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家。唐蔚然下楼的时候,杜月笙正一个人在餐桌上吃得欢乐。宫洺去了公司,宫屿在接到医院电话之后,也不见人影。至于唐暖薇,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杜月笙也乐得清静,她面前摆着进口的面包,白色的牛奶看上鲜滑无比。唐蔚然背着天蓝色的书包,一蹦一跳地从楼梯上下来,一双深水似的眸子瞟都没瞟杜月笙一眼,直接就往门口走去。
杜月笙见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都敢这么无视她,何况他还是唐暖薇的种,自然心中不爽,出声叫住唐蔚然:“站住!”
唐蔚然倒也听话,收住了脚步,回过神,眨巴着大眼睛问:“婶婶,什么事?”
杜月笙将刀叉往桌上一扔,冷了脸色:“什么事?你看见我连招呼都不打,你妈是这么教你的么?”
唐蔚然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奶油气,清脆而又动听:“妈咪说了,见到人要打招呼,”他甜甜一笑,歪脑袋,可爱的样子简直可以迷倒一大片,“可是,连人都没有见到,我怎么打招呼?”
杜月笙不是傻子,唐蔚然拐着弯骂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冷笑,姣好的脸上满是讽刺的笑容:“我当唐暖薇是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是借着你给我难堪罢了。要是我以后肚子里的孩子变得这么没教养,我宁愿一生下来就掐死他呢。”
唐蔚然的水眸刚才还波光粼粼,杜月笙一句话就让他漆黑的眸子里刮起了旋风。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是非好歹还是能分,杜月笙把他和唐暖薇都给骂了,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小小的身躯就僵在门口,周边开始散发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强大气场。唐蔚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狗一般见识。
福嫂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在围裙上熟练地擦拭了一下,道:“三少奶奶,小少爷一个五岁的孩子,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快点把牛奶喝了,照看好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福嫂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淡地可以,她瞟一眼僵立在门口的唐蔚然,继续道:“小少爷,别呆着了,再不出门可要迟到了。”
唐蔚然年纪虽小,也知道福嫂是在帮着他解围呢,小小的脑袋点了点,前脚刚出去,就被杜月笙的叫声吓得给缩了回来。
“我这个婶婶都没有说话,福嫂你好大的面子!”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杜月笙一脸不满意的样子。她现在好歹是宫屿的正室,要是连下人都管不住,以后怎么在这个家混下去?
福嫂没办法,只好认错:“抱歉,三少奶奶,是我的疏忽。”虽然心里对这个三少奶奶极度的不满,下人到底是下人,她还是不能说什么。
“你去忙你的,有事我会叫你,”杜月笙不耐烦地将福嫂支开,然后手指着门口的小家伙,扬声道,“唐蔚然,过来。”声音细尖,仿佛是指甲刮过玻璃的刺刺声,难听地要死。
唐蔚然瘪瘪嘴,迈动小小的脚步,不情愿地蹭了回去。
“婶婶,什么事?”如果白眼可以翻出来,唐蔚然想,那么福嫂一定会打扫地半死。
杜月笙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唐蔚然,越看越像唐暖薇那个贱人,心中便极度不舒服起来。宫洺对唐蔚然的宠爱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就连宫屿对这个孽种也厚待有加,不知是因为喜欢小孩子还是因为是那个女人的种。杜月笙摸摸自己已经稍微凸显的肚子,想着宫屿一点都不在意,心中不禁有火冒出来。
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孽种就能得到宫屿的宠爱?她倒不信,折腾几下唐蔚然,宫家两兄弟能拿她怎么办!
杜月笙朝伸出手,语调上扬,“婶婶不是喜欢你嘛,所以才想好好地仔细地看看你。啧啧,瞧瞧这细皮嫩肉的,看着真想掐一把。”瘦的像白骨一样的爪子捏起唐蔚然的胳膊,两只手指就像拎着一样东西,手劲儿逐渐加重,手臂也缓缓地往上抬。
唐蔚然吃痛,叫唤出声。虽然从小跟着妈咪和小妈吃过不少苦,但是却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他怒瞪向杜月笙,火一般的眼神烧在她身上。
杜月笙被他两只眸子瞪得发毛,心中不禁烦躁起来,扬起手狠狠地打向唐蔚然:“小赤佬!看什么看!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她心中自然清楚,不能打在脸上,以免被人发现,于是那一巴掌也是甩在了唐蔚然被衣服挡住的胳膊上。
唐蔚然身子小,加上杜月笙那一下十足的力道,生生将他甩到了地上。福嫂闻声出来,见如此景象也不禁出了声:“三少奶奶,他只是个孩子,千错万错也不应该动手啊!”
