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说过,通常第一队出发的弟子都会在天明之际集合出山门,于是言妜连夜打点好行装,天刚擦亮便提剑下山,用商陆一早给她准备好的弟子玉牌混进了队伍当中。
因之前听那管事弟子说洗云涧也有女弟子,这回言妜便没有乔装改扮,虽说仍是穿着男装,但一头长发挽了个马尾,插的是季沉给她削得木簪,打眼便知是个姑娘,不是什么“小兄弟”。
队里得弟子清一色都是男孩子,见她背着剑匆匆赶来,又见她面生,一路上拉着她问了好些问题。
“师妹得弟子玉牌不论材质还是雕刻得纹样都与我们得不同,莫非是六长老亲手给师妹刻的?”有一名弟子比较自来熟,凑上来同她搭话,言妜记得刚出山门的时候有人叫他“林山师兄”,“且师妹当真是面生,我从未见过,不知是在那位真人门下学艺?”
言妜心中想着小朋友们还是不要有那么多问题才显得乖巧可爱,面上却只能“呵呵”笑着圆谎:“洗云涧那么多弟子,师兄没见过我才正常。而且师兄怎么就知道这牌子是六长老给我的?”
“师妹可莫要诓我,我爹是负责登记弟子信息和发放弟子玉牌的管事,月前六长老来要了块空玉牌,那时我正好在场,刚好记得那块玉牌是什么玉,什么纹路。而且······”林山冲她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且灿烂的笑容,“女弟子皆在外门,内门是没有女弟子的。”
言妜觉得,这小鬼想泡她。
“师妹身着内门弟子衣饰,又佩着六长老亲手刻的弟子玉牌,莫非——”他拖长了声音,又沉吟几息,露出一个说是大惊失色不如说是看到八卦而兴奋的表情,“师妹是六长老偷偷生的女儿吗?”
言妜:“······你和内务处的师兄一样八卦。”
林山:“过奖过奖。”
莫名其妙就多了这么一个喜欢望月嗑瓜子儿的老父亲,心情还是挺微妙的。可是她也不能说不,六长老不是我的老父亲,不然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童子?谁会亲手给童子刻玉牌?宠爱到这种地步,岂不是变相说她言妜是商陆藏起来的小相好么?
于是言妜露出一个“怎么办”“居然被发现了”等等复杂心情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复杂表情。
林山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得意表情:“师妹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琬琰师妹!”这时候队伍后面有人喊道,言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毕竟队伍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师妹”。
商陆给她的这个牌子上头的名字就叫做“琬琰”。言妜觉得,还别说,商陆真是有一手!说取个女孩儿的名字,取出来就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哪像她,一说到取名字,只能想到“凤仙”“玉珠”“桂香”这种一听就很乡下的名字。
“琬琰师妹!”那个叫她的小弟子已经跑到她面前了,手里还拿着一束野花。言妜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这是要被小毛孩儿追求了吗?她原来这么抢手的吗?
果然,小弟子把花往她怀里一塞,然后红着脸跑了。
言妜:“······”作孽啊!
林山笑道:“蓁蓁平日里最是害羞,想来定是对琬琰师妹一见钟情,心中喜欢得紧,才会有此举动。”
言妜:“等一下,你说什么?”
林山还以为她是吃惊有人喜欢她,解释道:“师妹同六长老一样,长得很好看,风姿绰约,足够让大家折服,所以蓁蓁喜欢你。我敢和师妹打赌,不只蓁蓁,其他得师弟也都喜欢你。若非家父胆小,师妹的门第于我而言又太高了,我也定是喜欢师妹的。”
言妜:“······”真的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在想什么。
但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啊!
“师兄,你方才叫他什么?”
林山:“蓁蓁啊。”
言妜:“那位师兄的名字叫真真吗?真假的真吗?”
林山:“不是哦,他叫宁蓁。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
言妜:“!!”好给!
·
傍晚时分他们在溪边落脚休息。
林山说山脚下只有一个小村庄,要穿过这片树林才能找到去大城的官道。大家在这里歇息一个晚上,明日午后就可以走出树林了。
言妜坐在溪边剥松子吃。
走了一天,累倒是不累,大家也都信了她这个假身份,但是言妜总觉得有些不安,而这些不安多数源于——她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怀疑有人在跟踪她。
她试着悄悄回头看,借着小镜子看和走着走着突然猛一回头,可每次都只能看见小孩儿们匆忙别开脸的动作和涨得通红的脸。
言妜叹了口气,觉得要么是自己心虚所以疑神疑鬼,要么就是小孩儿们的目光太过于炽热了。
“琬琰师妹!”宁蓁又来找她了,这次手里拿着一束新摘的野花和一只刚烤好的鸡,“我们打了野鸡,你吃点儿吧!”但是先递出来的却是那束花。
言妜觉得自己有义务让这孩子不要再堕落下去,于是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满脸歉意:“抱歉师兄,我辟谷了。而且······到处找花肯定很辛苦,师兄以后不用特意摘来给我了。”
宁蓁红着脸,支吾道:“不辛苦,而且,我想送给师妹。”
言妜:“???”
宁蓁以为她没懂:“因为师妹好看啊,我没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我很喜欢师妹。”
言妜作苦恼状:“可是家父临行前叮嘱我,说我年纪太小了······”她觉得这样说,宁蓁总该懂了。
“没关系的!”谁知宁蓁打断她,道,“我可以等的!只要师妹愿意,多久我都愿意等的!只要师妹别拒绝我······”
“起码现在不要。”
言妜:“······”作孽啊。
“你偷偷跑下山来就是为了和他双宿双飞吗?!”身后突然有人大声质问,声音还挺像季沉,言妜回头一看,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季沉?!!”
四周的弟子们似乎也被突然出现的季沉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情看着他们。
季沉的眼圈红红的,指着宁蓁问她:“这是你再外面认识的野男人吗?你不要我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吗?!”
宁蓁被说是“野男人”,也有些不高兴,站起来问季沉:“你是琬琰师妹什么人?”
季沉:“我是她从小订娃娃亲的未婚夫!!”
言妜忙对宁蓁解释“没有的事你别听他瞎说”,一边又害怕季沉气急了戳破她的身份,散步并作两步过去拉他:“你怎么在这里?”
季沉甩开手,不要她拉:“我还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喊着喊着居然开始掉眼泪,言妜真的被吓到了,一边说着“别哭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边又想去拉他。季沉再一次甩开手:“你别拉我!”自己抬手抹了把眼泪。
“所以你之前说我太小了什么的,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言妜:“不是,我······”
“他哪里比我好了!你看看我,你再看看他!我比他高,比他好看,比他年纪小,我还有六块腹肌,他有吗!我可以天天给你当玩具让你玩,他能吗!我有很多钱和宝贝,还有六个师兄,他有吗!”
“他有我那么喜欢你吗?为什么不选我!”
“你明明说我最可爱的!”
言妜默默捂住脸——她感觉到小弟子们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味了。
强行将季沉拖离案发现场的时候她看见林山偷偷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还做口型道:“师妹,牛啊!”
言妜没工夫去理他,她只关心该怎么跟季沉解释自己并没有始乱终弃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