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龙门近卫局,中央控制室。
「嚯?这就是近卫局的大脑吗,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W散漫地在控制室里东瞅瞅西摸摸,各种电器元件发出冷漠的周期性灯光。
「话说这个弄坏了会很贵的吧?反正待会儿都要被炸了,我就先体验体验。」W盯着控制室里的巨幕监视器,悠悠地扔了一个炸弹过去。
轰隆!
炸弹飞行的途中被切成了两半。W的脸色一沉,
「不想跟我说话,却又要阻碍我的行动?你以为你是谁,别忘了,你在这里是来辅助我的!」W对着赤月怒吼,重新扔了几个炸弹,却无一例外都被赤月敏捷地切断。
「很可惜,那家伙是一个纯感情用事的人,他告诉我,不要放任你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再说了,如果你的炸弹在这个时候引发了安全警报,任务可就失败了。」赤月看也不看W。
「呐,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可知道言的真实身份!」W不甘心地说着。
「啊,我知道。你的原名是VV,十年前经历过强制提升感染度的残酷实验,腹部留下了不可修复的伤痕,曾经是Doctor.Yan的授课对象。博士复活过后忘记了很多事,但你的事他记得很清。」赤月冷漠地说。
「是吗,我还以为言什么都不知道呢。没想到连我受伤的地方他都这么清楚。」W惨笑一声,撩起腹部前方的衣服,一大片烧伤的痕迹暴露在空气里。
赤月只是瞄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怎么不来找我?」W捕捉到赤月眼中的怜悯,轻蔑一笑。
「他凭什么来找你?」
「赎罪啊!赎罪!他本就像那样死了就好,我也没有什么失望。可是他复活了,他不应该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的饶恕吗!」
「因为什么?就因为你被尼德霍格肆意摆布时言不在你身旁么。」赤月冷笑。
「这还不够吗,他辜负了我的期望!他把我对他的尊敬,对他的崇拜,对他的信任,全部都杀死了!他甚至都没有过来对我说过一句安慰的话,在战场上视我为陌生人!」W愤怒地发泄,将控制室里办公台上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W……你还是不够成熟,只是一个小孩撒娇的心理。你应该多学习学习你们整合运动的领袖,塔露拉。她能比你看到更多的东西。」
「那个阴沉面瘫的龙女?你让我学她?呵呵呵呵呵,你们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操纵着局势。好,你说我不够成熟是吗。那你们又是否成熟到知道我会叛变呢?」
W举起一个便携控制器,「我记得言说得等他发出指令后再爆破吧?」
「你想做什么?」赤月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我只是想给他来一份惊喜。他不是想着最后将虚弱的黎明埋葬在火海之中吗?不知道那时,他本人是否也足够虚弱呢?」W咧嘴一笑,眼中尽是疯狂。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万一!万一你的爆破将言误杀了,黎明却因此得以逃脱,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你想让整个泰拉都面对灾祸吗!」
「关我什么事,我早就死过一次了,我要让言知道,这是他种下的恶果!」
W说着,拇指毫不犹豫地朝控制器按去。
「咳——」
然而,一股奇异的压迫感从W的心底迸发。她抬头看向赤月,后者正顽固地钳住自己的双手。
难以言喻地强大阻力作用在她的拇指上,明明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W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很、遗憾……博、士……料、料到你可能会、叛变。还记得、这个源石……技艺吗。在你按下去、的一瞬间、我们……都会死……」
赤月艰难地说着。W抬头观察,在她和赤月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凝实的球体,她们就处在球体的正中央。
「终焉、之心!」
W咳出一口血。她没想到博士竟然会对自己如此提防,甚至用上了当初绞杀尼德霍格时使用的源石技艺。
「他连你,也杀吗?」W咬着牙,问道。
「所以说……你真的不够成熟。」赤月淡然一笑。
W仰起头来。
啊,真的是被Doctor给打败了啊。沉睡了十年,醒过来的Doctor还是这么充满魅力啊……
W闭上了眼。缓缓驱动拇指。
她不在乎生死,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成为整合运动。也许就像赤月说的,自己只是不够成熟吧……
咔哒
随着一声脆响,W按下了爆破开关。
然而,经过了十几秒的时间,终焉之心始终没有发动,最后化作一团泡影消失不见。
「你捡回来了一条命。」赤月抽出虹度,朝摇摇欲坠的控制室门外走去,「他刚才下达了爆破指令。这里已经是危楼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不想死就赶快逃出去吧。」
咳咳咳咳咳咳!
