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夜色降临,月亮还没有爬上枝头,四下无光,自有一种朦胧之美。
过了半个时辰,车中的辜云凡渐渐转醒,睁开眼帘,目光略有呆滞,身侧的姚兮见她醒转,立时朝轿外大声喝道:“师兄,她醒了!”
车外的陆云天闻声而动,唤来一名镖师接过马辔代替驱马,掀开轿帘,陆云天矮身进了轿内,看向辜云凡欣喜道:“姑娘,你醒啦?”
姑娘?辜云凡头昏脑涨,摸不清眼前状况。
见那位姑娘并未答话,眼神迷离,陆云天权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尚未好转。
忽而辜云凡看向姚兮,道:“那……那个,姑娘,能借我镜子用一下吗?”
耳中听去是一阵低吟的女声,音色柔美,有些婉转动听。
姚兮大为不解,但还是在怀中掏出铜镜然后递给了她,她伸手接过,随即照向自己的脸庞,虽然辜云凡有所准备,但如今再看去还是震惊不已。
辜云凡心中大骇:我竟然真的变成了女子之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我服下了通身炼体丸,它的副作用才导致我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时,一阵声音打断了辜云凡的沉思:“姑娘,你没事吧?”
辜云凡收起心神,连忙道:“哦……哦,我没事。”
闻言,陆云天方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想到一事,又道:“对了姑娘,我们来自陆家镖局我叫陆云天,这是我的师妹,叫姚兮。”那姚兮轻轻一笑,道:“你好!”
虽然辜云凡对于江湖之事不甚了解,但对于陆家镖局还是有所耳闻,大宋中原陆家镖局闻名遐迩,小时候多次听娘提起,说当今武林陆家镖局陆青山陆庄主为人侠义,武功卓越,陆家镖局也是名声在外,威震江湖。
辜云凡轻然一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全都上了药,疼痛渐缓,道:“我叫云……樊小云,是从江南而来,还有多谢陆兄……”
“无妨。”陆云天知她是说上药之事,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对了,樊姑娘,你为何会被怒海帮那些人追杀?”
樊小云转念一想,若把实情和盘托出他们反倒会怀疑,不如一笔带过,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是这样的陆兄,我只身一人往北而去,途中却遇见了那群恶人,他们过路打劫,我不肯交出财物,所以……”
她一直称呼自己为陆兄,陆云天也未曾多想,权道是江南那边的习惯罢了。
此刻,陆云天渐起怜惜之心,一个弱女子在外孤苦伶仃,碰到了恶人相逼却毫无办法,可怜可叹。
陆云天道:“不知姑娘是要去哪里呢?”
樊小云怔了怔神,这才道:“我此番北去,是想去常兴寻人。”至于其他,樊小云并未多加透露,一来是具体情况不便多言,只是那黄召灵不知何时露面,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拜她所赐,是以变回原貌前暂时不暴露身份最好,二来是与他们是初次相识,太过于具体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抱有目的性,反而会适得其反。
陆云天听完大为震动,兀自一笑,道:“那倒是巧了,我们镖局是押镖去往京城汴梁,恰好路过常兴,如此一来,那姑娘便随我们同行吧,一来路上有个伴二来也可护卫姑娘周全。”
话音渐落,身侧的姚兮黛眉微皱,却也未曾多言。
沉吟半晌,樊小云神情自有些犹豫,方才开口道:“这样岂不是打扰了陆兄。”樊小云转念一想,如果一路上能有陆家镖局的保护,再去常兴去寻傅瑶是为上上之策。
陆云天摆手道:“哎,不打紧的。”
樊小云展颜一笑,道:“如此,那便多谢陆兄了。”
姚兮在一旁端坐并不曾开口,这时他拉过陆云天拽出了轿子,又沉沉往车板上一坐,佯怒道:“师兄,你是不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才把她留下来的?”
闻言,陆云天哈哈一笑,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姚兮撅着嘴巴怒不可遏地拨开他的手腕,陆云天道:“师妹,我怎么可能是如此肤浅之人?”
姚兮撇过脸去不再看他,道:“师兄就是。”
“非也非也,师妹,我就是看樊姑娘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不太安全,所以才让她与我们一起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姚兮看了他一眼,狐疑道:“此言当真?”
陆云天嘴角含笑,道:“我的好师妹,当然当真,师兄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姚兮道:“我不是不相信师兄,我是不相信男人。”
陆云天:“……”
……
马车缓缓前行,轿子轻轻摇晃着,樊小云掀开轿帘眺望远处,只见一轮明月挂在高空,月光如水,夜色沉寂,一切的一切交错在一起相得益彰,却不知在月亮的那头,我的那傅瑶妹妹现在人可安好?
