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受伤这样严重?明明……和温馨上床的时候还好好的……明明,在欺骗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半死不活地躺在了这里?
单修哲,你告诉我……起来告诉我啊……你说你想要和我在一起,你说你想要和我有个孩子,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你说了那么多,可是最后,你亲口告诉我,把我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对付沈习,向所有人宣布,我不过是你的前妻,还和温馨缠绵悱恻,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你的喜欢,你的爱,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凌桃夭靠近透明玻璃,白皙的手轻轻放在上面,仿佛能够碰上那张昏睡的脸,声音安静地就像冰冷的空气:“从认识你第一天开始,我就变成了一只昆虫,在你编制的网里挣扎,结果越挣扎你缠得越紧。到最后,我不想反抗,等待被你吃空,可是你却没了兴趣。让我在空虚里逐渐耗尽气力。”
眼泪一滴滴地砸下,凌桃夭哭得毫无声息,小鹿一般的眼睛里,只剩下晶莹的泪珠还有无尽的空洞。
“其实,在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应该清醒了。你的世界我进不去,我的世界你却不愿来。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就应该在没有爱上你之前就离开。”
凌桃夭凄惨地笑起来:“单修哲,你真是一枚毒药,让我心甘情愿地赴死。我真的很想戒掉……很想不去爱你啊……可是我怎么都做不到……做不到啊……”
凌桃夭哭得声嘶力竭,明明悲恸万分,她却死命压制住自己的声音,身体瘫软,顺着玻璃墙缓缓地倒下。
静谧的楼层,连护士都不在这边走动,加重病房里仪器的滴滴声,在如此的凌晨显得异常恐怖。凌桃夭因为太过伤心,根本没有注意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桃夭?”清冷却带着惊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凌桃夭一惊,立刻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转过头。
“妈……”短促的声音发出,凌桃夭顿然刹住,改了口,“伯母。”
苏半夏比起六年前苍老了不少,却依然掩盖不住那绝世风华,她的老被浓郁的沧桑充满,反而像是久埋于地下的酒,醇香浓厚。
“傻孩子,叫什么伯母,你还是我的儿媳妇啊。”苏半夏的手搂住凌桃夭,原本就藏不住的悲伤在苏半夏面前终于崩塌,凌桃夭放声痛苦起来。
苏半夏轻轻拍着凌桃夭的后背,“乖,修哲会没事的,别担心,乖,别担心。”
凌桃夭拼命摇着头,声音呜咽,不知道想要说什么。单郁助一身冷意站在边上,幽深的眼眸暗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他看着凌桃夭,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形在医院日光灯下拖出削瘦的影子,仿佛化身一个魔鬼,在不停地狰狞着。
“我有话要对你说。”单郁助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医院愈加的冷,凌桃夭浑身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流遍全身。
单郁助看一眼躺在里面的人,略显苍老的人终究还是掩盖不住担忧,但是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保住单氏。
“我希望你不要再见修哲。”单郁助的语速很缓,仿佛是破旧录音机里流泻出来的声音,就算说着绝情的话,也是那般的深情。
凌桃夭慌张地从苏半夏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单郁助。那种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只是他和半夏都没有办法选择。
如果只是他的单氏,他大可以不要,毕竟他和半夏已经隐退,公司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关系。但是,偌大的单氏包括了苏氏和纪氏,那两个长眠于底下的人的一生心血,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上。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会选择将伤害值减到最小的方法,所以,凌桃夭就不得不成为这次事件的牺牲品。
“说到底,温馨是修哲名义上的妻子,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修哲身边,都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给单氏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这一次修哲受伤,而且还涉嫌贩毒,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他的私生活决不能再给他添上一笔,”单郁助毫无感情地分析,就像一部机器,“所以,你不能再见他了,至少是这段时间。”
