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算改行耍杂技吗?”他看了看我,虽然有些忍俊不禁,但仍一脸正色的说。
我扶好了墙,整个人这才勉强平衡下来,讪讪的说:“李总,您怎么过来了?”
“据说连你们经理都请不动你,我倒是想来看看你的离职报告准备好没有。”他把手臂靠在墙上,歪着身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我只是请两天的假而已,怎么会离职呢。”
“不想离职?”他挑挑眉说:“那好,明天就去上班,把这两天的工作都补上。”
我目瞪口呆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什么工作?”
他一脸阴险的说:“我把倾世珠宝的case交给你做了。十五号之前他们要看到一份完美的策划书。”
够狠,我在心里嘀咕道,赶鸭子上架是他的惯用伎俩吗。
“你都是站在门口接客的吗?”他环顾了一下屋里。
我这才意识过来,忙闪开身子把他让了进来,这人说话也真不讲究,什么叫接客呀,见过一只脚的站街女吗?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一尘不染的房间说:“看来你在家里也没闲着。”
“夜里净忙着拖地去了。”我记得他不喜欢喝有味道的水,便倒了杯纯净水放到他面前。
“失眠吗?”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做无奈状耸了耸肩。
他沉思了一会儿,放下水说:“你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站起身说:“我在车里等你。”
一路上车子往城郊开去,我开开窗户,将近傍晚,天气又有些阴沉,已经几天没有出门,此时开着窗户,冷风从我脸上吹过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带你去墓地。”
李代铭淡淡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慢慢的又随着风消散在了空气里。
我怔了怔,猛然惊觉过来,忙拍着车门喊道:“停车,快停车。”
他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把车慢慢地停在了路边。我来不及跟他解释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疯啦?”他紧跟在我后面下了车。追上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看,有花店!”我指了指路边的花店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过去了。
花店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她的鼻梁上低低的戴着一副老花镜,头发花白,面容慈祥。
她看我拉着李代铭走进去,笑的一脸了然。贼兮兮的问李代铭道:“小伙子,给姑娘买什么花呀?”
李代铭有些尴尬的往店里看了看,我还是头一次见他有点手无足措的样子。忍不住帮他解围道:“阿姨,我们想买束花去扫墓。”
她听后赶紧用手捂了捂嘴表示失言,神态竟显得有些可爱,趴近我一脸庄重的问道:“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什么关系?”
“23岁的小姑娘,大学生,我们是朋友。”我回她道。
她咂咂嘴,有些惋惜的叹道:“多好的年纪呀,真是可惜了。”然后转身去帮我们包花。听见她这样说,我不禁也有些黯然。
李代铭察觉到我的神色,顿了顿说:“你喜欢什么花,要不我给你买一束?”
我皱了皱眉头,抬眼看着他说:“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动了动嘴角,别过头似乎在偷偷的笑。
店主把花包好递到我手上,是一束白色的丁香花,中间还混着三朵盛放的白山茶。白的纯洁,白的耀眼。
她说:“青春欢笑,纯洁无邪,愿你的朋友在天堂永生。”
我有些动容的道了谢,李代铭本想替我付钱,我拦住他说:“就让我来送她这束花吧。”他看了看我的神情,便没有再坚持。
到了墓地,天色低沉,头发和衣摆被风不时吹起,我抱着花站在那那的墓前沉默着。照片上她的笑容仍旧生动,眼睛明亮的像是夜晚的星星。这些日子我总是幻想着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她确实已经躺进了冰冷的土地,由一个鲜活的生命幻化成了一抹微茫的尘埃,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也是刻骨的,从现在开始,我们以后的人生还要面对太多的死亡与变故,人生的痛苦远不止这些,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将在挣扎中越来越无所畏惧,风雨不侵。
我站在风里,一句话都没有说,李代铭也陪着我沉默着,身边能够站着一个你知道他不会离开的人,即使是在这个世界最静寂的时候,也不会让你觉得孤独无依。
我蹲下身子,轻轻的放下手里的花,那些洁白美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着,像是美好而又脆弱的生命,随时都将枯萎殆尽,归于尘土。我伸手抚摸了一下那那的照片,这个在我生命中只出现了短短几个月的女孩子,终于这样匆匆的消失了,以一种我永远都难以忘怀的姿态。
