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曾讲演过一次国学,在北京也讲演过一次,今天是第三次了。国学很不容易讲,有的也实在不能讲,必须自己用心去读去看。即如历史,本是不能讲的;古人已说“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现在更有二十四史,不止十七史了。即《通鉴》[1]等书似乎稍简要一点,但还是不能讲;如果只像说大书那般铺排些事实,或讲些事实夹些论断,也没甚意义。所以这些书都靠自己用心去看。我讲国学,只能指示些门径和矫正些近人易犯的毛病。今天先把“国学概论”分作两部研究:
甲、国学的本体
一、经史非神话
二、经典诸子非宗教
三、历史非小说传奇乙、治国学的方法
一、辨书籍的真伪
二、通小学
三、明地理
四、知古今人情的变迁
五、辨文学应用
国学的本体
一、经史非神话
在古代书籍中,原有些记载是神话;若《山海经》[2]《淮南子》[3]中所载,我们看了,觉得是怪诞极了。但此类神话,在王充《论衡》[4]里已有不少被他看破,没有存在的余地了。而且正经正史中本没有那些话,如盘古开天辟地,天皇、地皇、人皇等,正史都不载。又如“女娲炼石补天”“后羿射日”那种神话,正史里也都没有。经史所载,虽在极小部分中还含神秘的意味,大体并没神奇怪离的论调。并且,这极小部分的神秘记载,也许使我们得有理的解释:
《诗经》[5]记后稷的诞生,颇似可怪。因据《尔雅》[6]所释“履帝武敏”,说是他的母亲,足蹈了上帝的拇指得孕的。但经毛公[7]注释,训帝为皇帝,就等于平常的事实了。
《史记·高帝本纪》[8]说高祖之父太公,雷雨中至大泽,见神龙附高祖母之身,遂生高祖。这不知是太公捏造这话来骗人,还是高祖自造。即使太公真正看见如此,我想其中也可假托。记得湖北曾有一件奸杀案:“一个奸夫和奸妇密议,得一巧法,在雷雨当中,奸夫装成雷公怪形,从屋脊而下,活活地把本夫打杀。”高祖的事,也许是如此。他母亲和人私通,奸夫饰做龙怪的样儿,太公自然不敢进去了。
从前有人常疑古代圣帝贤王都属假托;即如《尧典》[9]所说“钦明文思安安,克明俊德……”等的话,有人很怀疑,以为那个时候的社会,哪得有像这样的完人。我想:古代史家叙太古的事,不能详叙事实,往往只用几句极混统的话做“考语”,这种考语原最容易言过其实。譬如今人作行述,遇着没有事迹可记的人,每只用几句极好的考语;《尧典》中所载,也不过是一种“考语”,事实虽不全如此,也未必全不如此。
《禹贡》[10]记大禹治水,八年告成。日本有一博士,他说:“后世凿小小的运河,尚须数十年或数百年才告成功,他治这么大的水,哪得如此快?”因此,也疑禹贡只是一种奇迹。我却以为大禹治水,他不过督其成,自有各部分工去做;如果要亲身去,就游历一周也不能,何况凿成!在那时人民同受水患,都有切身的苦痛,免不得合力去做,所以“经之营之,不日成之”了,《禹贡》记各地土地腴瘠情形,也不过依报告录出,并不必由大禹亲自调查的。
太史公作《五帝本纪》[11],择其言尤雅驯[12]者,可见他述得确实。我们再翻看经史中,却也没载盘古、三皇的事,所以经史并非神话。
其他经史以外的书,若《竹书纪年》《穆天子传》[13],确有可疑者在。但《竹书纪年》今存者为明代伪托本,可存而不论。《穆天子传》也不在正经正史之例,不能以此混彼。后世人往往以古书稍有疑点,遂全目以为伪,这是错了!
二、经典诸子非宗教
经典诸子中有说及道德的,有说及哲学的,却没曾说及宗教。近代人因为佛经及耶教的《圣经》都是宗教,就把国学里的“经”,也混为一解,实是大误。“佛经”“圣经”的那个“经”字,是后人翻译时随意引用,并不和“经”字原意相符。“经”字原意只是一经一纬的经,即是一根线,所谓经书只是一种线装书罢了。明代有线装书的名目,即别于那种一页一页散着的八股文墨卷,因为墨卷没有保存的价值,别的就称作线装书了。古代记事书于简。不及百名者书于方,事多一简不能尽,遂连数简以记之。这连各简的线,就是“经”。可见“经”不过是当代记述较多而常要翻阅的几部书罢了。非但没含宗教的意味;就是汉时训“经”为“常道”,也非本意。后世疑“经”是经天纬地之经,其实只言经而不言天,便已不是经天的意义了。
中国自古即薄于宗教思想,此因中国人都重视政治。周时诸学者已好谈政治,差不多在任何书上都见他们政治的主张。这也是环境的关系:中国土地辽广,统治的方法亟待研究,比不得欧西地小国多,没感着困难。印度土地也大,但内部实分着许多小邦,所以他们的宗教易于发达。中国人多以全力着眼政治,所以对宗教很冷淡。
老子很反对宗教,他说:“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14]孔子对于宗教,也反对;他虽于祭祀等事很注意,但我们味[15]“祭神如神在”的“如”字的意思,他已明白告诉我们是没有神的。《礼记》[16]一书很考究祭祀,这书却又出自汉代,未必是可靠的。
祀天地社稷,古代人君确是遵行;然自天子以下,就没有与祭的身份。须知宗教是须普及于一般人的,耶稣教的上帝,是给一般人膜拜的;中国古时所谓天,所谓上帝,非人君不能拜,根本上已非宗教了。
九流十家[17]中,墨家讲天、鬼,阴阳家说阴阳生克,确含宗教的臭味,但墨子所谓“天”,阴阳家所谓“龙”“虎”,却也和宗教相去很远。
就上讨论,我们可以断定经典诸子非宗教。
三、历史非小说传奇
后世的历史,因为辞采不丰美,描写不入神,大家以为是纪实的;对于古史,若《史记》《汉书》,以其叙述和描写的关系,引起许多人的怀疑:
