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卫尉萧顺之也颇为风流,除了正室张尚柔,还有三四房小妾,不过小妾都未能踏进卫尉府大门,萧顺之只是把她们安置在别处居所。
可当萧衍四五岁之时,张尚柔怀了身孕,萧顺之正好遇上了陈氏,陈氏虽身在烟花之地,却也是名门之后,其祖父之辈在魏晋朝深受重用,后却因家道中落,才落此境地。此女才情了得,长相绝美,萧顺之彻底为之沉沦。萧顺之不顾一切娶了陈氏,甚至要将陈氏同回府中,此举彻底激怒了正妻张尚柔。
张尚柔不顾自己已身怀六甲,在陈氏进门当天,执意挡在门口,不让其进门。萧顺之恳请道:“夫人,婉霏乃我真心爱护之人,万望你体谅为夫,婉霏进门后,定会以你为尊,你且放心。”
张尚柔怒不可遏道:“此女长居烟花污秽之地,夫君怎可纳她为妾?就算要纳妾,又怎可纳入府中?夫君可以置我们夫妻感情于不顾,但总得顾及你的儿女们,你娶这样一个女子,叫你的儿女怎样想你,你又给他们作了什么榜样!”
萧顺之不顾发妻的阻拦,一手牵着陈婉霏,一手用力把张尚柔推开,大步走进府中。张尚柔一个立足未稳,栽倒在大门前。一旁的婢女见状,边抹泪边扶起了身怀六甲的张尚柔。张尚柔泪如雨下,这变了心的夫君是铁了心弃他们夫妻感情于不顾了。
虽说陈婉霏乃名门之后,但长居烟花之地,竟也染得十分世俗。过门不久,陈婉霏借着萧顺之的宠爱,便趾高气昂起来,不说对自己的婢女时常打骂,甚至还对张尚柔身边的婢女呼来喝去,惹得张尚柔好不痛快。
张尚柔心中怨愤又不得发泄,整日郁郁寡欢,眼瞧着日渐消瘦。萧顺之倒也时常劝解,但点到即止的关怀怎能缓解张尚柔的怨念,连大夫都说有滑胎的危险。
不出两月,那陈婉霏竟也怀上了孩子,这下萧顺之再也顾不到张尚柔了,除了朝中事务,其余时间皆在陈婉霏处,每日的安胎补品络绎不绝。
陈婉霏许是被盛宠蒙了眼睛,某日遇到萧顺之长子萧懿,竟对其打骂一番。萧懿毕竟是家中长子,萧顺之对其特别看中,如今却被妾室打骂,难免心中不快,便责骂了陈婉霏几句。谁知那陈氏竟要悬梁自尽,这可吓坏了萧顺之,遂送了许多奇珍异宝哄之。
张尚柔在陈婉霏的种种压迫下早产了,产下的一个女婴却羸弱得很。这是萧顺之的第一个女儿,萧顺之倒也宝贝得紧,时常去探望,张尚柔因此也得到些眷顾。
不久陈婉霏也争气的产出一个男婴,取名萧宏。由于在母胎汲取了足够的营养,刚出生便通体雪白,头发乌黑,像极了足月的婴儿。
由于两位母亲都要顾及年幼的孩子,卫尉府倒也和顺了几年。在萧宏5岁生辰之时,萧顺之特命人大肆操办一番,还请来了许多达官贵族前来庆贺。
陈婉霏自是洋洋得意,带着萧宏在卫尉府里出尽了风头。等宴会散去,天色已晚,陈婉霏送走了诸多宾客,搀着萧宏准备回房,不想在假山上发现了正在独自玩耍的萧令媛,萧令媛此时也才6岁。陈婉霏平常见萧顺之对她宠得很,心中有些不快,便对萧令媛呵斥道:“小小年纪那么调皮,将来可怎么得了,真随了你那母亲。”
萧令媛听到有人呵斥,赶紧从假山上跑下来,见着陈婉霏有些发怵,弱弱地叫了声姨娘。
陈婉霏生平最恨人家说她是妾,本想掌了萧令媛的嘴,后一想以前她责骂萧懿时,萧顺之也甚是恼他,便作罢。但她不甚甘心,对萧令媛笑了笑,柔和的说到:“瞧见那边的池塘了没,里面的荷花开得可漂亮了,你大可去瞧瞧,我不会告诉你母亲和婢女的。”
萧令媛平常被张尚柔管得紧,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可以自己玩耍,想都没想朝着池塘奔去。
陈婉霏转过头,婀娜地笑着说:“玩吧,玩吧,天黑路滑的,你自己当心吧!”说着携着萧宏便离去了。
半夜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陈婉霏心惊,想起傍晚在假山的遭遇,甚是害怕,连忙差着女婢前去打听情况。
整个卫尉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集结在大厅内,只见张尚柔瘫软在地上,萧懿和萧衍在一旁抚慰着母亲,萧顺之双眼通红的瞪着平常伺候萧令媛起居的婢女,一声令下,两个可怜的婢女已经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待陈婉霏赶到,只看到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被拖走了。陈婉霏摸着受惊的心脏,畏畏缩缩地走近大厅。萧顺之严令彻查,必要严惩凶手。陈婉霏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众人眼前。
一旁的萧懿见状,狐疑地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见你面色这般苍白?”萧懿这句话并非关心的意思,只想让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
陈婉霏被萧懿突来的“关怀”吓坏了,连扶着婢女的手都止不住颤抖,众人见她这副状态也起了疑心,但谁也不敢说一个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还是萧顺之发了话,不过语气里竟带着安慰的口气:“婉霏,你可是身体不适?若熬不住,便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陈婉霏如蒙大赦,巍巍颤颤刚准备走,却被一声“等等”止住了步伐。这声音是从府中的洒扫婢女嘴里发出的,大家俱是一惊,都等待着下文。
“卫尉大人,奴婢有话要说。”婢女一下子跪在了萧顺之面前。
萧顺之眉头一皱,道:“快快说来,你可是知道哪个是凶手?”