重新获得呼吸的W猛烈地咳嗽,无言地看向赤月离开的方向。
九: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眼睛,真奇怪,真奇怪……」
龙门地下室一层,博士悠悠地坐在终焉之井上,哼着属于古人类一族的儿歌。
要不是他把玩着手里的折刀,这还算得上是一副温暖的画面。
「没想到还会再次用上你啊,老朋友。」博士用手摩挲着折刀上瑰丽的花纹。十年前,他曾拆下自己的源石肋骨来与尼德霍格进行血拼,正是这把折刀的前身。
「明明跟了我这么久却还没给你一个名字,感觉有些悲哀啊?」
「虹度?赤霄?赤影?呀——怎么好名字都被那些家伙取光了?干脆叫你嗒嗒丸好了!」
「哈哈哈……开个玩笑。你和我就算被埋在土里也会被记恨的,像我们这样的家伙,连名字都是多余。」
感受到井口喷薄而出的热浪,博士一个跳身,离开了井口。
「看来老虎来了。」博士一边有节奏地收放折刀,一边死死盯住井口。
红色的气流从井口缓缓流出,刚开始时似小溪,然后是小河,最后是汪洋大海。地下室昏暗的灯光眨眼被淹没,将近五十平米的房间被渲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井口的地方升起一个被不规则红色源石所包裹的半透明巨茧,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蜷缩的人体。
「怎么,现在的坏蛋都喜欢这种出场方式吗?可是这真的很逊啊。」博士想起了尼德霍格进化时的场景,强烈的既视感让他一阵发笑。
博士举起折刀,对巨茧虚空一划。
宛如打开衣服拉链一般,巨茧的表面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炽热的温度。
就在此时,巨茧表面的血色源石款款剥落,茧中接触到空气的人形开始舒展身体。
「冗长的出场动画就免了吧。」博士不屑地看了一眼那负满红色源石磷片的人体,一股莫名的愤怒在心底升腾。
他冲到了巨茧面前,瞄准人形的心脏位置,刺下折刀!
轰!
巨茧护主一般将折刀挡住,随后炸裂。
源石碎片像子弹一样飞散,博士被弹开数米远。
「啐」
拔出插在身体好几处的源石碎片,博士舔了舔嘴角的甜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红色的人形蹲坐在终焉之井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博士,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
「你这么丑你家里人知道吗?简直像一头野兽。我都发觉给你起名为黎明是不是太过美好了。」博士不屑地哼哼。
黎明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疯狂地朝博士飞扑而来。
「破绽百出。」
博士任由黎明用四肢抱住自己,「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了吗?果然,哪怕是古人类一族,对源石的适应性也存在个体差异。」
刺啦!
吼——
肉体撕裂的声音伴着野兽的哭嚎乍起。
黎明像炮弹一样被博士踢飞,此时的博士,已经变成了和黎明别无二致的源石怪物。
「你的胳膊还真是纤细呢,就凭这种实力,还妄想想挑战地面上的我吗?」
博士举起手里黎明的胳膊,掂量了几下,说道。
「难不成,」博士突然皱了皱眉,「你是女的?」
黎明只是匍匐在地,寻找博士的破绽。
「虽然很抱歉,但还是请你去死吧。我不需要泰拉存在第二个和我同等的存在。我要完整地将这场可笑的乱局观测到底。我不会去干涉泰拉,你,也不会。」
说着,博士朝黎明的方向将折刀投掷出去,尽管黎明第一时间举起仅剩的胳膊防御,折刀还是透过她的小臂将她心脏刺穿。
「呜呜……」
黎明的生机缓缓凋零,身上的源石从不正常的红色渐渐退化为普遍的黑色。
「马上就会有火海为你送葬,用近卫局来为你做葬礼,够面子了吧?」博士取下黎明胸口的折刀,解除了黑磷的状态。
接下来他只需要离开近卫局,再向赤月和W发出指令即可。火海会将黎明的存在彻底销毁。
轰!