《刺客列传》记荆轲刺秦王事,《项羽本纪》记项羽垓下之败,真是活龙活现。大家看了,以为事实上未必如此,太史公并未眼见,也不过如《水浒传》里说武松、宋江,信手写去罢了。实则太史公作史择雅去疑,慎之又慎。像伯夷、叔齐[18]的事,曾经孔子讲及,所以他替二人作传;那许由、务光[19]之流,就缺而不录了。项羽、荆轲的事迹,昭昭在人耳目,太史公虽没亲见,但传说很多,他就可凭着那传说写出了。《史记》中详记武略,原不止项羽一人;但若夏侯婴、周勃、灌婴[20]等传,对于他们的战功,只书得某城,斩首若干级,升什么官,竟像记一笔账似的,这也因没有特别的传说,只将报告记了一番就算了。如果太史公有意伪述,那么《刺客列传》除荆轲外,行刺的情形,只曹沫、专诸还有些叙述,豫让、聂政等竟完全略过,这是什么道理呢?《水浒传》有百零八个好汉,所以施耐庵不能个个描摹,《刺客列传》只五个人,难道太史公不能逐人描写吗?这都因荆轲行刺的情形有传说可凭,别人没有,所以如此的。
“商山四皓”一事[21],有人以为四个老人哪里能够使高祖这样听从,《史记》所载未必是实。但须知一件事情的成功,往往为多数人所合力做成,而史家常在甲传中归功于甲,在乙传中又归功于乙。汉惠免废,商山四皓也是有功之一,所以在《留侯世家》中如此说,并无可疑。
史书原多可疑的地方,但并非像小说那样的虚构。如刘知几《史通》[22]曾疑更始[23]刮席事为不确,因为更始起自草泽时,已有英雄气概,何至为众所拥立时,竟羞惧不敢仰视而以指刮席呢?这大概是光武一方面诬蔑更始的话。又如史书写王莽竟写得同子一般,这样愚的人怎能篡汉?这也是汉室中兴,对于王莽当然特别贬斥。这种以成败论人的习气,史家在所不免,但并非像小说的虚构。
考《汉书·艺文志》[24]已列小说于各家之一,但那只是县志之类,如所谓《周考》《周纪》者。最早是见于《庄子》[25],有“饰小说以干县令”一语。这所谓“小说”,却又指那时的小政客不能游说六国侯王,只能在地方官前说几句本地方的话。这都和后世小说不同。刘宋时有《世说新语》[26]一书,所记多为有风趣的魏晋人的言行,但和正史不同的地方,只时日多颠倒处,事实并非虚构。唐人始多笔记小说,且有因爱憎而特加揄扬或贬抑者,去事实稍远。《新唐书》因《旧唐书》所记事实不详备,多采取此等笔记。但司马温公[27]作《通鉴》对于此等事实必由各方面搜罗证据,见有可疑者即删去,可见作史是极慎重将事的。最和现在小说相近的是宋代的《宣和遗事》[28],彼记宋徽宗游李师师家,写得非常生动,又有宋江等三十六人,大约《水浒传》即脱胎于此书。古书中全属虚构者也非没有,但多专记神仙鬼怪,如唐人所辑《太平广记》[29]之类,这与《聊斋志异》[30]相当,非《水浒传》可比,而且正史中也向不采取。所以正史中虽有些叙事很生动的地方,但绝与小说、传奇不同。
治国学的方法
一、辨书籍的真伪
对于古书没有明白哪一部是真,哪一部是伪,容易使我们走入迷途,所以研究国学第一步要辨书籍的真伪。
四部的中间,除了集部很少假的,其余经、史、子三部都包含着很多的伪书,而以子部为尤多。清代姚际恒《古今伪书考》[31],很指示我们一些途径。
先就经部讲:《尚书》现代通行本共有五十八篇,其中只有三十三篇是汉代时的“今文”所有,另二十五篇都是晋代梅[32]所假造。这假造的《尚书》,宋代朱熹已经怀疑他,但没曾寻出确证,直到清代,才明白地考出,却已雾迷了一千多年。经中尚有为明代人所伪托,如《汉魏丛书》中的《子贡诗传》系出自明丰坊[33]手。诠释经典之书,也有后人伪托,如孔安国[34]《尚书传》、郑氏《孝经注》、孙奭《孟子疏》之类,都是晋代的产品。不过“伪古文尚书”和“伪孔传”,比较的有些价值,所以还引起一部分人一时间的信仰。
以史而论:正史没人敢假造,别史中就有伪书。《越绝书》,汉代袁康所造,而托名子贡[35]。宋人假造《飞燕外传》《汉武内传》,而列入《汉魏丛书》。《竹书纪年》本是晋人所得,原已难辨真伪,而近代通行本,更非晋人原本,乃是明人伪造的了。
子部中伪书很多,现在举其最著者六种,前三种尚有价值,后三种则全不足信。
(一)《吴子》[36]。此书中所载器具,多非当时所有,想是六朝产品,但从前科举时代把它当作“武经”,可见受骗已久。
(二)《文子》[37]。《淮南子》为西汉时作品,而《文子》里面大部分抄自《淮南子》,可见本书系属伪托,已有人证明他是两晋六朝人作的。
(三)《列子》[38]。信《列子》的人很多,这也因本书作得不坏,很可动人的缘故。须知列子这个人虽见于《史记·老庄列传》中,但书中所讲,多取材于佛经,佛教在东汉时始入中国,哪能在前说到?我们用时代证它,已可水落石出。并且《列子》这书,汉人从未有引用一句,这也是一个明证。造《列子》的也是晋人。
(四)《关尹子》[39]。这书无足论。
(五)《孔丛子》[40]。这部书是三国时王肃[41]所造。《孔子家语》一书也是他所造。
(六)《黄石公三略》[42]。唐人所造。又《太公阴符经》[43]一书,出现在《黄石公三略》之后,系唐人李筌[44]所造。
经、史、子三部中的伪书很多,以上不过举个大略。此外,更有原书是真而后人掺加一部分进去的,这却不能疑它是假。《四子书》[45]中有已被掺入的;《史记》中也有,如《史记》中曾说及扬雄,扬在太史公以后,显系后人加入,但不能因此便疑《史记》是伪书。
总之,以假为真,我们就要陷入迷途,所以不可不辨别清楚。但反过来看,因为极少部分的假,就怀疑全部分,也是要使我们徬徨无所归宿的。如康有为以为汉以前的书都是伪的,都被王莽、刘歆[46]改窜过,这话也只有他一个人这样
说,我们如果相信他,便没有可读的古书了。
二、通小学
韩昌黎说:“凡作文章宜略识字。”所谓“识字”,就是通小学的意思。作文章尚须略通小学,可见在现在研究古书,非通小学是无从下手的了。小学在古时,原不过是小学生识字的书,但到了现代,虽研究到六七十岁,还有不能尽通的。何以古易今难至于如此呢?这全是因古今语言变迁的缘故。现在的小学,是可以专门研究的,但我所说的“通小学”,却和专门研究不同,因为一方面要研究国学,所以只能略通大概了。
《尚书》中《盘庚》《洛诰》[47],在当时不过一种告示,现在我们读了,觉得“佶屈聱牙”,这也是因我们没懂当时的白话,所以如此。《汉书·艺文志》说:“《尚书》直言也。”直言就是白话。古书原都用当时的白话,但我们读《尚书》,觉得格外难懂,这或因《盘庚》《洛诰》等都是一方的土话,如殷朝建都在黄河以北,周朝建都在陕西,用的都是河北[48]的土话,所以比较地不能明白。《汉书·艺文志》又说,“读《尚书》应用《尔雅》”,这因《尔雅》是诠释当时土话的书,所以《尚书》中有难解的地方,看了《尔雅》就可明白。