樊小云喟然长叹。
……
在一处山林间,四周树木繁生,两颗柏树间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篝火旁正坐着两人,左侧那女子长相清纯可人,正是傅瑶,右侧那男子一脸正色、身材高大正是阿立。
傅瑶直直看着燃起的火焰,刺啦声响,不时有朽木焦灼声传出。她凝视良久,双手托腮两眼若有所思道:“阿立大哥,你说云凡哥哥现在人在哪里呢,不知他过得可好?”
沉寂片刻,阿立有所动容,道:“傅姑娘,你大可安心,且不说有那玄阳法祖保护他,但凭着那小……凭着他的小聪明,也没有人能为难与他。”
傅瑶大感极是,心中悬着的一颗巨石也稍稍落地,转念一想,又喜道:“对了,阿立大哥你既然是云凡哥哥的侍卫,那想必也是从小到大在他身旁守护,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云凡哥哥小时候的故事啊?”
此刻,阿立自有些为难,过了片刻,傅瑶见他神色异常,于是自责道:“对不起阿立大哥,是傅瑶无礼了。”
“不是的傅姑娘,”阿立摇摇头,沉吟半晌后,方才启唇道:“我小时候是孤儿,是他们家收留了我,将我一手带大,可以这么说,若没有他们便没有如今的我。”
傅瑶却不知道阿立有这样凄惨的身世,不禁也为之心疼。
阿立顿了顿,又道:“我比她大好几岁,我就像他的哥哥一样,我是看着少主从小长到大的,她从小骨骼精奇,是练武的好材料,可惜老爷却不让她习武……”
傅瑶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云凡哥哥是练武的好苗子,可他爹爹却不想让他习武呢?
阿立续道:“为了这事,老爷与夫人还大打出手,就此决裂,没多久老爷就病逝仙去,夫人为了让少主完成老爷托付下来的遗命,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终于没有辜负老爷的期望,她……”说到这,阿立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他本来是想借势倾诉一下在心中堆积多年的苦闷,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便不再开口。
傅瑶正听着,突然阿立大哥不继续说了,疑惑道:“阿立大哥,云凡哥哥怎么啦?”
阿立支支吾吾道:“唔……没事没事。”
傅瑶心中大感疑惑,但既然阿立大哥不想讲,自己也不好多问。
二人沉寂下来,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阿立突然问道:“对了,傅姑娘,你与少爷是早就相识吗?”
傅瑶抬头,火光把她秀美的脸庞交相辉映,她轻声道:“嗯,我和云凡哥哥也算是莫逆之交。”说完,她兀自欣喜一番。
阿立点点头,心中虽有感慨,脸上却不动声色,道:“看得出来,傅姑娘是一位宅心仁厚的姑娘,那日玄阳法祖虽是有意为之,但傅姑娘舍身取义的举动着实感动了我,行走江湖莫过于一个‘义’字,傅姑娘此情此举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说完,阿立还拱拳一拜。
傅瑶脸颊端地一红,似是火烧却又不像,她轻声细语道:“阿立大哥说笑了,我哪有你说的这么伟岸。”
阿立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二人相继无言,又过片刻,傅瑶想到一事,又道:“对了阿立大哥,眼下我们离常兴应该相距不远了吧?”
阿立点点头,道:“是的,再有个几日便可到达常兴。”
傅瑶欣喜道:“那可太好了,我终于能见到爹爹了!”
看着傅瑶高兴地手舞足蹈,阿立不禁脸色微动,低头沉思一番,又抬头看向傅瑶,见她满心欢喜,笑靥生花,嘴唇两侧笑起来有两个梨状酒窝,可爱极了,他心中却若有所思。
……
一连行了两日,期间樊小云与陆云天说着天下奇闻,好不高兴,樊小云挺喜欢这个直爽的汉子,与他有说有笑,而陆云天也觉得这位相貌俊美但性格却极为活泼的云姑娘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江南女子那种娇柔之感。
这日,樊小云正与他说着江南的大好风光,听得陆云天心向神往。
“在我们江南,四季如春,早有蜻蜓立上头,晚有微风吹薄纱!”
陆云天欣喜道:“那樊姑娘,那你们家乡可有什么好玩的地界?”
樊小云兀自一笑,道:“别的不说,就说我们碧水湾,有潭湖十三所,高山三十六座,波光水色,鸟语花香,景色宜人,去过的人都称江南的风景举世无双!”
陆云天拍掌称好,道:“樊姑娘听你描述就犹感身临其境,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去过江南,我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一侧的姚兮沉默不语,这时不禁嘴角微撅,鄙夷道:“怕是想和其他人一同去吧。”
闻言,陆云天只能无奈地笑笑,这个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