然而,没等博士走出地下室,爆破的热浪就朝他袭来。他有些恼怒地看向天花板,果然,W还是背叛了自己。
小小的地下室已经在陈的协助下让W布置了将近一千枚源石炸弹,即使是他,若非黑磷加身,也不可能生扛这些炸弹。
博士被气浪掀飞在空中,正当他准备重新变成黑磷状态的时候,他背后传来了黎明的气息。
她没死?!
博士的意识中断于此,黎明在博士变身之前猛击了他的后脑,他瞬间失去了抵抗能力。
绵长的爆破持续了将近三分钟,每一秒,都有五个以上的源石炸弹在龙门地底爆炸。近卫这栋被称为龙门最强防御的建筑,此时已解体成为一堆碎石瓦砾。
十: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陈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切割着面前挡住去路的石块。
此时的近卫局已经塌缩成了一片废墟,她只能凭记忆去寻找地下室的位置。
不久,地下室的门禁终于被她发现,将这扇钢铁大门斩断,浓烈的硝烟味从里面传出。
陈的眼睛像被灼伤了一般疼痛,泪流不止。她只好暂时躲到一旁。很难想象会有人可以在这里面生存。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房间里的硝烟味被极大地削弱后,陈进入了地下室。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这幅场景,也不知道事态究竟该如何发展才能发展成这样:
独臂的黎明蜷缩着身子,将昏迷的博士压在身下。
从黎明烧焦的背后可以看得出,是她保护了博士,让他免受源石炸弹的伤害。
缓缓举起赤霄,陈要完成博士交给她隐藏的任务——刺杀他。
赤霄的尖端触碰到博士的胸口,渗出了一点血迹。
此时,她就是十年前的塔露拉,她会像塔露拉一样在终焉之井旁边终结掉博士的性命。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你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威胁的话来逼迫我!」赤霄在颤抖,陈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
「你不是罗德岛里干员们都敬爱的Doctor吗!为什么偏偏要说那些话……」陈鼓起勇气,想刺下赤霄,刀尖却又没有真正地前进一毫米。
「你说当你观测到世界无望后,就要毁掉它,连同你爱的干员们吗!该死,该死!为什么选我!我不过是一个外人,一个与罗德岛称得上敌人阵营的,外人!」
陈哭喊,把刀尖猛地插入地面,她根本无法刺下手中的赤霄,她不是塔露拉。
「啊,原来如此,你就是言选中的人吗。」
在陈的抽噎声中,一个清冷的女声回荡地下室。
「谁?」
陈止住了哭泣,戒备地四下张望,立刻意识到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黎……明?」
陈看向奄奄一息的黎明,原来她还没死。
黎明面部覆盖的黑鳞点点化为齑粉,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谁能想到,黎明是一位年龄与陈相差无几的少女呢?
「你认识博士?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被鲜血点缀的如蔷薇花般的少女看着陈,「我的名字是筌。」
筌!
陈的大脑嗡嗡地响,这名少女说她是筌!赤月告诉过自己,筌是十六年前博士的爱人,她明明已经……
「看你的反应,应该知道一些我的故事吧?只是我睡的太久,久到比和言相识的时间都久了……」
「博士他,并不知道你是……」陈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知道这幅局面无疑是场悲剧。博士几乎手刃了他最爱的人。
「我知道,」筌点了点头,眼光温柔似水,「他只是,经历过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罢了。」
筌轻轻地抱起言,在他额头深深地亲吻。
「谢谢你选择相信言,他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却总是在做一些乖僻的行为来伪装自己。他大概对你说了一些很可怕的话吧,他总是这样的……」
筌说着,竟然幸福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了某些回忆。
虽然筌是在对陈说话,但她的目光已经一刻也不离开言了。
「他说……他可能会毁掉这个世界。」陈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筌。
「啊没错,真像是我的言会说的话呢!」筌几乎兴奋地雀跃。
「那他真的会吗?」
陈有些紧张地问道。对于博士的宣言,这个最了解他的人又是什么看法呢?