总之,读唐以前的书,都非研究些小学,不能完全明白。宋以后的文章和现在差不多,我们就能完全了解了。
研究小学有三法:
一、通音韵。古人用字,常同音相通,这大概和现在的人写别字一样。凡写别字都是同音的,不过古人写惯了的别字,现在不叫他写别字罢了。但古时同音的字,现在多不相同,所以更难明白。我们研究古书,要知道某字即某字之转讹,先要明白古时代的音韵。
二、明训诂。古时训某字为某义,后人更引申某义转为他义。可见古义较狭而少,后义较广而繁。我们如不明白古时的训诂,误以后义附会古义,就要弄错了。
三、辨形体。近体字中相像的,在篆文未必相像,所以我们要明古书某字的本形,以求古书某字的某义。
历来讲形体的书是《说文》,讲训诂的书是《尔雅》,讲音韵的书是《音韵学》。如能把《说文》[49]《尔雅》《音韵学》都有明确的观念,那么,研究国学就不至犯那“意误”“音误”“形误”等弊病了。
宋朱熹一生研究《五经》《四子》诸书,连寝食都不离,可是纠缠一世,仍弄不明白。实在他在小学没有功夫,所以如此。清代毛西河(奇龄)[50]事事和朱子反对,但他也不从小学下手,所以反对的论调,也都错了。可见通小学对于研究国学是极重要的一件事了。清代小学一门,大放异彩,他们所发现的新境域,着实不少!
三国以下的文章,十之八九我们能明了,其不能明了的部分,就须借助于小学。唐代文家如韩昌黎、柳子厚[51]的文章,虽是明白晓畅,却也有不能了解的地方。所以我说,看唐以前的文章,都要先研究一些小学。
桐城派[52]也懂得小学,但比较的少用工夫,所以他们对于古书中不能明白的宇,便不引用,这是消极地免除笑柄的办法,事实上总行不去。
哲学一科,似乎可以不通小学,但必专凭自我的观察,由观察而发表自我的意思,和古人完全绝缘,那才可以不必研究小学。倘仍要凭借古人,或引用古书,那么,不明白小学就要闹笑话了。比如朱文公研究理学(宋之理学即哲学),释“格物”为“穷至事物之理”,便召非议。在朱文公原以“格”可训为“来”,“来”可训为“至”,“至”可训为“极”,“极”可训为“穷”,就把“格物”训为“穷物”。可是训“格”为“来”是有理,辗转训“格”为“穷”,就是笑话了。又释“敬”为“主一无适”之谓(这原是程子说的),他的意思是把“适”训作“至”,不知古时“适”与“敌”通,《淮南子》中的主“无适”,所谓“无适”实是“无敌”之谓,“无适”乃“无敌对”的意义,所以说是“主一”。
所以研究国学,无论读古书或治文学、哲学,通小学都是一件紧要的事。
三、明地理
近顷所谓“地理”,包含地质、地文、地志三项,原须专门研究的。中国本来的地理,算不得独立的科学,只不过做别几种(史、经)的助手,也没曾研究到地质、地文的。我们现在要研究国学,所需要的也只是地志,且把地志讲一讲。
地志可分两项:天然的和人为的。天然的就是山川脉络之类。山自古至今,没曾变更。大川若黄河,虽有多次变更,我们在历史上可以明白考出,所以,关于天然的,比较地容易研究。人为的就是郡县建置之类。古来封建制度至秦改为郡县制度,已是变迁极大。数千年来,一变再变,也不知经过多少更张。那秦汉时代所置的郡,现在还能大略考出,所置的县就有些模糊了;战国时各国的地界,也还可以大致考出,而各国战争的地点和后来楚汉战争的地点,却也很不明白了。所以,人为的比较地难以研究。
历来研究天然的,在乾隆时有《水道提纲》[53]一书。书中讲山的地方甚少,关于水道,到现在也变更了许多,不过大致是对的。在《水道提纲》以前,原有《水经注》[54]一书,这书是北魏人所著,事实上已用不着,只文采丰富,可当古董看罢了。研究人为的,有《读史方舆纪要》和《乾隆府厅州县志》[55]。民国代兴,废府留县,新置的县也不少,因此更大有出入。在《方舆纪要》和《府厅州县志》以前,唐人有《元和郡县志》,也是研究人为的,只是欠分明。另外还有《大清一统志》《李申耆五种》,其中却有直接明了的记载,我们应该看的。
我们研究国学,所以要研究地理者,原是因为对于地理没有明白的观念,看古书就有许多不能懂。譬如看到春秋战国的战争和楚汉战争,史书上已载明谁胜谁败,但所以胜所以败的原因,关于形势的很多,就和地理有关了。
二十四史中,古史倒还可以明白,最难研究的,要推《南北史》和《元史》[56]。东晋以后,五胡闯入内地,北方的人士,多数南迁。他们数千人所住的地,就侨置[57]一州,侨置的地方,大都在现在镇江左近[58],因此有南通州、南青州、南冀州的地名产生。我们研究《南史》,对于侨置的地名,实在容易混错。元人灭宋,统一中国,在二十四史就有《元史》的位置。元帝成吉思汗拓展地域很广,关于西伯利亚和欧洲东部的地志,《元史》也有阑入[59],因此使我们读者发生困难。关于《元史》地志有《元史译文证补》一书,因著者博征海外,故大致不错。
不明白地理而研究国学,普通要发生三种谬误。南北朝时南北很隔绝,北魏人著《水经注》,对于北方地势,还能正确,记述南方的地志,就错误很多。南宋时对于北方大都模糊,所以福建人郑樵所著《通志》[60],也错得很多。——这是臆测的谬误。中国土地辽阔,地名相同的很多,有人就因此纠缠不清。——这是纠缠的错误。古书中称某地和某地相近,往往考诸实际,相距却是甚远。例如:诸葛亮五月渡泸一事,是大家普通知道的,泸水就是现今金沙江,诸葛亮所渡的地,就是现在四川宁远。后人因为唐代曾在四川置泸州,大家就以为诸葛亮五月渡泸是在此地,其实相去千里,岂非大错吗?——这是意会的错误。至于河阴、河阳当在黄河南北,但水道已改,地名还是仍旧,也容易舛错的。
我在上节曾讲过“通小学”,现在又讲到“明地理”,本来还有“典章制度”也是应该提出的,所以不提出者,是因各朝的典章制度,史书上多已载明,无以今证古的必要。我们看哪一朝史知道哪一朝的典章制度就够了。
