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觉得,马丁就是那种人,很轻易生气,又很轻易忘记。那天湖边的事之后,他们像往日一样走了四公里到了邻村的学校,路上哥哥回忆了他们曾经在市里的生活。莫妮卡走的也是这条路,不过她总会和他们适当保持一段距离,但是今早,彼得哪也没看到她。
放学回家,彼得觉得这一天过得不错——他参加了学校“小红帽”演出的带状彩排。老师是霍夫曼小姐,她让他演一棵树,他很享受绿色的扮相和四处挥舞树枝的感觉。他从没和哥哥提过——马丁只得到一个后台的小角色,虽然他不承认,但彼得知道这让他心存怨气。但在他们踏上本村那条满是灰尘的土路时,马丁开口了,“你的台词都背会了吧?”他问道。
他们从一个鸡群里穿过,惹得鸡毛乱飞,漫天聒噪。那间低矮破旧肮脏欲倒的小屋,没有一次不让彼得灰心丧气,“我只有一句台词。你当时在场的。”
“我没听。我在布置呢。”
“布置什么?”
“你会知道的。”
不远处小村教堂的钟声敲响了。一匹马拉着车消失在远处。一位披着黑色围巾的婆婆缓步经过。彼得问了句“下午好”,对方没吭声。村民还没接受他们的存在。
在所有的矮屋当中,他家的最破。只有几个房间的平房,房顶破烂低矮,奇小的窗格让它显得更加幽闭。彼得推开沉重的房门,心里害怕父亲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多数时间他们会看到父亲不是在睡觉就是心情不好——都是因为喝酒。他大气也不敢出,轻手轻脚进了屋,马丁跟在后面,眼睛慢慢适应了屋里的黑暗。
和往常一样,屋里空气污浊,充斥着酒精和汗臭味。桌上有个酒瓶,空了,一个底朝上的杯子和一份放了一周多的报纸。父亲坐在地上,周围乱七八糟全是烟头。他低笑着,看不出什么原因,“告诉我,你们俩兔崽子昨天干什么去了?”父亲说着挣扎着坐了起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昨天?”
“对,昨天上午。你们去哪了?”
“呃……不记得了,”马丁说道,“闲逛吧。”
阿道弗斯抓住一条桌腿用力站起身来,“在哪儿?”
“森林里。”
“就只是闲逛吗,啊?”他边说边摇摇摆摆地朝着马丁走去,“没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马丁往后退了退,“没有。”
“你他爷爷的撒谎,我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两个肮脏的小王八犊子。”
彼得心想,可恶的莫妮卡,还真是一刻都没延误啊。
“我们只是四处走走,爸爸,真的。对吧,彼得?”
“对,爸爸,在森林里。”
阿道弗斯打了个嗝,“路过湖边了吧?说吧,回答我啊,你们两个偷窥狂,”他说着又突然蹒跚向前,脚下摇摇欲坠,“我让你们给我去森林,我教教你们怎么对我撒谎。”
“别这样,爸爸,”彼得喊道。
“你们俩真让我丢脸。”
“是我们让你丢脸吗?”马丁大喊。
阿道弗斯直扑过去,脸因愤怒而扭曲,“你胆敢……你……”
“别碰他,”彼得说道,他为自己铿锵有力的声音而震惊。
父亲突然转身正对着他,喘着粗气,嘴里满是唾沫,眼里充满了怒火。彼得心里咯噔一下,“爸爸,别这样,”父亲的影子已经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