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硕风怕她大师姐这事儿,言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不知硕风怕,商陆也怕,她也怕,老金师兄也怕,天宗所有的弟子都怕。
言妜小时候其实是不怕的,非但不怕,还觉得大师姐很好,很温柔,并且一点都不理解老金师兄怕大师姐这件事。直到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因为从小好逸恶劳,那一手剑使得是歪歪扭扭七上八下。彼时她大世界游历归宗,发现几年不见她被宠成了这副鬼样子,二话不说,日日执木剑在她身后鞭策了近十年才罢休。
她就是从那时开始怕大师姐的。
后来她又听老金师兄说,大师姐很天才的,六岁便筑基,十五岁便金丹,二十五岁就结婴了,就这还是大师姐被师傅一再叮嘱慢慢修炼的结果。但是如此天才的大师姐却在元婴困了四十年,寸步难进——
“含真师姐的沧澜剑困了她四十年。以剑入道,剑心证道,一悟就是四十年,迟迟入不了如意境。那时大家都以为含真师姐可能就这样了吧,便有师伯去将你抱上了山。”
“沧澜沧澜,剑意如名,冷冽壮阔,但是含真师姐力压各宗收徒几十年,又被困了几十年,却在看见你的时候隐隐有了突破之势。”
说到这儿硕风突然叹了口气,捏了捏季沉的小手:“那时我听说天宗要有一个小师妹了,凑热闹也去看了。你刚被抱上来的时候丁点儿大,比阿沉都还要削,缩在襁褓里面,谁逗你都不理,偏偏抓着含真师姐的手指不肯放。也就是那个时候,师伯长老们发现含真师姐可能要突破了。”
“大家都奇怪了,怎么四十年都没什么盼头,一下子就要突破了。但是我觉得可能是你那时候软软乎乎一小支,把含真师姐给软乎化了,然后她就开始养你,天天抱手里,早课晚功都带着你,然后养着养着,就突破了。”
“但是自那之后,含真师姐的剑就再也没出过鞘,甚至有很多弟子连沧澜的剑鞘都没见过。”
言妜听完,颇有感触地点点头:“我也没见过,去年上擂台师姐连木剑都没拿,扯了根竹条儿就去了。”
商陆想起去年自己在擂台上的凄惨遭遇,都还怕到瑟瑟发抖:“不是吧,还要拿木剑啊?”
言妜:“对啊,扯根竹条儿什么的也太那啥了吧,我练剑的时候她都是拿木剑的。”
商陆“啊”了一声:“不是吧,那该多疼啊!”
硕风也想起了去年那事儿,觉得当时那种丢脸的感觉到现在回想起来都无比清晰和真实:“还木剑呢!竹枝都把你抽的抱头鼠窜了,木剑还得了?!含真师姐去年都是给你留面子了,手下留情抽了你一顿,不信你今年看她对别人有没有这么温柔!”
商陆低下头:“哦。”
硕风听了气不打一出来:“哦什么哦!”
商陆:“大师兄我错了。”
言妜抱着孩子看戏,边看边摇头:“啧啧啧······”
·
傍晚的时候老金师兄来把言妜领走了,说是晚功不能逃,走之前顺便在硕风这里吃了顿晚饭。
季沉伸手双手要言妜抱着走,硕风一说“咱不去啊乖”,他就说“大师兄坏蛋”,弄得硕风只好抱着孩子跟着他们一路去了栖霞峰。
栖霞峰上已经很热闹了,弟子们背着自己的兵器,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聊天。言妜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她大师姐之后赶紧往那里跑,就为了显得自己比老金师兄要勤快,到的早。
含真还是坐在台阶上看经书,言妜也分不清这一卷和昨天那一卷有没有区别,因为卷上那些字组合在一起她根本就看不懂。
言妜跑过去,在她大师姐身边一屁股坐下,整个人就往含真身上贴:“大师姐,大师姐,你吃晚饭了吗?今天我们要练什么吗?我好累啊,可不可以歇一会儿啊?”
含真这一次居然理她了,把书卷收进袖里:“微明,月末弟子下山游玩,你是不是又和玄静混进去了?”
言妜赶紧自证清白:“我不是我没有!都是老金师兄!我一点都不想去,都是他想去!”
“姗姗来迟”的老金师兄刚好听见:“微明!!!你说什么?!!”
言妜低头就想往她大师姐宽大的袖子下面钻:“师姐都是老金师兄,他怕被你发现了再抄三百遍所以拉着我一起下水!”
老金师兄见自己就这么被出卖了,特别想把言妜揪出来抽一顿,但是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搓手。
“月底的游历取消了,这次中元各宗联合办一个中元会。”含真把言妜拉正了,“我刚得了消息,和你们说一声。这次都要去,硕风,你也回去准备一下。”
硕风“啊”了一声:“不是吧?都要去啊?”
这时候他怀里的季沉又叫着“抱抱”,冲含真张开了手,然后他就顺利的到了含真的怀里。
得到师姐的确认之后,硕风更加疑惑了:“不是吧,大师姐也去,玄静也去,微明也去,我带着师弟们也都要去······咱这是去干嘛啊?打架啊?”
“东海设了擂台,各宗弟子都要上台去比试。”
老金师兄很懂事的接了师姐的话:“所以都要去,在擂台上给咱们宗争口气!把别的宗都打个落花流水!”
言妜得关注点却不一样——
“东海?!东海蓬莱宗?!!”
硕风也反应过来了:“师姐,是那个,蓬莱?”
“你们不要整日想些旁的,微明你该用心修炼。玄静你也是,你是二师兄,更要自持一些。”
莫名其妙就被训诫要自持的老金师兄一脸无辜:“不是,师姐,我······可是是师兄说的啊······”
“硕风他自有你晋川师伯去管教,你操心什么?”含真一边训诫,一边动手给季沉顺了顺耳边的发丝,“平日你给微明传纸条,带她看话本子我也不怎么管你,这回要是擂台上输了,便把你送去人宗管教。”
言妜逗着季沉,还要忙着煽风点火:“就是!让师伯把你教成玄诚师兄,再让你回来!”
老金师兄觉得他真的有苦说不出。
师姐是首徒,是天才,挑不出错处,师妹又是最小的,是师傅师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有他,爹不疼,娘不爱,像一颗在风雨里无人疼爱的小草。
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