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来丽娘便瞧见了门槛上的一滩血……
丽娘赶忙走进屋子,屋子里阴沉沉的,汤药的苦味中融合着血腥味儿。
母亲一脸呆滞地坐在地上,身旁是父亲的尸首。
宋氏缓慢的抬起头,道:“啊,丽娘,你回来了。”
丽娘上前看了一眼扑倒在地的父亲,身子已经凉了。丽娘面无表情地弯下腰扶起母亲,道:“先去我屋子里歇息一下,这里我来就好。”
宋氏一把紧紧地攥住丽娘的胳膊,道:“不要管他,丽娘……去找你姐姐,找你姐姐。”宋氏嘴里反复几句话都是‘找你姐姐’。
宋氏声音尖利,神情癫狂。
丽娘只好先陪着母亲,安慰道:“好,好……娘,你先歇着,我马上就去找姐姐。宋氏此时又像个孩子般,乖顺的“嗯”了声,躺在床上闭了眼睛。
丽娘又折回屋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冷冰冰的尸体,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内心这么的平静。她的父亲死了,了无声息的躺在地上,头部还有一摊子暗褐色的血。
丽娘打了一盆子水将门槛上的血渍冲洗干净,又拿了布巾把宋奇头上的擦了个干净。丽娘一手将宋奇尸体架起来,放到了竹榻上。
丽娘细细的嗅着,屋子里还是有一股子血腥味。丽娘看着屋子左面放置的一架柜子,嘴角提了提。丽娘去了厨房寻了一把刀,又弄了一盆子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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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与宋家隔了一道墙的吴家。
吴婶子听到那如雷声般的震响,切着咸菜的刀一偏,差点儿切到了手指头。
吴婶子气愤地扔了菜刀,走到墙边朝宋家喊道:“你这作死的,是要吓死人呀?”
吴婶子一面喊着一面又想着,宋家的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喜欢打骂自己的婆娘不说,也糟践着自己的一对女儿。吴婶子又咬着牙,吐了口唾沫星子,暗骂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与这宋家作了邻居。”
“宋家男人,我是管不了你打女人,但是你要是打死了人,可是要吃牢饭的!”
吴婶子朝着墙的另一边吼道。她想着方才那么大的声音,莫不是宋氏叫他给打死了?一想到死人了,吴婶子又觉得晦气。
吴婶子说完不久就听到隔壁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是丽娘的声音。
丽娘哭哭啼啼的,“婶子,你快过来瞧瞧……”
吴婶子一惊,倒是有些慌张,宋家二姑娘这么些年也没听她哭过几次。
这些年时常与宋家男人呛!气的宋家男人站在巷子口骂。丽娘也不是好惹的,能对着她爹骂,这些年要不是丽娘,宋氏怕是更没好日子过。
吴婶子两手一抹,解了腰上的围布,急急忙忙地就赶过去敲了宋家的大门。
丽娘开了门,见了吴婶子就一顿大哭,道:“婶子,我爹……我爹死了。
吴婶子一惊,拍了拍丽娘的手,道:“怎得死了?”
昨日官府的人将宋奇放了回来,好歹是留了半条命的,今儿个怎么死了?
丽娘颠七倒八的说着,吴婶子听得不大明白,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丽娘领着吴婶子进了屋子,吴婶子便看到倒在地上的宋奇,那大柜子直压着宋奇上半身。
血浸了一地,鲜红鲜红的。
吴婶子吓了一跳,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道:“他怎的被砸死了?”
丽娘哭道:“爹爹昨日里叫衙门打折了一只腿,他气不过,今日里对着娘骂骂咧咧的,我叫娘不要理他只管躲在我屋子里头,没想到回来见爹爹时,他气我让娘躲着他,打骂于我,推推搡搡的就撞了这木柜子,没想到这柜子……柜子居然倒下了!”
“婶子……你说如何是好?我……我不知怎么办?”
吴婶子收了收乱糟糟的心神,道:“你不要着急,先找人给你爹收殓,这么叫你爹躺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吴婶子不敢去看那柜子下压着的血肉模糊的人,拍了拍丽娘的手。
有些可怜她,道:“你爹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儿,但到底生养你一场,死了给他买副棺材,逢年过节烧烧纸就是了。”
又悄声说:“如今,双溪镇当官儿的都在找你姐姐,都盯着宋家哩,你爹的丧事儿怕是没什么人来搭把手,我听说你在桃府做的不错,你去求求那主人家,找那桃府借几个人手。”
丽娘抹了泪,脸上毫无血色,道:“这些我都晓得。”
“知道就好,我也不说多的了',这天色晚了,我家那口子还等着吃饭呢!我就先回去了。”
丽娘从兜里掏出二十个铜板来放到吴婶子的手里,道:“婶子拿着吧,今日多谢婶子了。”
吴婶子也不客气,收了钱忙忙就走了出去,像是身后有鬼似的。
这宋家到真是倒了大霉头了,头一个冬娘,私奔了。现在她爹又被砸死了……
吴婶子在心里“呲”了一声,想着今日倒是晦气,回了屋少了个火盆子,垮了火盆去去晦气。
丽娘之前碍于吴婶子,得装一装,没看宋奇的尸体。吴婶子一走,丽娘转过头幽幽地盯着木柜子下的一滩红艳艳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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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向桃府递了话,桃府管事也是个大方的人,批了丽娘的假,又叫了几个强壮的仆妇去帮衬着丽娘。
丽娘解决的父亲的丧礼,宋家瞬间冷清了下来。
屋子里再也没有父亲的辱骂声了,母亲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