四、知古今人情的变迁
社会更迭地变换,物质方面继续地进步,那人情风俗也随着变迁,不能拘泥在一种情形的。如若不明白这变迁的理,要产生两种谬误的观念。
一、道学先生看作道德是永久不变,把古人的道德,比作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墨守而不敢违背。
二、近代矫枉过正的青年,以为古代的道德是野蛮道德。
原来道德可分二部分;普通伦理和社会道德;前者是不变的,后者是随着环境变更的。当政治制度变迁的时候,风俗就因此改易,那社会道德是要适应了这制度、这风俗才行。古今人情的变迁,有许多是我们应该注意的!
第一,封建时代的道德,是近于贵族的;郡县时代的道德,是近于平民的;这是比较而说的。《大学》有“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61]一语,《传》第九章里有“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一语,这明是封建时代的道德。我们且看唐太宗的历史,他的治国,成绩却不坏;世称贞观之治,但他的家庭,却糟极了,杀兄,纳弟媳。这岂不是把《大学》的话根本打破吗?要知古代的家和后世的家大不相同。古代的家,并不只包含父子夫妻兄弟这等人,差不多和小国一样,所以孟子说“千乘之家”“百乘之家”。在那种制度县之下,《大学》里的话自然不错,那不能治理一县的人,自然不能治理一省了。
第二,古代对于保家的人,不管他是否尸位素餐[62],都很恭维。史家论事,对于那人因为犯事而灭家,不问他所做的是否正当,都没有一句褒奖。《左传》[63]里已是如此,后来《史》《汉》也是如此。晁错创议灭七国,对于汉确是尽忠,但因此夷三族,就使史家对他生怪了。大概古代爱家和现代爱国的概念一样,那亡家也和亡国—样,所以保家是大家同情的。这种观念,到汉末已稍稍衰落,六朝又复盛了。
第三,贵族制度和现在上司[64]差不多,只比较地文明一些。凡在王家的人,和王的本身一样看待。他的兄弟在王去位[65]的时代都有承袭的权利。我们看《尚书》到周公[66]代成王摄政,觉得很可怪。他在摄政时代,也俨然称王。在《康诰》[67]里有“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的话,这王明是指周公。后来成王年长亲政,他又可以把王号取消。《春秋》记隐公、桓公的事[68],也是如此。这种摄政可称王,退位可取消的情形,到后世便不行。后世原也有兄代弟位的,如明英宗被掳、景泰帝代行政事等。但代权几年,却不许称王;既称王;却不许取消的。宋人解释《尚书》,对于这些没有注意到,所以强为解释,反而愈释愈使人不能解了。
第四,古代大夫的家臣,和天子的诸侯一样,凡是家臣对于主人有绝对服从的义务。这种制度,西汉已是衰落一些,东汉又复兴盛起来。功曹、别驾都是州郡的属官,这种属官,既要奔丧,还要服丧三年,俨有君臣之分。三国时代的曹操、刘备、孙权,他们虽未称王,但他属下的官对于他都是皇帝一般看待的。
第五,丁忧[69]去官一件事在汉末很通行,非但是父母三年之丧要丁忧,就是兄弟姊妹期功服之丧也要丁忧。陶渊明诗有说及奔妹丧的,潘安仁《悼亡诗》[70]也有说及奔丧的,可见丁忧的风在那时很盛。唐时此风渐息,到明代把它定在律令,除了父母丧不必去官。
总之,道德本无所谓是非,在那种环境里产生适应的道德,在那时如此便够了。我们既不可以古论今,也不可以今论古。
五、辨文学应用
文学的派别很多,梁刘勰所著《文心雕龙》[71]一书,已明白罗列,关于这项,将来再仔细讨论,现在只把不能更改的文体讲一讲。
文学可分二项:有韵的谓之诗,无韵的谓之文。文有骈体、散体的区别,历来两派的争执很激烈:自从韩退之[72]崛起,推翻骈体,后来散体的声势很大。宋人就把古代经典都是散体,何必用骈体做宣扬的旗帜。清代阮芸台(阮元)[73]起而推倒散体,抬出孔老夫子来,说孔子在《易经》[74]里所著的《文言》《系辞》,都是骈体的。实在这种争执,都是无谓的。
依我看来,凡简单叙一事不能不用散文,如兼叙多人多事,就非骈体不能提纲。以《礼记》而论,同是周公所著,但《周礼》[75]用骈体,《仪礼》[76]却用散体,这因事实上非如此不可的,《仪礼》中说的是起居跪拜之节,要想用骈也无从下手。更如孔子著《易经》用骈,著《春秋》就用散,也是一理。实在,散、骈各有专用,可并存而不能偏废。凡列举纲目的以用骈为醒目。譬如我讲演“国学”,列举各项子目,也便是骈体。秦汉以后,若司马相如、邹阳、枚乘等的骈文,了然可明白。他们用以序叙繁杂的事,的确是不错。后来诏诰都用四六,判案亦有用四六的(唐宋之间,有《龙筋凤髄判》),这真是太无谓了。
凡称之为诗,都要有韵,有韵方能传达情感,现在白话诗不用韵,即使也有美感,只应归入散文,不必算诗。日本和尚娶妻食肉,我曾说他们可称居士等,何必称作和尚呢?诗何以要有韵呢?这是自然的趋势。诗歌本来脱口而出,自有天然的风韵,这种韵,可达那神妙的意思。你看,动物中不能言语,它们专以幽美的声调传达彼等的感情,可见诗是必要有韵的。“诗言志,歌永言,声依咏,律和声”[77],这几句话,是大家知道的。我们仔细讲起来,也证明诗是必要韵的。我们更看现今戏子所唱的二黄西皮,文理上很不通,但彼等也因有韵的缘故。
白话记述,古时素来有的,《尚书》的诏诰全是当时的白话,汉代的手诏,差不多亦是当时的白话,经史所载更多照实写出的。《尚书·顾命篇》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一语,从前都没能解这两个“肄”字的用意,到清代江艮庭(江声)[78]始说明多一肄字,乃直写当时病人垂危舌本强大的口吻。《汉书》记周昌[79]“臣期期不奉诏”“臣期期知其不可”等语,两“期期”字也是直写周昌口吃。但现在的白话文只是使人易解,能曲传真相却也未必。“语录”皆白话体,原始自佛家,宋代名儒如二程、朱、陆亦皆有语录,但二程为河南人,朱子福建人,陆象山(九渊)江西人,如果各传真相,应所纪各异,何以语录皆同一体例呢?我尝说,假如李石曾、蔡孑民、吴稚晖[80]三先生会谈,而令人笔录,则李讲官话,蔡讲绍兴话,吴讲无锡话,便应大不相同,但记成白话文却又一样。所以说白话文能尽传口语的真相,亦未必是确实的。