冰凉的玻璃猛地贴上凌桃夭的后背,一股凉意从皮肤透进来,如此的痛彻心扉。凌桃夭垂下头,棕色的长卷发盖住了那双清澈的眸,仿佛是一只悲伤的蜗牛,将痛苦蜷缩起来。
日光灯忽然变得很刺眼,凌桃夭觉得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的身体就像被冰冷的海水包围了一样,她挣扎,却发不出声音。
不再见面……她放下那张纸条的时候,不就抱着这样的信念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反而会撕心裂肺呢?她呀,真是犯贱呢。
“桃夭……”苏半夏于心不忍,上前想要抱住这个看上去孤独无助的女孩,结果却被凌桃夭一闪身,晃了过去。
“伯母,我没事,”凌桃夭低着头,声音沉闷,仿佛是从空气憋闷的纸箱里发出来,“我真的没事。其实,我和单修哲已经分手了,这次来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看看他,没有其他意思。如果你们不想让我见他的话,我可以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靠近他身边一步。我明白的,公司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凌桃夭喋喋不休地说着,可是在她低头的地上,一滴滴水珠却不停地砸下,在地板下发出清丽的声音。
苏半夏忽然就感觉到了窒息。这个女孩子比她想象中的更让人心疼,她爱着单修哲,也许到了一种让旁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凌桃夭的手指紧贴着玻璃,指甲发冷,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苏半夏心疼地看着她,从心底还是厌恶自己,以前她也被冷清音威逼利诱过,甚至用钱侮辱过。没想到现在,她在用同一种方法在逼迫一个比她当初还要单纯的女孩。
单郁助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凌桃夭,算是默认了。
“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凌桃夭怕单郁助不答应,连忙加上一句,“最后一次,”声音低得好像快要没有生命征象,“求你,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桃夭,我们没有让你离开单修哲,只是……”苏半夏见凌桃夭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想要解释,结果却被凌桃夭打断。
“伯母,您别说了,”凌桃夭抬起脸,阳光一般的脸上染上了阴影,在清冷的日光灯下显得愈加地冷淡,“就算您没有让我离开,我和他也不可能了。您是知道的,温馨才是他的妻子,我,”嘴角弯起的弧度很苦涩,连声音都沾上了苦,“我是他的前妻,一个落跑的前妻。”
苏半夏的心被揪了起来,这样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她年轻时也有过。那是一种,丧失了生活信念的态度,没有灵魂,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而已。她喜欢凌桃夭,但是目前的形势并不能让她随心所欲地对付温馨。温馨是公众人物,一旦和单修哲决裂,这对单氏来说将会是致命一击。
“桃夭……”苏半夏还想再说什么,单郁助从后面拉住她,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半夏,我们先下去吧。”
言外之意便是,他答应了凌桃夭的事。
楼层又恢复了刚才的静谧,凌桃夭身子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紧贴着玻璃,以免自己滑到地上。里面的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还是那样静静地睡着。身边的心电图毫无感情色彩的跳动,单修哲带着氧气罩,面色苍白。
凌桃夭面对着他,嘴角牵强地扯起一道弧度。“单修哲,这一次真的没有退路了。或许,这才是我们最后的结局吧。”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但是现在大概也没有必要了吧。”
“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好好活下去,和温馨,好好在一起吧。”
“单修哲,再见。”
医院的日光灯闪了一下,空气开始躁动不安,冰冷的玻璃前,除了留下几个淡淡的水印,再无其他。心电图忽然开始剧烈地都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开始不停地抽搐,可是,他的病房外,已经空无一物。
世界上的爱情因为不完美才刻骨铭心,因为得不到才成为永久。原本,尽遂人愿的事情就很少,更多的是逼于无奈和现实,而选择放弃。爱情并不是生活,没有爱情也不会死,时间总会把那些裂开的伤口一一缝上。
凌桃夭的身影比起以往愈加的清瘦,她背后的医院,有一个楼层的医生和护士脸色凝重,不停地进出手术室,在抢救一个心力衰竭的病人。她走得极快,因为害怕理智会崩溃,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地回头去找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染有他气息的地方,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