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建国两百年,曾是安朝藩属国,北方地处苦寒,耕种困难,北凉建国之初以游牧为生,年年岁贡,靠着大量回赐才能勉强过活,人丁稀少野蛮不开化,那时的安朝国力鼎盛压根就看不上北凉那种苦寒边隅,正好舍口饭吃,想养一条看门犬用来抵御更外围的胡虏。
随着时间的推移,安朝开始走了下坡路,朝堂内贪污腐败严重,皇帝变得昏弱不堪,军队全是些无能的乌合之众,终于北凉国这头饥寒交迫的饿狼在五十年前亮出了自己的獠牙,趁着安朝内乱,爆发了农民起义之时发动战争,猝不及防的安朝内忧外患之下毫无还手之力,燕云十六州自此易主。
这一仗本不该如此简单的偃旗息鼓,北凉国当时兵锋正盛,把安朝号称百万之师的腐朽军队打的几乎闻风丧胆,战线一度拉扯至太原以南近黄河处,开封府近在咫尺,这安朝天下也是唾手可得,却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停战,十五万大军退兵三百里,在太原处设下席宴与安朝和谈。
这次和谈的结果,是北凉归还雁门关以南的城池土地,并且让安朝承认北凉的独立自主地位,接下来的两国将再不是藩属国,严禁安朝封锁边关贸易,否则将再次发动战争,以此为基础,两国签订了互不侵犯协定,安朝附带赔款三百万贯。
三百万贯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呢?
当时安朝普通老百姓一年的生活费,才仅需两贯钱,三百万贯是一百五十万人一年的吃穿用度,但安朝不在乎,安朝此时的贸易兴盛,不在乎这么一点小钱,换句话说,安朝穷的就剩钱了,能用钱摆平的事情根本不算事。
可安朝的文武百官不明白,有些事情必须要用拳头去争、去捍卫,要不然只会成为一块别人眼中的肥肉。
和谈结束之后,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有地,就有粮,有粮……自然就有了人,北凉开始从单纯的游牧民族,向游牧与农耕相交杂的民族过渡。在燕云十六州,虽说大部分的老百姓仍旧是安人,却也有少部分北凉蛮子开始建立了村落与安人混居,北凉国的国力开始有了明显上升。
安朝腾出手后稳定了内乱,这五十年来除了边关处总有小摩擦,北凉国好像已经心满意足了,开封府里一片太平盛景,可就在三天前的夜里,北凉单方面撕毁契约星夜叩关,雁门关守将吕子祁被斩杀当场,北凉国大军已经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的军队早已不止十五万了……
边关失守,太原守将八百里加急向开封求援,当战报摆在安徽宗的面前,开封皇城上的钟楼鸣响,雍和宫正殿大门处,诸多文武大臣满头大汗的奔入其中。
战报当然是只呈给了皇帝,可这些文武大臣能到这个位子上,哪一个不是人精?多多少少的眼线都在皇城之中盯着,太监、宫女、后宫妃嫔……
势力夹杂着势力,情报裹挟在人情世故中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经彻底的传遍了皇城内外——北凉来了……雁门关失守……这回可能要亡国了。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诸位先前能言善辩的大臣眼下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口痰,抓耳挠腮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笑。
安佶没有暴怒,更没有责问底下跪着的大臣,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整个早朝陷入了死一般寂静,自他继位以来,十五年间兢兢业业的收拾着父辈的烂摊子,可上百年的积弱又岂是这么容易扭转的嘛?
他想到过北凉会来,可没想到这么快。
安朝的这十五年虽说在他的手下蒸蒸日上,国力恢复了不少,但这一次……是整整三十万北凉大军,如狼似虎的铁骑……悍师。
“报!!!!!!!!”
殿外急促的军情又传来,一名甲胄凌乱的小校急奔上殿,双手高举的信函刚刚落到太监的手中,整个人便一头栽倒晕厥过去。
这位年近四十的太监冷汗直冒,这是今天的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军情了,类似这种六个时辰一趟的急报用屁股想都能知道里面的内容是有多么骇人,前线想来已经凶多吉少,这样的军情谁呈给皇帝不得吓出汗来。
安佶目光有些涣散,只觉得自己的后脑仁生疼,再也不想去看太监手中的军报,喉咙沙哑道:“念。”
“北凉主军已至太原城下,兵数……”太监咽了口吐沫,抬眼望了望皇帝,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跪伏的大臣,接着咬牙擦了擦汗继续道:“兵数……兵数……三十万……臣欲闭城死守,可保开封半月,半月后……兵尽粮绝,为国赴死,望陛下珍重,臣唐金宝绝笔。”
太监念完,便是一片死寂,唐金宝的这只言片语中,已然把形式全盘脱出了,不要说打,就是据城死守,也就能保半月开封无恙,这半月根本不可能组织出有效的抵抗,唯一的出路便是逃至江南,太原一旦失守,北凉国的铁蹄可以毫不费力的踏平大半个安土。
可单凭长江天险据守,不消三十年,待到北凉熟悉水战,安朝也就该到头了。
安佶只觉浑身发软,几欲站起身来,可脑袋里嗡嗡作响,竟然是一点力气也无,没曾想到,国……真的要亡在他的手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面色惨白仰天长笑,一口逆血喷出栽倒过去。
“陛下!!!!”
“快传太医!”
“陛下!!!!”
“陛下!!!!”
…………
接着大殿之上混乱了起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和各位大臣的叫嚷交杂之中,在这深宫里飘散出去,皇城内外突然多了许多奔走的人,或是太监、或是宫女、或是杂役、或是仆人……
诸多嫔妃都已经急急忙忙派人去通知了母家,可唯有一处却是别样风景。
景瑞宫的门口,老妇人鬓发已白,可目光却炯炯有神,她是当今天子的祖母——太皇太后沈茗。
浑身白色劲装的老妇人身形轻巧的骑上一匹骏马,缰绳一抖,朝着宫外奔去,不消半日已然出了开封,方向……雁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