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虚空之中的声音清清冷冷。
我听得莫名,睁眼是一片茫茫的白,像是冬末之时,大雪将山头覆满,也是这么一片茫茫的白。
那声音未得到回答,又道:“你是谁?”依然那般清清冷冷,毫无起伏。
我是谁?
白芒中隐隐浮现星星点的粉,一簇簇开成了艳色桃花,花后生叶,叶下连枝,枝干或蜿蜒或笔直的连通桃树主杆,树下一白衣女子回首,笑容温和,朝着我伸出手来,“好友。”
她是白曦。又有些不同。
“你是谁?”那声音不依不饶。
与此同时,桃树与白曦消失不见,又复白茫茫一片。
“我自然是墨书。”本座垂了眼眸忍着不耐:“墨是笔墨的墨,书是书法的书,墨书。”
“你是谁?”
我上下左右四下瞧瞧,不曾见到半个人影,分明那声音就在附近,心中烦躁,“本座是墨书,墨书就是本座,你烦是不烦。”语气便是十足的不耐。
那声音静默了。
“你是谁?”
……又来?
这回本座未出声,闭上眼,决心不再理这莫名其妙的声音。
但我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再睁眼,是在桃园之中的院落,我暂住的房中,桌案前坐了两个人正在小声攀谈,见我醒来,一人凑上前来。
“墨书姐姐,你醒啦。”说话的是三重天中认识几日的池烟儿。
本座一脸疑惑看她,有些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记得……复生法阵出了问题,阿木消失了,青衡和须臾两人与护主的骨鞭内外齐力破开了复生法阵,法阵破除之时,本就虚虚无实的阿木不见了,我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后来之事就不记得了。
骨鞭护主,那便是危及性命之事。
如今看来……是青衡帝君与须臾及时相救,我方才挽回一命……可阿木……
法阵出了问题,阿木不能复生,我将如何是好。我应过小山猫,也应过我自己,必要阿木复生的,如今我又该怎么办?
我又该怎么办……
是阵法的问题,抑或是……我之过?
我想念阿木了,一直认为的只要能问得法阵,启动发阵唤回阿木,我如何都可以。但现在却是,即便我死,也不可能唤得回阿木吗?
“墨书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伤还疼吗?不哭不哭,来,帝君说你吃完这枚丹药就会好的。”
我抬眼看她,只觉眼前似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没……”甫一张口,话只说了半截,就被池烟儿塞了枚仙丹入口,丹药至口中化水,清泉一般浅浅流入喉间,事字出口,便愣住了。
池烟儿道:“好啦,吃了丹药,墨书姐姐的伤就好了,也就不疼了。”
我被她这般哄小娃娃的模样逗笑,或许……或许只是青衡帝君平日里忙累,有所疏忽,那法阵方出了问题,不是说天帝也曾用此阵复生了一名帝君的么,帝君那般人物都可复生,又何况是阿木,兴许能成。
再或许……再或许是我的缘故,我哪里做的不对,以至阵法未成,若是我,如何我都可改。
那复生,想来是能成的。定然能成的。
池烟儿愣了一瞬,当下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惹出颊上一对圆圆酒窝,煞是可爱。
池烟儿道:“墨书姐姐上了十重天怎么也不同我二人说一声,让我与青亦姐姐一通好找,担心死了。”
这……竟是寻我了么?可我与她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认识也不过几日,她们俩皆是凡人修成,我却是个妖修,听她所言关切,着实吃了一惊。
池烟儿看了出来,瘪瘪嘴,“墨书姐姐竟然不信,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本座怔了怔,而后道:“是……”吧?
若是朋友,这倒是本座第一头凡人的朋友。
池烟儿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墨书姐姐也拿我和青亦姐姐当朋友,那墨书姐姐,你到底是怎么突然就来了十重天上啊?还是传说中的帝君,又是怎么明明好好的,却突然受了重伤,难道是十重天之中有仙子欺负墨书姐姐?墨书姐姐放心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竭力为墨书姐姐讨回公道。”说着,还急急撩起了衣袖,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我连连摆手,忙道:“不是不是,这十重天的仙子她们可都甚好说话,哪里会动手欺负了我去?我啊,不过是在三重天之时,凑巧看见了告示栏上出现的委托,也不知道是青衡帝君发布的,按了个手印接下,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帝君殿,帝君人不错,给了个照料花田之中小白花的差事。”
池烟儿哦了一声,看看我心腹处,“那墨书姐姐你又是怎么受的重伤?”