[1]《通鉴》:即《资治通鉴》。《资治通鉴》是司马光与刘攽、刘恕、范祖禹、司马康等人历时十九年编纂而成的一部规模空前的编年体通史巨著。《资治通鉴》的内容以政治、军事和民族关系为主,兼及经济、文化和历史人物评价,目的是通过对事关国家盛衰、民族兴亡的统治阶级政策的描述,以警示后人。
[2]《山海经》:中国先秦最古老的奇书,作者不详,但是现代学者均认为其并非成书于一时,也并非出自同一作者之手。《山海经》传世版共18卷,其中包括《山经》5卷、《海经》13卷。其内容主要为民间传说中的地理知识,包括山川、道里、民族、物产、药物、祭祀、巫医等。
[3]《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刘安子》,是西汉宗室淮南王刘安召集宾客,在他主持下编写的。全书内容庞杂,将道、阴阳、墨、法和一部分儒家思想糅合起来,但主要的宗旨倾向于道家。刘安(前179~前122),西汉沛郡丰(今江苏丰县)人,刘邦之孙,刘长之子,淮南王,都寿春。
[4]《论衡》:由东汉时期思想家王充所著,是一部宣传无神论的檄文,是一部古代唯物主义的哲学文献。在中国哲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其哲学思想的核心是元气自然论。王充(27~约97),字仲任,会稽上虞(今属浙江)人。王充一生的著作有《论衡》《讥俗节义》《政务》和《养性》,但大都已散佚,只有《论衡》一书得以流传。
[5]《诗经》: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汇集了从西周初年(前1100年)到春秋中叶(前600年),约五百年间的诗歌305篇,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诗经》在先秦叫作《诗》,只是一本诗集。但是,从汉代起,儒家学者将其奉为经典,并尊称为《诗经》,列入“五经”之首。
[6]《尔雅》: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解释词义的书,是中国古代最早的词典,也是儒家的经典之一,被列入十三经之中,最早收录在《汉书·艺文志》中,作者不详。《尔雅》被认为是中国训诂的开山之作,在训诂学、音韵学、词源学、方言学、古文字学方面都有着重要影响。
[7]毛公:即“大毛公”毛亨,生平不详。一说西汉鲁(今山东曲阜)人,一说河间(今河北河间、献县)人。“毛诗”的开创者,《毛诗》即为《诗经》的《毛传》。“履帝武敏”出自《诗·大雅·生民》第一章。《毛传》中有云:“履,戏也。帝,高辛氏之帝也。”帝喾高辛氏政权,姜姓,中国氏族联盟时代的第九个称帝的政权,形成于少昊金天氏政权时期,兴起于中国西部的陕甘地区。
[8]《史记·高帝本纪》:出自《史记》。《史记》是由司马迁撰写的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全书分12本纪,10表,8书,30世家,70列传,共130篇,记载了我国从传说中的黄帝到汉武帝太初四年长达3000年的历史,是我国传记文学的典范。司马迁(前145年或前135~约前87),字子长,西汉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一说龙门(今山西河津)人。中国西汉伟大的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被后世尊称为史迁、太史公、历史之父。
[9]《尧典》:《尚书》开篇之作,相传由孔子编纂而成。记载了唐尧的功德、言行,是研究上古帝王唐尧的重要资料。
[10]《禹贡》:《尚书》中的一篇,是战国时魏国的人士托名大禹的著作,因此以《禹贡》命名。
[11]《五帝本纪》:《史记》的开篇,记载了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的事迹,以及部落之间的战争、部落联盟首领实行禅让,远古初民战猛兽、治洪水、开良田、种嘉谷、观测天文、推算历法、谱制音乐舞蹈等多方面的情况。
[12]雅驯:典雅纯正,文雅不俗。
[13]《竹书纪年》:又称《汲冢纪年》,简称《纪年》,是一部编年体史书,相传为战国时魏国官吏所作。其记载了先秦时期的历史,对研究先秦有很高的史料价值。《穆天子传》:又名《周穆王游行记》,是西周的历史神话典籍之一,作者不详。
[14]“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出自《老子·六十章》:“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15]味:体味,品味。
[16]《礼记》:中国古代重要的典章制度书籍,是儒家经典著作之一。该书是由西汉的戴圣对秦汉以前各种礼仪著作加以辑录,编纂而成的,全书共49篇。又叫《小戴礼记》,并与《周礼》《仪礼》合称三礼。
[17]九流十家:是先秦至汉初学术思想派别的总称,最初是由西汉学者刘歆于《七略·诸子略》中提出。十家为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家,十家中小说家属于艺文,除去不算,称为九流。