跟李代铭走出陵园辅道的时候,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匆匆迎面走来。虽然是暗沉的暮色,但她仍带着墨镜,苍白的脸色掩映在被风吹乱的长发间,别有一种凄然的美。看身影我竟觉得十分眼熟,她只低着头匆匆的疾步走着,看不见正脸。
李代铭见我老是盯着她看,这才抬眼注意到这个女人,但是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就蓦然的变得阴沉起来,就像这这昏暗的天际,阴翳的暗淡无光。
对面的女人此时已经看到了我们,她缓缓地停住了脚步,有些震惊的盯着我们。当她摘下墨镜的时候,我才认出来人居然是池韩露。
认不出这样的她并不是我眼拙,平日里的池韩露完全是一副名媛小姐的做派,衣服妆容从来都是优雅精致的,从来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般,紧紧的裹着低调的黑色风衣,素面朝天粉黛未施,化过妆的女人卸了妆本来就容易判若两人,更何况她又把自己捂得那么严实,不过面容依旧清丽。
她站在原地有些呆滞的看了看李代铭又看看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神里的哀伤却止不住的流转起来。
今天的池韩露不但穿着打扮想变了一个人,连气质脾性似乎都随着暗沉的黑夜变得隐忍起来,若是平时她恐怕早就锋芒毕露的像是一只被抢了食的猫,面上不露于声色,但却会暗潮汹涌。
不管我跟李代铭有没有什么,现在被撞了个现行,总还是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我正想着该怎么跟她解释她现在看到的情景,李代铭却已经率先开口了。
“韩露,你怎么一点都不听劝,不是说这两天尽量不要来这边吗?”
他的神情阴冷,语气生硬,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语气。我暗自奇怪道此时该言辞激烈的不应该是池韩露吗?
池韩露的眼神始终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过,她盯着我冷笑道:“是的,我真的不应该来这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还能去哪里,如果你真的同情我,为什么偏偏要来这个地方。”
她的眼睛里泪水盈盈,语气倒不是狠历的,隐隐的还带着些凄凉。
我上前一步想开口解释,李代铭却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拉住了我,对着我摇了摇头。
池韩露死死地盯着李代铭拉我的手,伤心欲绝的转身跑开了。
我刚想让李代铭快去追她,李代铭已经向前走了两步,随即又转回身为难的看了看我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
大概当时我是笑着点了点头吧,其实回想起来的时候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因为当时的自己在那一瞬间就只剩失魂落魄了,只觉得那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的,当看到李代铭不顾一切扔下我的去追她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一脚踩到了深渊里,整个的就落了空,失落落的隐忍,失落落的苦涩。前一秒还以为会坚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人,现在却已经乘着风飞奔向了别的地方,我一个人站在风里,沉静的看着他们互相追逐的身影,就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听着自己的心跳起伏。
我不停的反问自己,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希望他去追她吗,你不是希望她不要误会吗,她们是什么关系,你跟李代铭又算什么关系,故事原本不就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吗,你在失落什么,你又在奢望什么,杨楚牧,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我在陵园外面空荡荡的马路上游荡着,接到周承电话的时候,差点哭了起来。
我竟然没有想到一向以为什么都能扛过去的自己,以为面对了生死离别已经看开了一切的自己,以为强撑着坚决不会放松的自己,终于因为一种被重视的感觉而被击败的溃不成军。脆弱的像是被太阳炙烤的薄冰,来不及支撑起坚硬的姿态就已经碎裂的支离破碎了。
周承开车赶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看着我一个人在马路上溜达不禁又急又恼的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陵园来了。”
我上了车含含糊糊的说:“就是来看看朋友,结果没等到回去的车。”
“怎么不早跟我打电话。”他显得有些沮丧。
我讪讪的笑了笑说:“你也挺忙的,不是怕麻烦你吗。”
“你若是走丢了,那我才麻烦呢。”他见我情绪不高,缓和了脸色半开玩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