「会的。只要是言想做的事,他就一定能够完成。」筌理所当然地说道。
「什……」
陈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赤霄。
「所以要有人来阻止他。一个足够深入他内心,看清他孤独的人,来阻止他。」筌轻轻地说,用仅存的一只手去抚摸言的脸庞。
「曾经那个人是我,可是我因为我的任性,让他变成了独自一人。现在,这个担子,我想交给你。」
「我?我并不是他的……」陈慌忙摆了摆手,看来筌是误会了点什么。
「嗯,我知道的。」筌摇了摇头,「以你现在的状态,是无法触碰到言的内心的。我说的是言在你身上寻找到了某种可能性,你手里的那把刀,言碰过对吧?」
「……没错。我能感到某种变化发生在了赤霄身上,我想,它甚至可以刺穿黑磷状态的博士。」
「可是你没有刺下。」
「我只是……」
「善待言给予你的信任吧,你只需要坚信一点,言的本质是善良的……」
筌说着,胸口有些剧烈的起伏。她心脏位置的戒指应声破裂,正是这个东西,短暂挡住了言的致命一击——她快要撑不住了。
「留一点时间给我和言吧。我太想他了,对不起,对不起……」
筌的眼眶里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她吃力地拥抱言,疯狂地亲吻言。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陈默默地走出地下室,留给二人足够的空间。
外面消防车的声音络绎不绝,正午的阳光耀眼地散落在龙门。
陈把手掌撑开,挡在眼前,看向天空。
「龙门的阳光,以前有这么刺眼吗?」
十一:
一个月后,罗德岛博士办公间。
陈推门而入,迎接她的是一副既视感强烈的画面。
「博士,我申请调入后勤部。」角峰板着脸,说道。
「好了好了,多大的男人了,别闹别扭了,乖。」博士翘着二郎腿,翻看桌上角峰带给他的照片,「多棒的摄影角度,这可是都是些珍贵的回忆!」
「我在崖心小姐那里发现了这些照片,我都不知道她这一个月来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幻想在看我!要么让我把你从罗德岛上扔到海里去,要么,把我调到不会和你见面的后勤部!二选一!」
角峰猛拍桌子,猛男气息一览无余。
「嘛嘛,我知道了,那你就先去后勤部?」博士畏畏缩缩地应着。
「多谢理解!」
角峰说着,收起照片,摔门而去。
「哟,陈警官,你来啦?」招呼完角峰后,博士朝陈招了招手。
「不用叫我警官。处分还没下来,我暂时被停职了。」陈不客气地坐到博士的面前。
「一个月的牢狱之灾看来不好受啊?」博士试探地问道。
「还好,赤月有时会过来和我交流交流关于你的事。」陈摸来博士的热茶,毫不忌讳地喝了一口。
「赤月找你?」博士的语气明显变硬,「我没有这样吩咐过。」
「是她自己来找我的。好不容易能有人知道你的秘密,她自然也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难道说,你在怕我吗?」
陈说着,一只脚踩在博士的桌子上,靠近他,满脸盛气凌人。
「额……没有没有。」博士摆了摆手,他感觉陈有些不一样了,这姑娘以前对自己挺客气的呀?
「老实坦白,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看到那份文件的?」
「怎么会,纯粹是偶然。」
「然后让身为督察组长的我疏散龙门近卫局的人,你是不想伤及无辜。」
「喂喂,这可就自说自话了。我对近卫局的人可没有好感。」博士摊了摊手。
「不仅如此,你还交给赤月一枚假的终焉之心,实际上,W在你发出指令之前就引爆了炸弹,你却没有因此杀了赤月和W。」
「……赤月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啊。」
「你现在,对这个世界又有几分热爱,几分痛恨呢?」陈凑到博士的面前,认真地说。
「啊,谁知道呢?话说,求人的时候可是有门道的哦?」博士神秘一笑。
「什么门道?」
「求人问问题的时候可是要露出胸部的!」博士哈哈大笑。
「哦,是吗。」
陈脱去了外套,然后开始从上而下地解开无袖衫的纽扣。
一颗两颗,陈的手法里看不出丝毫的犹豫。
看着陈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以及她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博士终于绷不住,忙站起身来制止她。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陈也红着脸停了下来,摘下博士的头盔,底下的他早已满脸通红。
「果然,你其实只是一个不够坦率的家伙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博士把目光撇到一旁。
「没什么。只是,」
陈穿好了衣服,走到办公间的门口,背身说道,
「一直到你毁灭掉整个泰拉世界,我都不会放弃阻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