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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苟言笑(一)

那头言妜抱着小娃娃一路上了栖霞峰,这一路上时不时有弟子冲着她还有她怀抱着的小娃娃投来疑惑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都被她瞪了回去。

其实也说不上瞪,苍梧山如同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微明真人稍稍给他们一个眼神,众人就都惶恐地作鸟兽散了——谁会想做一刻钟后被吊起来的那一位,他们又不傻。

那小娃娃在经历了一路的风景一路的目光之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自己正处在谁的怀抱里面——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他转过头来,舔着手指的时候恰好对上言妜那有些探究的目光,当下就很不给面子地一扁嘴,哭了。

言妜可算是知道她晋川师伯这个关门小弟子厉害在哪里了——单着能让栖霞峰震上一震的洪亮哭声,苍梧上下就无人可及。

再说了,你见山上哪个小娃娃敢在言妜怀里扭着身子哭闹,还不时往她脸上糊两巴掌的?哪个小娃娃不是见了言妜就跑!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别嚎了别嚎了!”言妜把孩子放在石墩子上,一只手虚扶着他的背防止他摔下去,空出的那只手去捂一侧的耳朵,“别哭了别哭了我带你去找糖吃还不成吗?”

哭声一成未减,还隐隐有更盛之势。

真是夭寿啊!言妜面露懊恼之色,她吃得空把孩子抱过来作甚?!

“算了算了,我把你还给你师兄去!”眼下这个逗也逗不得的小娃娃着实是个麻烦,还不如顶着出晚功迟到的风险把人先送回去,就算真的迟到了要受罚,耳根子起码能落个清净。

想着她弯腰张开手去抱,谁知小娃娃含着眼泪,双手握拳扭了扭身子,怎么都不要她抱。

不是吧?事情到了这份上,言妜也有些惊讶了。

难道她在孩子眼里这么凶神恶煞的吗?

一大一小对峙僵持的时候,老金师兄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

“微明微明你怎么还不去出晚功啊要迟到了······哎?这谁家孩子!”瞅见石墩子上抹着眼泪的小娃娃,老金师兄脚下一个急刹停在了石墩子前头,蹲下身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抬头冲着言妜道,“你哪里拐卖来的啊?”

言妜:“······滚!”

老金师兄:“那这孩子干嘛一副‘我被拐卖了快点来救我’的表情?你瞧瞧你瞧瞧,哭得多卖力啊!”

言妜:“······我竟无言以对。”

“这是晋川师伯新收的小徒弟。”言妜想伸手去摸摸孩子的后脑勺,伸到半空想起方才的情景又收了回去,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我这不是,抱来了,哄不好正打算送回去呢。”

老金师兄不由瞪大了眼睛表示内心的惊讶。

“微明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你不怕晋川师伯打你啊?”

言妜做了个鬼脸:“怕什么,他还能真打我?我又不是他的徒弟!”

话说到了这份上,老金师兄觉得自己不能看着师妹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深渊,遂拍了拍手道:“人我帮你送回去吧,带我帮我请个假,就当你谢过师兄了。”

言妜哪能不知道他打得什么小九九——她闯的祸,老金师兄去收拾烂摊子,完了还不用出晚功——啧啧啧,老奸巨猾!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老金师兄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双臂去抱孩子,那样子活像一只老母鸡。言妜就想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也抱不回去,真要等到晋川师伯的人来领,届时就算是师伯打不了她,师姐也要罚她的。

该死的门规三百遍啊!

那厢老金师兄张开了双臂去抱,不料小娃娃一把扯过言妜的衣摆,怎么都不肯扑进老母鸡的怀抱。

言妜低头一看,正对上小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睛,后者被她这么一看,哭也不敢哭了,咬着下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手里还是抓着她那一片雪白的衣摆子,怎么也不肯放。

“算了。”老金师兄拍拍手站了起来,语气里讶异之中带着一点惋惜,“还挺认生。”

言妜弯下腰把孩子提溜了起来,正想说师兄你帮我请个假我好吧孩子送回去,身后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深蓝色绣银线牡丹花长袍的含真居士握着一卷经书走了出来。

“要出晚功了,怎的还在这里厮混?”

老金师兄是门规抄怕了,赶紧做了一揖转身逃也似的走了,言妜抱着孩子讪笑几声,说师姐我即刻就把师弟送回去,岂料她师姐淡淡看了她一眼,问她孩子闹不闹。

“啊?”言妜有一刹那没回过神来,“还,还好吧,不是很闹腾。”

她师姐点了点头:“那就带着去出晚功吧。”

言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来这晚功是逃不了了。

师姐的套路啊!

言妜抱着孩子气喘吁吁地赶到出晚功的大殿时,里面白闪闪的校服已经坐了好几排了,她师姐含真前脚进,她后脚抱着孩子就到,偏偏还是最中间那个扎眼的位置······

这下好了,想让人不知道她天宗首座小弟子言妜带了个孩子都不行了。

身边一群子侄辈儿的弟子一溜儿地打眼过来,却又只敢看着,不敢挪动位置到近前去,一时间,言妜沐浴在整座大殿的目光中,如坐针毡般难受。想让孩子自个儿去玩吧,偏他就要赖在她旁边,一边喝着老金师兄顶风作案伸出手喂的茶水,一边死死拽着她的衣袖不放。

言妜一只手撑着脑袋,侧过头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孩子,冲着老金师兄抱怨道:“这孩子这么黏人的,也亏师伯他们养的起来!你说说你说说,这以后要是练功了怎么练得好啊!”

“谁说的?”老金师兄瞪了她一眼表示不赞同,把杯子递到孩子手里让他自己捧着,空出那只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这不是挺乖巧的。”

言妜:“你哪里看出来的?你全身上下哪里看出他乖巧了?”

老金师兄:“我还能是哪里看出来的,当然是眼睛了!你难道用后脑勺看人啊!”

“玄静,微明。”斜里忽的伸出一只手,曲起四指在二人头上各敲了一下,“不许私自交谈。”

二人相互瞪了对方一眼,做了个凶狠的鬼脸,尔后捧着脑袋乖乖坐好。

·

硕风同商陆几经辗转找到天宗弟子出晚功的广场时,上头白衣翩飞,入眼满是翩跹的衣袂。他们一边缩着脖子左闪右躲地规避各型各色的剑光及各式各样的剑刃,一边擦亮了双眼寻找着。

终于被他们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师弟。

那时他们的小师弟正捧着个剑鞘坐在台阶上,身旁坐着执了一卷经书的大师姐含真,身前站着拿剑比划的二师兄玄静和三师姐微明。

硕风原本是想冲上去把小师弟抢过来,然后挥着剑说微明我们打过,可是一看见含真就怂了,就想起年少时每每遇到这位师姐总要被说“硕风啊你可要努力,师兄弟几个就你还未筑基”,待到他筑基了,又要被说“硕风啊你可要努力,比剑你可回回都输给玄诚”。

商陆就更不用说了,去年中元节天人两宗摆擂台,他硬是被二师兄送上含真师姐的擂台体会了一番,自那之后回回见到她都要绕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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