重伤本座倒是真未察觉,只是有些无力罢了,想来是须臾给的仙丹罢,他那里仙丹品效奇好,也十分仗义,当初我与阿木参加他的生辰宴时,半路被凤族公主带人的拦截,便是须臾给了一枚仙丹,阿木服下,及时便好了。
看来,倒真是亏欠他良多了。
我道:“这伤啊但是我自己引起的,这……呃,不好多说,见谅。”抬眼就见池烟儿眼巴巴瞧,好奇不好问又甚是想继续问下去的模样。
凌青亦出声,“既然不可说,烟儿莫再为难墨书仙友。”
我甚为感激的看她一眼,凌青亦略微颔首,转而倒了被桌上的茶水顾自慢饮。
池烟儿作罢,我道:“倒还没问,你们怎么也在此?莫不是同我一般接了青衡帝君的委托而来?”
池烟儿伸出一指在我眼前摇了摇,“不是不是~是青衡帝君亲自来了三重天询问,知晓我和青亦姐姐同墨书姐姐你是好友才将我门带上十重天的,说是来照顾姐姐,再加同姐姐聊天解闷,墨书姐姐不知,当时惊了好一片仙子,皆都在心中念叨墨书姐姐是哪个仙神呢,得帝君如此看重,好福气。”
本座只觉得池烟儿在开玩笑,青衡帝君怎么会说出此等话来,我不过就是个看顾仙花的小小仙子,并无多大交情,哪需如此费事。
再者,照她所言,人家仙子心中想的什么,这丫头又怎么能窥听得见?定是玩笑。
池烟儿双眼闪亮:“青衡帝君莫非和姐姐早就相识?”
我想了想,“也算是故人罢……?”毕竟是几百年的事了,当时同住一屋也有过,虽然于帝君而言……应是十分不愉快之事。
“墨书姐姐好厉害啊,竟认识那样大人物,啊……帝君对墨书姐姐做到如此,难道帝君是倾心于墨书姐姐?!”池烟儿震惊。
???
姑娘,你想多了。
本座干笑一声,干巴巴道:“胡说八道什么。”
凌青亦道:“烟儿,莫要胡言乱语。”
池烟儿吐吐舌头,“嘻嘻,开个玩笑嘛,墨书姐姐好像一直不开心,我不是怕她烦闷嘛,你看墨书姐姐这不是笑了嘛。”
本座严重怀疑,这丫头眼神不大好,竟然没看出我这笑颜多牵强。
凌青亦看来,叹了口气,摇摇头。
正此间,房门口传来一声轻咳,抬眼看去,就见青衡帝君与须臾立在大开的屋门外头,那声轻咳是须臾所发出的。
凌青亦与池烟儿忙忙起身一礼,“见过青衡帝君,须臾太子。”甚是恭敬。
我亦想起身行礼,她二人那两句我同样说出,可是身中无力,翻身之时险些栽倒,耳边便是池烟儿溢出唇齿的一声惊呼,“墨书姐姐!”
好再本座及时扶住了床沿,没摔得多难看,抬眼就见须臾已至跟前,正伸出手来拉了本座一把,直接将我至地上拉起,面上是有些震惊似乎还略带恼意的神情,“你胡乱动什么,早前怎么没见你和本太子这么客气,怎么在生死门前走一遭你就这么客气了?”话语一顿,惊疑:“你别是叫恶鬼夺舍了吧?!”似乎真觉如此,竟是伸出手来,欲至我眉心窥探神识。
本座没忍住,抬眼瞪他。
什么叫恶鬼夺舍!
这厢里须臾动作一顿,便要收敛,青衡帝君却步上前来,也未说话,眨眼之间抬手一指,一道神识扫过我的,而后收回手,动作一气呵成,神色清冷道:“不曾被邪祟夺舍。”
我:“……”
凌青亦:“……”
池烟儿:“……”
“……”须臾干咳一声,向着凌青亦二人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接着,凌青亦与池烟儿便当真一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