[18]伯夷、叔齐:商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相传其父遗命要立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也不愿登位,两人先后逃到周国。周武王伐纣,二人叩马谏阻。武王灭商后,他们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论语·公冶长》:“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19]许由、务光:传说中的高士。唐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认为是对自己的侮辱,就隐居箕山中。商汤让天下于务光,务光负石投水而死。
[20]夏侯婴、周勃、灌婴:皆为刘邦手下大将,均有多次战功。
[21]商山四皓:秦朝的四位博士,分别为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为避秦乱而隐居商山。高祖刘邦多次请他们出山为官,不至。后刘邦宠幸戚夫人,打算另立太子,可是,商山四皓被太子刘盈请去,成为上宾。刘邦见太子有四位大贤辅佐,消除了改立赵王如意为太子的念头。刘盈后来继位,为汉惠帝。
[22]刘知几(661~721年):字子玄,彭城(今江苏徐州)人。生于唐代名门,父(刘藏器)、兄(刘知柔)都是唐高宗和唐玄宗时的官僚。《史通》:中国第一部史学理论专著。全书共20卷,包括内篇和外篇两部分,各10卷,均以专题论文的形式写成。内篇39篇,外篇13篇,合计52篇。其中,属内篇的《体统》《纰缪》《弛张》3篇,在北宋时已亡佚,今存仅有49篇。另有《序录》一篇,为全书的序文。
[23]更始:即更始帝刘玄。《后汉书·刘玄传》:“更始既至,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俛首刮席不敢视。”
[24]《汉书·艺文志》:中国最早的史志目录,《汉书》十志之一。东汉班固为纪西汉一代藏书之盛,根据《七略》改编而成,分为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数术、方技六略。班固自称:“对《七略》今删其要,以备篇籍。”
[25]《庄子》:又名《南华经》,是战国中期思想家庄周和他的门人以及后学所著。书分内、外、杂篇,原有52篇,然而当时流传版本,今已失传,目前所传仅有33篇。
[26]《世说新语》:是中国南朝时期(420~581)产生的一部主要记述魏晋人物言谈逸事的笔记小说。南北朝刘宋宗室临川王刘义庆(403~444)组织一批文人编写的,梁代刘峻作注。全书分上、中、下三卷,依内容分有:“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识鉴”等,共36类,记述自汉末到刘宋时名士贵族的逸闻逸事,主要为有关人物评论、清谈玄言和机智应对的故事。
[27]司马温公:即司马光(1019~1086),北宋时期著名政治家,史学家,散文家。
[28]《宣和遗事》:又名《大宋宣和遗事》,为讲史话本,作者不详,成书于宋,元人或有增益。
[29]《太平广记》:专门收录先秦两汉至北宋初年期间的野史、笔记、传奇等作品,是我国第一部规模巨大、内容丰赡的古代文言小说总集,共500卷。本书由李昉、徐铉等12人奉旨编纂,由于成书于宋代太平兴国三年(978),与《太平御览》同时,并因此得名。
[30]《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全书共有短篇小说491篇。题材广泛,内容丰富,艺术成就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众多的艺术典型,人物形象鲜明生动,故事情节曲折离奇,结构布局严谨巧妙,文笔简练,描写细腻,堪称中国古典文言短篇小说之巅峰。蒲松龄(1640~1715):字留仙,一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自称异史氏,为现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洪山镇蒲家庄人。
[31]姚际恒:(1647~1715)字立方,一字善夫,号首源,安徽休宁人,寄居浙江仁和(今杭州),清代杰出经学家,除《古今伪书考》之外,还有《尚书通论》《礼经通论》《诗经通论》等著作。《古今伪书考》:辨经、史、子三类伪书69种,真书杂以伪者10种;非伪书而作者伪者7种;书非伪而书名伪者二种;未能定其著书之人者四种。
[32]梅赜:一作梅赜或枚赜、枚颐。字仲真。东晋汝南(今湖北武昌)人。
[33]丰坊(1492~1563?):字人叔,一字存礼,后更名道生,字人翁,号南禺外史,明鄞县(今宁波)人,明清著名书法家、篆刻家、藏书家。
[34]孔安国(前156~前74):字子国,孔丘十一代孙,西汉经学家。
[35]《绝越书》:是记载我国早期吴越历史的重要典籍,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地方志。袁康:生卒年不详,字不详,会稽(今绍兴)人,东汉初期史学家。约东汉初建武中前后在世。子贡(前520~前446):即端木赐,字子贡,春秋末年魏国人,孔子的得意门生,孔门十哲之一。
[36]《吴子》:又称《吴起兵法》,是吴起军事思想的重要载体。《汉书·艺文志》中记载《吴子》一书为48篇,而现存《吴子》仅有6篇,包括图国、料敌、治兵、论将、应变、励士等篇目。
[37]《文子》:老子的弟子文子所著。《文子》主要解说老子之言,阐发老子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道家“道”的学说。它每篇皆以“老子曰”三字开头,表明与老子的师承关系。文子,姓文,尊称子,其名字及籍贯已不可确考。
