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宸萱已洗去了一路的风尘仆仆,换了新衣,倒在了居雅阁欺雪苑房中的大床之上。隔壁便是哥哥住的天一殿,一墙之隔,只可惜哥哥出门寻找自己,至今未归。不过寻仙说已经通知哥哥回来了,想来明日便能看到哥哥了。寻仙还说哥哥已经救下了紫苏和紫诺,虽然受了伤,但性命无忧,已经送回了东悦皇宫,宸萱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环视屋内,这居雅阁全由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经过精细的打磨,呈现出温润平和的质地和细致淡雅的龙鳞纹理。在日光的照射下,金丝浮现,灿若云锦。放眼窗外,一片梨花开的正盛,满目傲霜欺雪的白,想来便是这院子被叫欺雪苑的原因。
“不如……先去看看哥哥的屋子!”宸萱突然灵光一闪!对啊,那是哥哥从小生活的地方,自己早就想看一看了!宸萱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穿过竹林来到天一殿。
翠竹掩映下的天一殿,云桥曲水,幽静如画。原木色的屋子、原木色的家具,配上屋内白色的织物,没有多余的陈设,简单干净。
最外间是客室,琴台、茶几分布其中。
阳光透过木窗撒在一把古朴的七弦琴上。宸萱轻抚琴弦,耳边似乎能听到哥哥和雅清淡、轻逸无拘的琴音。
走过琴台,便是泡茶的矮几,风炉、水方、茶碗等茗器一应俱全,宸萱镊起一叶香茗置于鼻尖,是东悦国春日里新上的龙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哥哥邀一片青山入座,啜苦咽甘,品茶品心的情景。
环顾客室,宸萱有些不解,儿时哥哥最爱对弈,而自己总是借着对弈,缠着哥哥讲故事,可这屋中为何不见棋盘?
穿过客室步入芸窗,便见书盈四壁,屋子正中放着一张大案,和这天一殿的极简不同,这案上却是林林总总,雅具繁多!
金丝楠木的笔挂上,悬着数十支大小不一的兼毫,配上一方白色的端砚,龙须作友,鸲眼流光。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卷口帘锻笔洗和成套的笔山、墨匣、映色池相映成趣。
长方的白玉镇纸下压着一幅墨宝,‘无关风月’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提按顿挫的摆笔笔法让金石涩辣之味跃然纸上。这字明显一气呵成,最后一笔,因笔枯力足而产生飞白,和前三字的浓墨、涨墨对比强烈。
宸萱有些奇怪,印象中哥哥的字平和顺达、气韵流畅,为何这四个字却带着波动,透着不平?
顾不上细想,宸萱转战内室,直奔衣匣而去,只见衣匣中清一色的白色直襟长袍,随手拿出一件,放在身前笔划,哥哥似乎长高了很多,这衣服要比自己的长出许多。正想的出神,突然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些许戏谑“瑾瑜,你这闭关了月余,终于是出来了,有没有想我啊!”接着,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细长的凤眼,眉眼风流,眼角轻佻,眼中含着妖娆的雾气。薄唇轻抿,似笑非笑,散漫中平添了几分勾魂摄魄。雪域的人性情清冷,喜好白色,但眼前这位红色底衣,绿色外衫,衣服上还微微闪着珠光,花枝招展,着实咋眼。
那少年一进门便看到面孔陌生的宸萱在瑾瑜的衣匣前乱翻,已觉困惑,突然看到宸萱腰中挂着的月白色流苏长坠,这不是瑾瑜最宝贝的长坠吗?
“这圣境竟然也有小贼,还偷到了居雅阁来,真是让小爷我开了眼!”少年嘴角一勾,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挽袖子。
宸萱正要开口解释,那少年便不由分说地扑上来捉贼!宸萱脚伤未愈,走起路来依旧一瘸一拐,自然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放开我,我不是贼!”宸萱被揪住了衣领,一时间挣脱不开,便大声惊呼
“还不承认!非要人赃俱获才肯承认是吗?”少年比宸萱高了约莫半个头,他低垂着眉眼看着宸萱,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宸萱的衣襟。眼看就要碰到宸萱的胸口,宸萱大惊,一低头咬住了少年的手。
“你这头疯狗,给我松开!”少年吃痛大呼,另一只手抓住了宸萱的头发,想要拉开宸萱的头。但宸萱咬的更紧,一时间相持不下。
幸好寻仙听到响动及时赶来解围“秦公子,这是我们家小公子肖玉,并非盗贼”。
宸萱松开了少年的手,少年看着手上两排深深的牙印几乎抓狂“你说他是瑾瑜弟弟?瑾瑜那谪仙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他这么个疯狗一样的弟弟!我可是知道瑾瑜只有一个表妹,是东悦国公主。这死瘸子,咬人狗怎么可能是瑾瑜弟弟!”
