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一个人坐在床上,双手抱膝,面色通红,刚才发生了什么,萧衍居然亲了自己。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不知是惊是喜,就如同做梦般不真实。萧衍莫不是病糊涂了?自己这番男子装扮,他怎么——
转头看见枕头旁的风车,又回忆了萧衍当日的异常,阿来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萧衍怕是已经识穿了自己的身份。可自己身份如此卑微,与他有着天壤之别,再说他喜欢的不是吴蓁蓁吗?他们二人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是以,阿来一厢情愿地认为定是萧衍犯糊涂了。
可是刚才那一幕被吴家小姐看得清清楚楚,萧衍该怎么跟她解释呢?阿来正犯着愁,吴蓁蓁便敲门而入了。阿来见了吴蓁蓁立刻站了起来,甚是尴尬,手指不停地搓着衣角。
倒是吴蓁蓁很自然地坐了下来,阿来站在一边局促不安,“坐啊!”吴蓁蓁反客为主道。站在一旁的阿来犹豫了下便在吴蓁蓁旁边坐下。
“上次在后山你救了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不用,不用,吴小姐太客气了。”阿来感觉自己受之有愧。
吴蓁蓁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阿来各倒了一杯水,平静地叙述道:“你知道吗?我原名叫景晖,蓁蓁的名字是他给我起的,他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甚好,所以我一早便认定他为我的夫君,不管中间会遇到什么风浪,最终他娶的人肯定是我!”
听到吴蓁蓁这番言辞,阿来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从认识萧衍开始便知道吴蓁蓁以后才是他的正妻,不管他们是否真心相爱,可终究与自己无关。虽然曾经有些企及,却终归会被现实打败。萧衍昏头就算了,自己是万万不能逾越这条鸿沟的。
“只怕吴小姐有些误会,我与少爷之间是清白的。我也无意在你们之间搅局,更不想掀起你们之间的风浪,只望你们恩爱如初我便知足。我一介卑微书童,自然不会长久的跟着少爷,万望知晓。”阿来说到。
“你心中知晓便可,不管你是男是女,只希望你能与萧衍保持距离,我便安心了。”说完吴蓁蓁起身便离开了。
阿来这才知道,原来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不过如此。
夜已深,萧衍准备熄灯入睡,张尚柔却适时敲门走了进来。萧衍疑惑地望着母亲,张尚柔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说:“手臂的伤可好些了?”萧衍心下惊奇,是谁透露了风声?居然让母亲知晓了。
“别想了,是守门的家丁对我说的。”知子莫若母,张尚柔早已猜到萧衍心中所想,“我已经命人处置了王掌事和他儿子,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前来找麻烦。倒是你,现在跟母亲不是一条心了,跟你哥哥一样,事事都瞒着我,叫我好不担心哪!”
“母亲,我知错了,可我不是担心你会处罚阿来嘛,所以瞒着你没跟你说。”萧衍如实说到。
“你这个孩子,你有舍己救人的心自然是好的,不过阿来始终只是你的书童,样貌再好也是比不得吴家小姐的,你可莫要糊涂啊。”张尚柔规劝道。
萧衍左思右想后方才开口试探性的问到:“母亲,若我想让你帮我和吴蓁蓁的婚约解除,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我刚跟你说不要犯糊涂,你还真犯起糊涂来了。吴蓁蓁是谁,她是大司马的女儿,与你从小一块长大的未婚妻子,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张尚柔显然被萧衍的问题惊到了,“你可知道近来你父亲在朝中时常受圣上的训斥,你父亲抑郁得很。你若此时再得罪了大司马,你叫你父亲这个卫尉还如何立足在朝堂之上。就连母亲现下也时常心悸,为我们府中担忧,服侍天子好则好矣,不好便是满门之祸呀!你虽年少,也要体谅父母的境遇啊。”
萧衍万万没想到现在府中的繁荣已然是假象,父母让自己活在了完美的世界,而他们受的苦自己全然不知,深感自己的不孝,遂不再提及此事。
隔日,萧衍见到阿来心中却不是滋味,喜爱的人儿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伸手触碰。在不得已的年纪碰到心爱的人却不能相守,确实令人懊恼。
萧衍深深的望着阿来,说:“昨日我的行为并非一时冲动,你可明白我的心了?”阿来如何敢直视此时的萧衍,低着头问道:“那日的风车,可是你放的?”
