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齐的视线模糊,使劲睁了睁眼睛,待看清屏幕上的字后,一激灵,竟觉得一下子酒醒了。
网上抛出了网红孔小姐去扎狂犬育苗的证明,还有过敏的诊断书,证明了脖子上的伤痕是被猫挠的,身上的浮肿是过敏导致的。随后孔小姐接受采访,哭诉媒体造谣害人,声称自己只是送喝醉的朋友丁家齐回家,身上的过敏反应一天后就会褪了。随之有账号曝光了丁家齐公寓的监控,孔小姐从进门到离开,一共不足十分钟,显然和丁家齐之间不可能发生任何不可描述的变态事件。
最初爆料丁家齐是变态新闻的自媒体站出来道歉,说照片是别人通过私信形式发给他们的。他们未经证实就报道了出来,对丁家齐造成的伤害,他们很抱歉。
“监控视频被改过时间。”丁家齐肯定地说:“孔琳从上楼到离开绝对超过三十分钟了。”
“这正是你老婆的高明之处。”徐然赞赏地说。
三十分钟这个时间长度,可以发生任何事。如果没有这个关键性的视频,又一定会有人质疑孔小姐是不是受丁家齐胁迫才会出来证明。现在从当事人到医院,再到监控都给了答案。看热闹的大众,再加之丁家齐的粉丝,一下子就把局面扭转过来了。
铁证越多,才越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局面。只要假视频的事情一天之内不被发现,孔小姐身上的过敏褪下去。再被发现视频有问题,丁家齐也不会和变态挂钩了。
“也不一定是她摆平的。”丁家齐悻悻地说。
“你还是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你这位老婆的背景。”徐然神秘地笑了笑,说:“采访这位孔小姐的自媒体叫枫lunatic的。”
“枫lunatic?又是干什么的?”丁家齐揉了揉发疼地头,随口问道。
“赫赫有名的柠檬文化集团,你应该不陌生吧?枫lunatic是他们旗下娱乐杂志的自媒体。托你的福,他们的人气又上了一个台阶。”徐然慢悠悠地说:“哦,对了。你老婆的闺蜜是这个集团旗下的一本美食杂志的编辑。”
丁家齐不以为然,嘲讽道:“我当是什么人物呢。一个美食杂志的编辑能有多大能量。她是给她的姐妹送人情呢。她还真是会一石二鸟。”
徐然唇瓣的笑容又扩散了些,“你可别低估了你老婆的闺蜜,她隐婚的老公是这家文化集团的内容总监。他们旗下的娱乐杂志之前可没少爆你的花边新闻,以后只怕能拿到更多一手资料。”
丁家齐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虽然他并不怕自己的绯闻满天飞,但是一想到身边有个卧底,还是有点不适。
“我真好奇,她什么时候能降服你。”徐然戏谑地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不可能!”丁家齐斩钉截铁的誓言还没喊完,胃里的酒翻涌而上,呕了一下,差点没吐在车里。
徐然赶紧靠边停车,下车去买水给丁家齐。
丁家齐坐在车里,徐然的话让他的头更疼了。他虽然还醉着,神志却已经清醒了。他转头看向车窗外,擦了擦眼睛,仔细看了看,这次确认了自己看到的情景。街边的咖啡厅里,沈天蓝正和一个中年男人面对面而坐。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她。”丁家齐有些大舌头地嘟囔一句,在看清沈天蓝对面的中年男人的面容后一愣。
咖啡厅里的沈天蓝并不知道窗外这会儿有人正看着她,她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博涛。
周博涛颓废地坐在那里,弓着腰。他是启悠饮品的董事长,沈天蓝在广告公司时的重要客户。
启悠饮品由周博涛的父亲一手创立,传到他这里才没几年就发生了重大危机,面临破产。所以,沈天蓝很理解他这会儿的颓废。人到中年,你如果跟他说,大不了重新开始,肯定安抚不了他。
“两个月前,有一家叫鸿运的企业想要收购我的启悠饮品。我没有答应。之后就传出了关于启悠饮品的一系列负面新闻。好在消费者的信任,几次都算是熬过去了。可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周博涛说到这里,情绪不免激动。
“我知道,有几位启悠饮品的老顾客联合起来,起诉了启悠饮品。他们都患有肠癌。他们起诉启悠饮品的原因是启悠饮品含有致癌成分。”沈天蓝的语气平缓,只是说明自己所知道的,并没有表明立场。
“我是从小喝启悠的饮品长大的。喝了快三十年,我都没事。这明显是诬陷。”周博涛的语速又急又快,这是人在觉得委屈又无力时的表现。
