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木,水木年华的木,小冉叫我木头。我叫木,木头的木。十九岁以前我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一名能治百病的医生,可是这样的理想在去年夏天炎热聒噪的蝉鸣里灰飞烟灭。
那是高考前的一段日子,空气沉闷得足以窒息每一个企图挤出皮肤换口气的细胞。窗外是此起彼伏没完没了的蝉鸣,像一片睡觉的人你来我往地打着呼噜,经久不息。偶尔也会抬头看见头顶上空有片刻的飞鸟掠过,挟带着空气里一小片颤动。教室里的人都在潜心地小小算计着这个夏天后自己的去向。
班里的英英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失踪的,她应该是有预谋的。因为当大家把注意力都一本正经地放在黑板和书本难懂的知识点上时,突然有一个朝夕相处的活泼可爱的女生从身边蒸发,像一个盛满水的杯子天亮后突然空荡荡一样无声。成绩一向很好的英英,在同学和老师眼中一向是好学生的英英,和那个夏天众多青春里的不屈一样,不知不觉地在众人的视野里走失。
在我快要离开家去另一个陌生遥远的北方城市里,开始一段望不到尽头的生活时,英英突然出现了。这时的英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举手投足间都溢满了对孩子的无限疼爱,俨然一个持重的母爱满满的年轻母亲。
英英是在高考前怀孕的,高考后把孩子和自己一起带回到已焦急万分的父母身旁。父母对女儿快坚持不住的期盼,以及小孙子的含糊却惹人怜爱的咿呀,扑灭了隐藏在父母心中的无名怒火。我在一个夕阳似乎无限好的黄昏得知,英英想要做的人流在医生一再的拖延漠视与过分自信下,并没有成功,英英并因此感染很多,最终生下的孩子很可能是医生警告下的低能儿。
然而英英她却管不了这么多,在持续地隐瞒掉众人疑问男方的一切情况后,英英抱着最后的希望倔强地生下了孩子。只因为太爱他,所以到处迁就他,小心翼翼地保护他不在众人的眼光里受伤害,最后选择一种方式离开他。连最后选择离开的方式都是如此的令人不解,一个人悄悄地转身,身后却未留一点痕迹。
英英其实是个假装坚强的女孩子,若无其事的表面下是骨子里的隐忍与坚韧,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还要耐着性子去迁就和保护另一个或许从此和自己无关的人。
临走前最后一次看到英英时,她和她那长大了点的孩子在一起正逗乐着,看见我时脸上的笑淡淡的,整个人好像比以前沉默了很多,也瘦了许多。走在后面一路上打算送我上车的母亲一直嘀咕着,哎,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给耽误了,小时候我还是看着她长大的……
小冉摇头晃脑,假装大彻大悟似的说,哦,难怪木头你不想当医生了,医生就知道自以为是地折磨人。
我皱了皱眉头,说,可不是这样,以前去医院打针,亲眼看见在医生的针尖快要接触一个小男孩的屁股时,男孩放了一个声味俱佳的屁,把医生给吓跑了,所以从此我就不想当一名医生了。
小冉说,医生也有很多种呀,我看你当一名妇科医生蛮有前途的。
我把拳头无限接近光速地伸向小冉,紧接着听到一种动物般的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