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散去,咿呀声叫醒楼迭未白的天。
时家老宅背后,有大片桃林,正值初春,桃花盛开,碧浅深红,灼灼芳华。
晨光初乍,楼迭一如既往的安静。
“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花李...”
时家梨园和前院相隔,时愿轻轻推开木门,细腻婉转的女声入耳。
“吱吖”声打断了着白色长袍的女子,女子转身,黑发辫成辫子,清丽的小脸上未着粉黛。
“早,青黛。”时愿微笑。
“早。”女子报以微笑,颔首。
“抱歉打扰到你了,我先去见爷爷了。”时愿略抱歉意。
“没事的,师傅在季亭。”
时愿颔首,然后转身前往女子所说的季亭。
女子叫青黛,时青黛,年长于时愿,无父无母,被时老爷子收养,是如今是老爷子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
按理来说,时愿与时青黛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应是不错,但实际上,时愿同时青黛的关系,淡漠得厉害,甚至于有些陌生。
二人之间,似乎一直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准确说来,时愿与这院子里的人,都不大熟悉。
时愿自小体弱多病,因此才从未真正被要求同时渊和时青黛从小学习昆曲,时愿对于祖传的东西,仅限于听得懂,也是惭愧得厉害。
“青溪尽是辛夷树...”身后婉转细腻动人的声音随着时愿的离开渐渐变小。
时愿是来向时老爷子告别的,她今天答应了时渊陪晏深去屏西。时老爷子作息一直规矩,六点出头的老爷子已经在季亭里锻炼了许久。
穿过红漆的长廊,繁花退后。
三月清晨的天,湛蓝澄澈。初升的太阳,刺眼闪耀,微风中,净是露水混合着青草的芬芳气息。
时家老宅的季亭,就在长廊的尽头。
时博远老爷子穿着白色的练功服,在亭中打太极,一招一式缓慢有力。
时愿没有过多的耽搁时间,时渊叫来的车子已经到达楼迭镇外,而时愿从时宅到出古镇,还有好长一段的距离。同时老爷子告别后,时愿按原路返回。
这次她没有打扰时青黛,她唱的仍是刚才的曲子: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时愿放缓步子,没有发出声音,两道身影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在拐角转身之际,时愿转身望了一眼园中的白色身影。
时青黛所唱,是昆曲十大剧目之一的《桃花扇》,是时愿,亦是青黛最喜欢的剧目之一。
“白骨青灰长艾萧,桃花扇底送南朝;不应重做兴亡梦,儿女浓情何处消。”
儿女浓情何处消。
彼时的时愿和时青黛都未曾想过,这曲中所唱竟一语成谶,竟蹉跎了半生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