即便是情绪激动,周博涛在公共场合还是刻意压制住了自己的音量,显然本身具有良好的素质。
沈天蓝跟周博涛打过很多次交道,他向来待人谦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这么激动。
“周先生怀疑是那家要收购你们的公司有意害你们?”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周博涛红了眼睛,哽咽地说:“这群强盗。”
“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消费者也不一定会相信。”沈天蓝不想说同情和安抚的话,那不是周博涛现在需要的。她比很多人都早的经历了人生的磨难。她懂得唯一的出路就是战胜磨难。
“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他们的确有可能是因为长期饮用启悠的饮品出事的。”沈天蓝客观地分析。
“沈小姐不相信启悠饮品?”周博涛失望地问。
沈天蓝摇了摇头,继续说:“周先生,我们是老交情了。即便我现在说,我百分之百相信启悠,对您和启悠也没有意义。我们必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
“对不起,沈小姐。”周博涛的神情又颓败了些,“我现在要怎么办?”
“没关系。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如果这些起诉启悠的消费者是被人收买的,不管您提出什么条件,只怕他们都不会和解。这个官司只要持续一天,对启悠的打击就会不可估量。”
“沈小姐说的没错。”周博涛叹了口气,才有力气继续说:“律师联系过这些原告,他们全都拒绝和解。对于癌症家庭来说,钱是治病的关键。这些原告的家庭条件普遍不太好。即便他们认定是启悠对他们造成了伤害,他们也需要钱治病和改变家庭现状啊。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启悠,这不合乎常理。”
“周先生,您回去后通知律师,不要再接触原告。”沈天蓝神情凝重地说。
“为什么?”周博涛不解,“外一,我是说外一,我们给出的和解金比对方高,他们会放弃起诉呢?”
“如果像周先生猜测的,有人有意想要打垮启悠,即便这些原告撤诉,舆论也不会往好的方向走。”沈天蓝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论坛,递给周博涛,“这是一个比较冷门的论坛,已经有人爆料您父亲是红二代,您是红三代。并且有您父亲的访谈作为佐证。”
对于启悠来说,这是一场硬仗。设计这一切的人已经做了全方位的准备,不管启悠怎么处理这次危机,只怕都很难全身而退。就像是周博涛说的,如果那些原告是被收买的,在对方出不了更高的价码的时候,钱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但是,这样的解决方式会让人认为启悠真的有问题。再加之关于周家两代人的背景,只要引导舆论说周家仗着权势草菅人命,舆论就会再次升级,打垮启悠。
周博涛看完帖子上写的内容,压低声音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父亲虽然在访问中提到过我爷爷参过军。可是,我父亲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在抗美援朝时下落不明。所以我父亲的童年很辛苦,靠着十几岁在街头卖饮品,自己钻研,才有了今天。”
“舆论就是这样发酵的,抓住一个点拼命的扩大。”沈天蓝叹了口气,继续说:“因为这个网站比较冷门,所以暂时没有传播开。但是,如果是有人精心布局,这条讯息就会在有心人需要的时候,迅速传播开。”
“沈小姐的意思是……”周博涛瞬间明白了什么,表情越发颓废了。
“周先生,中国是法制社会。启悠需要一个公平的审判,我觉得不管是出于维护法纪,还是维护启悠的尊严,您都不要再试图用钱去解决问题。”
周博涛犹豫一下,才点了点头。
“幕后的人还真是处心积虑。”周博涛讽刺地说,显然对这些手段是不屑的。可是这个世界偏偏是这样,越是你不屑的手段,越是容易打倒你。
沈天蓝同情地看着周博涛,她还记得初识他时,他提起启悠是那么骄傲。如今,只剩下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