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红月听小月话说一半,心中细细琢磨:“是因为爹爹是马帮头子吗?”她叹了口气,低声道:“雁郎的爹娘为何不喜欢爹爹?”
小月道:“姐姐,即便白家认了你做儿媳,你爹爹也不会同意这桩亲事的。”
宋红月道:“爹爹自小最疼我,怎会不同意?”
小月道:“正是因为你爹爹疼你,便更不会让你嫁到白家。”
宋红月道:“这我就不明白了,爹爹疼我,为何不让我快乐?”
小月摇了摇头,道:“你爹爹怎么舍得你和白公子去集市卖字,怎么舍得你一年到头吃不到盐?”
宋红月笑道:“这有何难?我让爹爹给白府送些盐来,送些银子来,不就行啦?他日雁郎皇榜高中,出相入仕,怎会没盐吃?”
小月一呆,又道:“倘若白公子落榜了呢?你爹爹纵然疼你,爱屋及乌,为白家送盐来,送个一年半载尚好,若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你爹爹已年过半百,他不得考虑百年之后,你若生活清苦又该如何?”
这几句话宋红月均觉好生难答,此刻想来,小月不愧活了千年,深通世故,想的比她要深远长久的多。
小月静静地看着她,道:“你爹爹若是把你嫁到富贵人家,又怎会有这些烦恼?”
宋红月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愁想:“我喜欢雁郎,他若去桥头卖字,我便陪他去卖字,来年他若赴京赶考,我便在家中等他回来,只要我们在一起,便比神仙过的还快活!可听小月这么说,我和雁郎在一起,还要面对诸多现世生活的问题。”
可她对白鸿雁一片真情,自从那次离家夜闯白府,她与白鸿雁相识已整三载。那些少年的成长时光,二人一起习剑,促膝并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对少男少女早已不知不觉彼此深深爱恋,分舍不得,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就是人间的情爱。
只听得白鸿雁鼻息调匀,沉睡正酣,轻轻唤了声:“月娘......”
宋红月一喜,忙轻轻走到床边,凝视着他俊美的脸庞,柔肠百转,云愁海思,忍不住紧握他的手,轻声唤道:“雁郎,你睁开眼就看见月娘了。你快快醒来!只要你想和我在一起,天涯海角与君相随,往后无论遇到什么难处,我们一起想法子!”
小月在旁瞧着,心里又酸楚又意外,她本以为说出这番道理来,宋红月会知难而退,万万没想到,倒激出了她的一腔无畏斗志。此刻她眼中的宋红月,自然而然有一股凛然之气。
如此过了两日,宋红月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白鸿雁身边,小月除了为她做饭,便在一边反覆愁思对策。
这日,宋红月清晨坐起,见白鸿雁仍在昏睡,不禁忧心,忙问:“雁郎怎么还不醒来?不是昏睡三日,便可醒来么?”
小月摇了摇头,正奇怪之间,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接着又是一阵呼喝之声。
小月侧耳倾听,当即听出来这伙人是宋府的马帮。她忙道:“姐姐,你几日未回家,你爹爹派人找到白府来了。”
宋红月一惊,也听出来外边那伙人是马帮,不禁急得在屋内走来走去,谎道:“这可如何是好?雁郎还没醒来,我不能被他们带回去!”
自从那日宋红月在宋府突然失踪后,宋老爷已派出马帮将整个雾城搜了个遍,可始终没有寻得爱女的半点踪迹。
这位戎马一生的老江湖,由于爱女失踪,慌乱了两日后,心绪渐渐镇定,忽想到那个白先生也凭空不见了。他不禁将爱女的失踪和白先生联想到了一起,越想越奇怪,便呼喝马帮立即前往白府寻人。
此时此刻,小月见马帮来人,却是焦虑这伙人会惊扰到白鸿雁的父母。她知白府老爷性情耿直,深怕他与马帮发生冲突,便道:“姐姐,不如你先回府,妹妹在这里守着白公子,待到他醒来,我再去找你。”
宋红月点点头,慌忙之中,转念一想,忙道:“我不能让他们在白府发现我!若是在这里被他们带走,回去可不好说了......爹爹向来疑心重,他会怀疑是雁郎把我掠走的......妹妹,你快施展法术迷倒他们,我从后院跑!”
小月迟疑了一下,心想还是宋红月考虑的周全,提了一口真气,欲冲出去施展九尾幻术,迷倒这伙人。
此时,白鸿雁尚在一片朦胧梦境之中,但见山海相连、云雾缭绕,此处人迹罕至,不着片尘。他在梦中惊奇不已,想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明明在宋府教书,怎么忽然之间来到了这里?”
正在恍惚之间,只听得面前一座直通天顶的仙山之上,飘来一阵空灵美妙的歌声。歌中唱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古今风情,痴男怨女,缠绵不尽,化为相思。美哉快哉!
白鸿雁听了是女子的声音,歌声未息,脚下骤然生出一团七彩祥云,将他直送上仙山。茫茫云海之中,影影绰绰见到一座漂浮于空中的宫殿,上面提着几个大字:灵山仙宫。
他恍恍惚惚,穿越迷雾,忽见空中飞来几个仙子,羽衣飘舞,丰姿冶丽。他再定睛一看,见正前方坐着一个人,红衣飒飘飖,袅娜的身形中透着潇洒,正在作画。
此情此景,活脱一副极乐仙境之象。
白鸿雁素来不信鬼神,连忙作揖朗声道:“晚辈白鸿雁,误闯贵宝地,罪过罪过!敢问这位友人,这是哪里?”
那人蓦然一回头,白鸿雁看不清其面容,但闻一缕幽香,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目光相触,一刹那间,仿佛过了几世几劫。
那人盈盈笑道:“此乃良辰美景奈何天,清净女儿之境。吾洞悉世事千年万年,普天之下的儿女过去未来种种孽海情深,说不尽的人间悲喜事,皆在我眼中,并记载于簿册上。”
白鸿雁登时心头一颤,颤颤地道:“月娘......”这时,他转眼又看见了那人手中的画像,画中乃是一个少年郎,一身白衣,凤眼高鼻,风骨峥嵘。
他不由得后退一大步,脑中天旋地转,这画中少年不正是他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