此婢女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强作镇定:“宴后……奴婢去换水的时候看见……看见陈夫人带着六少爷去过池塘边。”
“你胡说!我……我没有去过那里!你这个贱婢竟敢诬陷我,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陈婉霏半是惊惧,半是恐慌。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连张尚柔都停止了哭泣,仔细听着。只见萧顺之半晌没有言语,却见萧懿来到婢女面前,说到:“这件事事关重大,你有何证据,或者可亲眼看见了?”
婢女颤抖地回道:“奴婢未曾亲眼瞧见,但陈夫人平常就爱打骂我们下人,连少爷小姐们也不放在眼里,心肠这般歹毒,不是她还是谁?”
“放肆!”此时的萧顺之说话了,“陈夫人的名声岂是你一个下人可以败坏的。”
陈婉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萧顺之的手哭着说:“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没有害令媛小姐,你可千万别被这贱婢蒙骗了。许是我平常对她严厉些,她便想置我于死地啊。”
此时在母亲身边的萧衍小声地说:“这个婢女不是说六弟当时也在吗,何不叫他来问问。”
声音已经哭到沙哑的张尚柔勉强撑起身子,说到:“衍儿说得对,赶紧去叫萧宏!”
年幼的萧宏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不解的望着自己母亲,陈婉霏见着儿子一个劲的摇头却不敢说话。
“宏儿过来,你今日可随你母亲一道去过园子里?”萧顺之边问边拍了拍萧宏的小手。
萧宏想了下,脑袋点了点头。众人皆惊。
“那可曾见过令媛姐姐?”萧懿迫不及待地问到。
萧宏小手一挥说到:“见到了,我们看见姐姐一个人在假山上玩呢,我本也想一起跟姐姐玩的,但是母亲不许。”
陈婉霏心中惊惧极了,赶紧说:“对,对,后来我们便走了,并未看到令媛小姐落水,老爷你要相信我。”
萧顺之此刻的怒气已然上来了,“闭嘴!”接着问萧宏:“那你有没有看到姐姐去池塘边?”
萧宏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的父亲吓得不敢说话,倒是萧衍柔声安慰道:“六弟没事,父亲没有生你的气,你把看到的都告诉父亲就行。”
萧宏毕竟年少不知事,竟说到:“我……我看到姐姐去池塘边了,还是母亲叫她去看荷花的呢!”说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母亲。
张尚柔不顾一切地扑向陈婉霏,瞪着血红的眼睛厮打着她,吓得萧宏哇哇大哭。
萧懿与萧衍上前拖开母亲,却见萧顺之一甩手给了陈婉霏一记重重的耳光,“好你个毒妇!竟敢害我女儿,以前看你打骂萧懿,我只当你跋扈了些,谁知你的心思竟如此歹毒。你也是个当娘亲的人,怎么下的去手啊。”
陈婉霏此时顾不得衣衫不整,跪在萧顺之脚边连连磕头道:“老爷,我真的没有害她啊,我只是看那荷花开得好,叫她去看看呀,哪知这些婢女照顾不利,怪不得我呀!”此时的陈婉霏竭尽全力为自己开脱。
“来人,将这毒妇关进柴房,等我明日再审,现在夜已深,大家都散了吧。”萧顺之无力地挥挥手。张尚柔似有不甘,却被萧懿拦住了,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隔日清晨,下人来报,陈婉霏已在柴房用腰带悬梁自尽了。等萧顺之火急火燎地赶到时,陈婉霏早已断气。萧顺之无奈的仰天长啸道:“婉霏,你这是何苦,我本想看在宏儿的份上饶你一命。”但见萧懿朝张尚柔使了个眼色,张尚柔默默地点了点头。
痛失爱女之后,张尚柔却夜夜梦见女儿,不得安眠。经人介绍,便去了清音寺修行,修行了整整两年才得以去除梦靥回到卫尉府。
年幼的萧宏丧失了母亲的庇护,连下人都低看他三分。在府中,唯有萧衍对他还算有照顾,他认为母亲之过,不及幼儿。
待张尚柔回府,也是见不得萧宏,只要瞧见他便会想起已经夭折的女儿。萧顺之自觉愧对于夫人,便差了一个嬷嬷带着萧宏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