本无心去做其他事,对李乐琛不接电话的愤懑已全部转变为对他生命安危的牵挂。她有点想哭,可又不敢,她怕客厅里的爸妈听见,又怕自已一哭,那些胡思乱想的恐怖画面变成真的。她打开抽屉,拿出邱晨给她的那盘录音带放进Walkman里,戴上耳机听小小的李乐琛可爱的童音。听着听着,突然灵光一闪,对啊!可以找邱晨打听啊!
她赶紧收拾心情,喝了一大口温水润嗓子,给邱晨去了电话。
幸好邱晨在家。
她心中焦急,没有与邱晨客套,直接问道:“邱晨,你知道李乐琛回来了吗?”
邱晨向来有话直说,“知道啊,他昨天和他爸爸妈妈一起来我家吃的饭啊。”
陈静玮心里一松,他应该没出什么事。她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他昨天去你家了?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后来就打不通了。我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呢。”
“他那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啊?他机品不好,经常不接电话的。以前我往他家打电话,他明明在家就是不接电话,很讨厌的。”
“那他今天去你家了吗?我今天也给他打了,他还是不接。你不知道,打不通他电话,我总觉得他出事了。又不知道怎么才联系得上他,最后想到你可能知道,所以就给你来电话了。”
“他应该在他姥爷家吧。你找他有事吗?”
“没有什么事,就是他说初五就要回去了,所以想和他联系一下。”陈静玮不好意思说她作为人家的新晋女朋友,想和男朋友煲电话粥。
“没什么重要事就别打了,反正打了他也不接,浪费你时间。”邱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解陈静玮。
陈静玮确认了李乐琛没有出任何意外,仍然身强体壮地活着,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与邱晨交流了一会儿寒假作业完成的情况后挂了电话。
着急不安慢慢散去,不高兴的情绪又渐渐回升。她不明白李乐琛是怎么做到不接电话的,她对他来说,难道和别的其他人是一样的吗?他之前明明还等她电话等到半夜三点钟的。她迫不及待地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再多了解他一些。难道他不这样想吗?她觉得委屈,一腔热情无处安放,有种热脸贴在别人冷屁股上的感觉。推开窗户,任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她越想越委屈,鼻子好酸,眼眶好热。
谈恋爱绝不会是这样的!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成为别人的女朋友,经验尚浅,但理论知识可没少积累,那么多的言情小说电视剧难道是白看的吗?那些小说中的男男女女谈恋爱不都是随时随地想腻在一起,腻在一起时哪怕净说些没营养的话,都让人觉得心跳加速,如沐春风吗?为什么自己头一次当人女朋友,就连男朋友的电话都打不通啊!
李乐琛或许也没那么喜欢自己吧?这个想法冷不丁地冒了出来,脑海中有个声音与它配合默契地开始大声喊到:他没那么喜欢你!他没那么喜欢你!
她被这个刚萌生出来的想法弄得心烦意乱,心中竟生出一阵卑微感,此时她彻底理解了张爱玲说过的那句“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她关上窗户,准备离开房间,到哪里去待会儿都好,她走到门边,门刚打开一个缝隙,便听到客厅里电视重复播放的春晚节目——爸妈今天没出门,又在重温春晚了。她没听清楚相声演员说了些什么,妈妈被逗得开怀大笑,她听见爸爸让妈妈小声点,别吵到自己学习。不知怎么的,她眼泪就掉下来了。那一瞬间,她为自己因为李乐琛而生出的这卑微感到羞耻。
陈静玮回身从衣柜里拿出大衣和围巾,穿戴好之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她要到外面去走走,吹吹冷风,应该会让心情平静一些吧。
陈爸爸见她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忙问她准备去哪里。她指了指门外说她想去门球场看看。陈静玮的神情看起来相当萎靡,陈爸爸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前两天不是都还朝气蓬勃一脸阳光吗?怎么在家待了两天人就颓了?他一脸问号:“这天气哪有老头老太太打门球?你这是打算去哪里玩,不想让我和你妈知道是吧?”这孩子,找理由能不能走心一些?这天寒地冻的,又是大过年的,哪家老人会出来打门球啊!
“门球场又不是只能打门球。我心烦,想去那儿静静。”说完也不等陈爸爸说话,打开门就出去了。
她一出门陈爸爸就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房间里走去,陈妈妈叫住他:“你干嘛去啊?”
“咱们女儿看起来不对劲啊,没精打采的。她说要去门球场静静,杨家那小子家不就住门球场那儿吗!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找他去了!”他已穿上棉衣,正坐在玄关的凳子上系鞋带。
陈妈妈点点头:“去吧,你就假装出去买菜路过,别太刻意了,别让女儿逆反了啊。”
穿好鞋子的陈爸爸大步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