萧衍默认,继而说道:“我早知晓你是女儿身,也早就钟情与你,奈何现在无法护你周全,你且耐心等我,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堂堂正正踏进我萧家大门!”
萧衍这一番话让阿来倒抽了口冷气,他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向自己诉说情意,不过害怕的同时心里却禁不住甜蜜,虽不知道他现在经历着什么,但他可是愿意为自己排除万难?这份沉重的情谊自己要拿什么回报于他!
天气愈渐炎热,连树上的知了都懒得叫唤了。吴蓁蓁邀了萧衍前去冀州避暑,萧衍不好推辞,便应承了,当然他也没忘了叫上秉文同去。临行前,还不忘嘱咐阿来说:“我此去恐怕半月有余,母亲仁善断不会为难与你,你一个人在府中若无聊去呆头药铺坐坐也可,我不在府中的日子切忌多生事端。”
“知道了少爷,你放心去罢,我会乖乖在府中等你回来的。”阿来笑的明媚。
萧衍只紧紧地握了握阿来的手,便上了马车远去。阿来看着马车直到消失不见,才黯然回府。
本想用萧衍留给自己的银子去福满楼解解馋的,但想到萧衍让自己不要多生事端,所以作罢。又想着去找呆头哥玩,可如今呆头哥药铺生意繁忙,哪里还有空陪自己。思来想去,阿来还是决定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呆。不料此时夫人传话让自己过去,阿来糊里糊涂地便跟着去了。
刚进内堂,只见张尚柔在主位坐着,慧儿拿着团扇在一旁给她扇风。阿来见这阵仗,懦懦地叫了声“夫人”。
张尚柔微笑着问:“阿来,听说你跟慧儿已私定终身了,可有这事?”阿来抬起头来看到慧儿一脸娇羞状心中便明白了,可碍于慧儿在场,又不得直接拒绝,遂低头默认。张尚柔甚是满意,作高兴状:“身为你们的长辈,我就替你们父母做主了,我看下月十八便是好日子,就择定这个日子为你俩成亲吧。”
慧儿连忙跪谢夫人,张尚柔扶起慧儿,笑着说道:“至于你的嫁妆我定会像嫁女儿般隆重,你且放心。待你们成亲后便寻一小屋为邸,做些小生意也可。”慧儿再次跪了下来,对着张尚柔连连磕头。却见阿来木讷地站在旁边,慧儿连忙拉了拉阿来的一角,阿来还是定住不动。
张尚柔疑惑地看着阿来说:“你可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阿来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夫人,你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可……可阿来娶不得慧儿姐姐。”
“为何?”张尚柔和慧儿异口同声地问到。
“小的年纪尚小,怕照顾不好慧儿姐姐,可否……等两年。”
“这个无妨,可先为你把亲成了,待日后再同住也无所谓。”张尚柔紧接着阿来的话说到。
这可急坏了阿来,夫人一改往日温和的作风,明显想逼着自己娶慧儿姐姐,却不知是为何意。难道自己的身份快瞒不住了?阿来已急得满头大汗了,此时萧衍也不在府中,没人替自己解围了。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说:“那能否等少爷回来再作定夺?”
张尚柔猛得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找他作甚么,难道我卫尉府的夫人还不够格给你俩定亲?”慧儿吓了一跳,急忙为阿来解围:“夫人,阿来不是这个意思。”
只见阿来倔强的看着张尚柔不肯退让,张尚柔更是生气:“你这番推三阻四是看不上慧儿呢,还是另有隐情?怕不是隐着自己的身份另作他想罢。当年萍儿就如你般妄想,我可肯定的告诉你,我儿以后的妻子只会是吴家小姐,你们就算做妾也要先等吴家小姐先过门!”
阿来一汪泪水含在眼里,直直地望向张尚柔,说道:“不瞒夫人,小人的确是女儿之身,不过隐瞒不报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是当年为生活所迫。夫人若觉得我在府中不甚妥当,阿来可自请离去!”
跪在一边的慧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来,眼中充满了羞愧的怨愤。
张尚柔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到:“我知道这样对你残忍了些,可现在卫尉府正值飘零之际,若再生事端怕是保不住了。当日我拿银子救了你哥哥一命,现在你就当还清我这个人情罢。”
阿来忍住了眼眶的泪水,朝着张尚柔磕了三个响头,又朝着慧儿姐姐鞠了个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