[38]《列子》:又名《冲虚经》,是道家的重要典籍,为列御寇所著,所属年代不详,大体是在春秋战国时代。该书共分8篇,每篇均由多个寓言故事组成,其中有我们较为熟悉的“愚公移山”“歧路亡羊”等。列御寇,生卒年不详,战国时期郑国圃田(今河南郑州)人。道家学派著名的代表人物,著名的思想家、寓言家和文学家。对后代的哲学、文学、科技、宗教都有深远的影响。
[39]《关尹子》:又名《文始经》《关令子》,全名《文始真经》,道家著作。中国古代心理思想专著。道教中称为旧本作周代尹喜撰。南宋时始出于永嘉孙定家,殆系伪托。尹喜,字文公,号文始先生。甘肃天水人。周昭王二十三年,他辞去大夫之职,请任函谷关令,以寄迹微职,静心修道,或称“关尹”。
[40]《孔丛子》:共三卷,21篇。内容主要记叙孔子及子思、子上、子高、子顺、子鱼(即孔鲋)等人的言行,书末又附缀孔臧所著之赋和书上下两篇,而别名为《连丛》。其成书时间及作者问题,一直是学界的一大疑案,其书之真伪也成为历代学者争论不休的话题。
[41]王肃:字子雍,东海郡郯(今山东郯城西南)人。生卒年不详,伪托《孔丛子》《孔子家语》《圣证论》等。
[42]《黄石公三略》:简称《三略》,是我国古代著名兵书之一,与《六韬》齐名。此书侧重于从政治策略上阐明治国用兵的道理,不同于其他兵书。它是一部糅合了诸子各家的某些思想,专论战略的兵书。共分上、中、下三略:《上略》多引《军谶》语,《中略》多引《军势》语,《下略》主要内容是“陈道德,察安危,明贼贤之咎”。
[43]《太公阴符经》:又称《太公阴符》,属道家一派之书,传说为姜太公所留。
[44]李筌:生卒年不详,道教思想理论家、政治军事理论家、隐士。号达观子,唐陇西(今甘肃境内)人。少年时喜好神仙之道,曾经隐居于嵩山的少室山多年。
[45]《四子书》:指《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四部儒家的经典。此四书是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的言行录,故合称“四子书”。
[46]刘歆(约前50~23):字子骏,后改名刘秀,汉高祖刘邦四弟楚元王刘交五世孙,宗正刘向之子。是中国儒学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后因谋诛王莽事败自杀。西汉后期的著名学者,古文经学的真正开创者。
[47]《盘庚》:主要记述了盘庚迁殷时对臣民的三次讲话。《洛诰》:主要记述了周成王准备在洛邑(今洛阳)修监都城前,占卜的迁都祥兆。
[48]河北:指黄河以北。
[49]《说文》:《说文解字》的简称,是东汉许慎编著的文字工具书,原书现已失落。许慎(约58~约147),字叔重,东汉汝南召陵(现河南郾城县)人,有“五经无双许叔重”之赞赏。他是汉代有名的经学家、文字学家、语言学家,是中国文字学的开拓者。
[50]毛西河(1623~1716):即毛奇龄。原名甡,又名初晴,字大可,又字齐于,号西河,学者称其西河先生。萧山城厢镇人。善于雄辩标新立异,遇有异说,必“搜讨源头”“字字质正”,好持自己独特见解。毛奇龄一生以辩定诸经为己任,力主治经以原文为主,不掺杂别家述说,其所撰《四书改错》是针对朱熹《四书集注》之抨击。
[51]韩昌黎:即韩愈。柳子厚:即柳宗元。
[52]桐城派:即桐城文派,又称桐城古文派、桐城散文派,是我国清代文坛上最大的散文流派。桐城派以其文统的源远流长、文论的博大精深、著述的丰厚清正而闻名,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占有显赫地位。其主要代表人物戴名世、方苞、刘大櫆、姚鼐被尊为桐城派“四祖”,均系安徽省桐城市人,故名。
[53]《水道提纲》:清齐召南著,共28卷,成书于于乾隆二十六年(1761)。专叙水道源流分合。首列海水,次各省诸水,再次西藏、漠北诸水和西域诸水,皆以巨川为纲,所受支流为目。齐召南(1703~1768),字次风,号琼台,晚号息园,浙江天台人,清朝官吏。一生著述颇丰,有《史记功臣侯年表考证》《汉书考证》《历代帝王年表》《水道提纲》《温州府志》《天台山志要》等。
[54]《水经注》:为公元6世纪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所著,全书三十多万字,详细介绍了中国境内一千多条河流以及与这些河流相关的郡县、城市、物产、风俗、传说、历史等,是中国古代较完整的一部以记载河道水系为主的综合性地理著作。郦道元(约470~527),字善长。汉族,范阳涿州(今河北涿州)人。北朝北魏地理学家、散文家。
[55]《读史方舆纪要》《乾隆府厅州县志》:均为清朝的历史地理巨著。以下的《元和郡县志》《大清一统志》以及《李申耆五种》均为当时的地理著作。
[56]《南北史》:即《北史》和《南史》的合称。《元史》:是系统记载元朝兴亡过程的一部纪传体断代史,成书于明朝初年。由宋濂(1310~1381)、王濂(1321~1373)主编。
[57]侨置:我国古代政权在战争状态下,政府对沦陷地区迁出的移民进行异地安置,为其重建州郡县,仍用其旧名的行政管理制度。
[58]左近:左右、附近、临近。
[59]阑入:此处指掺杂进去。
[60]郑樵(1104~1162):中国宋代史学家、目录学家。字渔仲,南宋兴化军莆田(福建莆田)人,世称夹漈先生。郑樵的著述达80余种﹐但流传下来的仅有《夹漈遗稿》《尔雅注》《诗辨妄》《六经奥论》和《通志》等。《通志》是以人物为中心的纪传体通史,全书共200卷。
[61]“欲治”两句:出自《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大学》原为《礼记》第42篇,宋朝程颢、程颐兄弟把它从《礼记》中抽出,编次章句,从此成为儒家经典。至于《大学》的作者,程颢、程颐认为是“孔氏之遗言也”。而朱熹把《大学》重新编排整理,将其分为“经”一章,“传”十章。并且认为,“经”是孔子的话,曾子记录下来;“传”是曾子解释“经”的话,由曾子的学生记录下来。