“你这绿蛤蟆说谁是死瘸子,咬人狗!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让哥哥打爆你的蛤蟆头!”宸萱不甘示弱,卷起袖子就要迎上去。
寻仙慌忙拦在了二人中间,出言阻止“小公子莫生气,这位是西楮国太子秦朗,来圣学堂求学多年,是我家少主的同窗好友,一场误会,别伤了和气”
听了寻仙的话,宸萱心中更加忿然:就是那个想要和东悦国联姻,迎娶自己的西楮国啊!就是号称这大陆第一纨绔的西楮太子秦朗啊!传闻那西楮国王一生只有一位王后,膝下独子立为太子。那西楮太子从小被王后骄纵溺爱,不学无术,专横跋扈。小小年纪便到处惹祸,今日戏弄帝师,明日藏匿玉玺。西楮国王最终忍无可忍,将他送到圣学堂拜师。如此看来传闻不假啊!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一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我是贼,着实讨厌!不过看在你是哥哥同窗好友的份上,我忍!
“我的母亲和哥哥的母亲是闺中好友,我们自幼一同玩耍,我一直都称他哥哥!”宸萱看向秦朗咬牙抿唇挤出一丝尬笑,以示回应。舅母嫁给舅舅前,和母皇确实是好友,我这么说倒也没错。
秦朗自知误会了,但凭空被咬了一口,还被骂是绿蛤蟆,一向跋扈惯了的他怎么可能轻易低头,嘴上依旧不饶人“不过是儿时玩伴,怎么跑来翻人衣橱,一个大男人,口口声声‘哥哥’叫的肉麻,不是小贼那也是变态!”
宸萱咬着的牙紧了紧,告诉自己,我忍!
“这是瑾瑜最宝贝的长坠,怎么会在你身上?”秦朗继续追问。
宸萱本不想搭理他,但听到哥哥宝贝自己送的长坠,心花怒放,便缓和了语气,回答到“这长坠是公主所做,我和哥哥,一人一个!”没错,这就是自己做的长坠,自己和哥哥一人一个!
“你与东悦国公主相熟?”秦朗一下来了兴趣“都说这公主是大陆第一美人,可属实?瑾瑜谪仙一般的人儿,想他那表妹也定非凡品”
宸萱心中不悦:凡品,你当我是东西啊!
“那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窥视”宸萱下巴轻扬地看着秦朗,语气中带着不屑。
“如今西楮和东悦联姻,我对那东悦公主虽然没太大兴趣,但她既然是瑾瑜的妹妹,我和瑾瑜同窗数载,感情深厚,如若真的美艳,那我便娶了,亲上加亲,也算一桩美事。”秦朗从小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被轻视,便嘴欠了起来。
宸萱震惊,母皇真的答应了和西楮联姻?一股气堵上来,脸色跟着难看起来。
一旁的秦朗看到宸萱的脸色变化,仿佛打了胜战,说的更是来劲“在我看来,公主什么的都矫揉造作又自视清高,甚至是无趣。好在我们西楮国出美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名伶戏子、江湖侠客……林林总总。各有千秋,争奇斗艳。下次我给瑾瑜介绍些,也让玉兄跟着沾沾光,开开眼!”
宸萱攥紧了拳头:原来不止是个纨绔子弟,还是个登徒浪子!觊觎我也就算了,还想给哥哥塞美人!正愁气没处发,你自己撞了上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仆人端茶上来。宸萱看了一眼茶,灵光一闪。她抢先一步,从仆人手中接过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少许药粉投入茶中,然后假装恭敬的递给秦朗“不打不相识,刚才多有得罪,这杯茶当我给秦兄赔罪!”
秦朗见宸萱服软,更是得意,端过茶喝了起来。可刚喝了几口,肚子突然痛了起来。“你给我喝了什么?”秦朗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自然是药性极强的泻药啦,我啊就是看不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一只轻浮花哨的绿蛤蟆!我这药清热去火,排污去垢,再适合你不过了!”宸萱拿出药瓶得意地在秦朗面前晃了晃。
秦朗刚想发作,无奈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动,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慌忙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回身指着宸萱“你等着,我们没完!”。
“哈哈哈哈,秦兄慢走不送!”宸萱站在原地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