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驳壳枪后座力大,抽完大烟浑身无力的黄十仁踉踉跄跄,刚开了一枪就拿不稳掉在了地上,弯腰想要去捡时被冲过去的村民一锄头撂倒,后面愤怒的村民蜂拥而上,眨眼间黄十仁就命丧黄泉。他唯一射出的那一枪只是擦着一个村民的肩膀而过,虽带出了一些血花,那村民却无大碍。
而慌乱的刘三刀带着庞大海,硬是拿枪逼开一条道,飞也似地逃走了。他们并没有人命在手,又只是一味奔逃,村民们也不愿逼得过近,免得出现无谓的伤亡。于是刘三刀带着庞大海钻进一条小道,不一会就跑得没了踪影。说起来那条小路还是李修能之前带着刘三刀他们走过的。
三个大兵的惊鸿一现,像是投入湖里的一颗石子,荡起一阵波纹后石子沉入湖底不见了,但是波纹却一直在回荡,默默地影响着其他人。
李名忠膝下只有李辛一个儿子,昨晚大家决定由他往蓉城搬救兵,今天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出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派去追他的人到了晚上却是一个人回来的,也不知道是李辛脚程太快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村民们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七手八脚地帮忙搭起了灵堂,借了副棺材先把李名忠安顿在了堂中,寻思着要是过几天李辛还不回来,也只能由他媳妇送葬了。
在期间,李修能心怀愧疚,一直在帮着忙上忙下,好不容易歇下来,看着跪在灵堂前的李辛媳妇,李修能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滚开”,自从大家把李名忠抬入棺中,李辛媳妇就静静地在灵堂跪着,既不哭也不喊了,这会看到李修能走过去,却突然爆发了。
“你滚开,不是你带他们来,公公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李辛又怎么会连公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都是你害的,你还要过来!”,李辛媳妇憋了一天的泪水,看到李修能走了过去,眼泪像是装满水的气球一下被戳破,又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哗啦哗啦地涌了出来,边哀嚎边骂。
“我......,我来给李爷爷磕个头”,李修能嚅嚅地说了声。
“你走,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以前你就恨不得天天跟公公作对,现在害死了他你还来假惺惺,你是欺负我家现在没有男人了吗”,李辛媳妇说着说着,又想到不知踪影的李辛,悲伤更甚一分,哭得就快要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人一看,赶紧给李辛媳妇拍起后背顺气:“修能,你先回去吧”“李修能,这事确实因你而起,如果你不是那般软脚虾,这事就不会发生”“就是,软脚虾”“软脚虾”......
人们说着说着,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看着李修能的眼神都慢慢地变了,其中有两个身体强壮的甚至直接站了出来,仿佛李修能要是敢向前一步的话就会对他不客气似的。
李修能看了一眼灵堂中央的棺材,再看着周围原本熟悉而现在渐渐变得狰狞的人,他心里却升不起一丝仇恨。这事确实因他而起,大家说得没有错,他就是一只软脚虾,连带着逃兵瞎逛的勇气都没有,只是被稍微恐吓就带着几匹狼进了村。
他想到近前给李名忠磕个头,并不是奢望冥冥中的谅解,只是想尽一份心而已,不过看着群情激奋的人们,这个简单的愿望已经实现不了了。
他转过身,走出了院子,在没人的地方朝着灵堂磕了个头,默默地走回了家。
李母姓周,原也是个倔强的人儿,她原来是地主家千金,为了李父竟毅然与父母决裂,带着几件简单的衣服即嫁进了李家,谁料没过几年琴瑟和鸣的好日子,李父两腿一蹬去了阴间,留下李母和李修能两孤儿寡母。其时她父亲寻来,许诺只要李修能改姓周,便许李母和李修能回归,但是李母拒绝了父亲,硬是自己含辛菇苦养大了李修能。只是艰辛的事遇多了,年龄也日益渐长了,却不免变得谨小慎微起来,特别是涉及李修能的时候,总是常常心惊胆战。
李名忠的事,在午饭的时候李修能已经告诉她了,现在眼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却不见李修能回来,心中又是一阵担心,刚想出门去寻,却见李修能闷着个脸走了进来,饭也不吃,直接回房躺下了。
李母在门外徘徊了一会,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走了进房。
“小能,这事你确实有过错。不过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别想太多了”。
“嗯”。
“这几天你多去李辛家帮忙,能帮一些也总是好的”。
李修能没应声。
李母又说了几句,但是看李修能一直都没再出声,于是站了一会,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出去。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想,别人说得再多也是没用。
“娘”,李母一个脚已经跨过门槛,李修能突然叫了一声。
“嗯!?”。
“如果我不同意带路,李爷爷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李修能喃喃地问道。
“或许吧,你不带路,也可能会有别的人带路”。
“我是不是个懦夫?”,李修能突然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李母疑惑地问道。
“他们说是我不敢反抗那三个人才害死了李爷爷的”。
李母听到这话语,怔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回答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每个人都有他的局限,可能受限于天生的性格,也可能受限于接触的人或者周遭的事物,这就导致每个人在面对同一件事情的时候会有不同的反应,不过如果他能在自己的局限内尽量做到最好,那我想应该不能叫他是懦夫的”。
“要看他在自己的局限内能做到什么程度吗?”,李修能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听懂,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李母见状,也没再说话,静静地退出房间,照例去香炉给丈夫上香去了。只是香还没插上香炉,却又看到了李修能。
“在自己的局限内做到最好,是一种办法。将局限打破,或许也是一种办法。娘,我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