[62]尸位素餐:指的是空占着职位而不做事,白吃饭。出自东汉班固《汉书·朱云传》:“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63]《左传》:儒家经典之一,与《公羊传》《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并且以丰富的历史材料诠释《春秋》,对研究春秋史和远古史提供了珍贵的史料,左丘明著。左丘明(约前502~约前451),姓左丘,名明(一说姓丘,名明,左乃尊称),春秋末期鲁国人。与孔子同时或略早于孔子。双目失明,故后人亦称盲左。
[64]上司:高级官员的通称,也为旧时属吏对上级长官的通称。
[65]去位:离开官位,卸职。
[66]周公:周代的爵位,通常指历史上的第一代周公,姓姬名旦(生于约公元前1100年),亦称叔旦,是周文王姬昌第四子。因封地在周(今陕西岐山北),故称周公或周公旦。他是西周初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被尊为儒学奠基人,也是孔子一生最崇敬的古代圣人之一,周公吐哺即说周公旦。
[67]《康诰》:西周时周成王任命康叔治理殷商旧地民众的命令。
[68]隐公、桓公之事:隐公是鲁惠公的庶长子。惠公死时嫡子桓公还太小,于是隐公上台执政,却并非正式继承王位,而是摄政,意思是等太子成人之后,就把政权还给太子。
[69]丁忧:即祖制。具体来说,是朝廷官员的父母亲如若死去,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回到祖籍守制27个月,即为丁忧。原指遇到父母或祖父母等直系尊长等丧事,后多指官员居丧。丁忧源于汉代,至宋代则由太常主其事。
[70]潘安仁(247~300):即潘岳,又称潘安,字安仁,西晋著名文学家,河南荥阳中牟(今河南郑州中牟大潘庄)人,潘安之名始于杜甫《花底》一诗“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后世遂以潘安称焉。《悼亡诗》:“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遑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春风缘隙来,晨溜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沈忧日盈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71]刘勰(约465~520):字彦和,生活于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代,中国历史上的文学理论家、文学批评家。祖籍山东莒县(今山东省日照市莒县)东莞镇大沈庄(大沈刘庄)。《文心雕龙》:是中国第一部系统文艺理论巨著,也是一部理论批评著作,完书于中国南北朝时期,分为“上、下”两编,每编25篇,包括“总论”“文体论”“创作论”“批评论”“总序”等五部分。《文心雕龙》全书受《周易》二元哲学的影响很大,是中国有史以来最精密的批评的书,“体大而虑周”,全书重点有两个:一个是反对不切实用的浮靡文风;一个是主张实用的“攡文必在纬军国”之落实文风。
[72]韩退之:即韩愈(768~824),字退之,故称韩退之。
[73]阮芸台:即阮元(1764~1849),号芸台,又号雷塘庵主,晚号怡性老人,谥文达,清代江苏仪征人。
[74]《易经》:即《周易》,是一部中国古哲学书籍,简称易。《周易》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自然哲学与伦理实践的根源,对中国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中华人民智慧与文化的结晶,被誉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
[75]《周礼》:儒家经典,西周时期周公旦所著。《周礼》所涉及之内容极为丰富,无所不包。堪称上古文化史之宝库。
[76]《仪礼》:儒家十三经之一,内容记载着周代的各种礼仪,其中以记载士大夫的礼仪为主。秦代以前篇目不详,汉代初期高堂生传仪礼17篇,另有古文仪礼56篇,已经遗失。
[77]“诗言志”四句:出自《尚书》。
[78]江艮庭:生卒年不详,清朝苏州名医,喜篆字,每逢为人治病时,总会以篆字来写药方。
[79]周昌(?~前192):西汉大臣,刘邦老乡,沛(今属江苏沛县)人。秦时为泗水卒史。秦末农民战争中,随刘邦入关破秦,任御史大夫,封汾阴侯。耿直敢言,有口吃。
[80]李石曾(1881~1973):原名李煜瀛,字石僧,笔名真民、真石增,晚年自号扩武,高阳人。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早年曾发起和组织赴法勤工俭学运动,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了很大贡献。蔡孑民(1868~1940):即蔡元培,字鹤卿,又字仲申、民友、孑民,乳名阿培,并曾化名蔡振、周子余,汉族,浙江绍兴山阴县人,中国著名革命家、教育家、政治家,中华民国首任教育总长。吴稚晖(1865~1953):原名脁,后改名敬恒,学名吴纪灵(又称寄蛉),字稚晖。中国近代资产阶级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书法家,中央研究院院士,出生在江苏武进的雪堰桥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