她上前扶起唐蔚然,撩起衣服,心疼地看着那藕节一般白皙的胳膊浮起青色的印记,还有因为摔倒地上而撞伤的关节。
“福嫂,你给我让开!”见唐蔚然还是那么森然地看着自己,杜月笙感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不屑和蔑视,她整个人都抓狂起来,“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孽种!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教养!真是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
“三少奶奶!”福嫂眼见杜月笙的手又要落下,情急之下,只好抱住唐蔚然,生生将落下来的手掌给挡了去。
杜月笙见一个下人都敢明目张胆地跟自己作对,心中愈发地窝火,抄起手边的盘子就给砸了过去:“你们一个个地都把我当死人是不是?!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宫家的主人!”
“哟,我当谁在发脾气呢,原来是咱们的三少奶奶,”门口传来娇媚的女声,乍一听软绵绵的,可是却透着冷意,唐暖薇绝美的脸上挂着笑,却不达眼底,“你这是在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上人生第一课呢,哎,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唐暖薇嘟起嘴,想得一脸认真,“啊,叫做狗仗人势……不对,应该是母凭子贵是不是?”她凌晨的时候接到凌桃夭的电话,睡意朦胧地起床赶过去当了一回垃圾桶,回来还见着这么一幕,她现在心里可是不爽到了极点。
杜月笙的手不停地颤抖,穿着睡衣的身体可以感觉到肌肉的绷紧,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唐暖薇是在讥笑自己只不过是凭着肚子里的一块肉才能嫁进宫家,关键最可悲的是,连自己都认为这是事实。
唐暖薇优雅地走进大厅,将地上的福嫂搀起来,看了一眼她额头被餐盘砸伤的伤口,道:“回房间上点药,别感染了。”
福嫂疏远地放开唐暖薇的手,毕恭毕敬:“谢谢二少奶奶关心。”
唐暖薇倒也不在意,毕竟福嫂对她的态度一向冷淡。只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会为了保护小然而和杜月笙起冲突。
“啧啧,主仆情深啊,”杜月笙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她怀着孕,身子重,加上刚才连番的生气,让她有些不舒服,“唐暖薇,你收买人心的手段我可是甘拜下风。”
“倒也真比不上你心肠歹毒,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唐暖薇蹲下身,和唐蔚然齐高,一眼就看见了唐蔚然侧脸的巴掌印,说话便也不再那么文绉绉的,她心疼地碰一下唐蔚然的脸,那双如水的桃花眼便充满了戾气,她缓缓地站起来,长发披肩,明明是妖媚的样子,反而让人恐惧到不行。杜月笙被她的杀气给震到,还没来及说话,唐暖薇反手便一巴掌狠狠地甩过去,打得杜月笙一个踉跄。
“杜月笙,结婚那天的帐我没有跟你算,别以为我是怕了你。计较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给你面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什么气冲着我来,打一个孩子你倒是出息!身为律师不是不知道有虐待儿童这一项罪名吧?告诉你,我照样可以告得你身败名裂!”
杜月笙被那一巴掌给打得懵了圈,堪堪扶住桌角,才没有让自己摔倒在地上。她呆呆地捂住自己的脸,瞪大了双眼看着唐暖薇,那怒气浓得化不开,好像一把嗜血的魔刀,不见血决不罢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唐暖薇第二次给她耳光。
侧脸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杜月笙这才反应过来,扑起来就要往唐暖薇身上挠,厉声尖叫:“唐暖薇,你这个贱女人,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唐暖薇一把握住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双手,冷笑:“跟我拼了?好啊!我一条命还能抵你两个,我算是赚到了!”她逼近杜月笙,美目里藏着冰棱,一根根刺进杜月笙的心脏,每一个字好像都染上了剧毒,“杜月笙,我警告你,再敢动小然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肚子里的那个陪葬!”她唐暖薇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睚眦必报才是她的人生准则。
杜月笙被唐暖薇的话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种杀气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好像一把刀搁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