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福去食堂打饭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兴奋。
“顾姐,外面有月亮,好漂亮啊!”因为小福是贺荆南找来照顾顾然的,所以没有跟着贺家那边叫少夫人,顾然自己也觉得顾姐比较顺耳。
顾然循着声音茫然的看过去,“雪停了?”
“嗯,下午就停了,不过积雪很厚呢,我看见外面花园里的矮松都只剩下半截了。”
顾然蹙了蹙眉,“那你等下怎么回去?”
“我不回去,贺先生走的时候说今晚可能不回来,所以晚上我在这里陪你。”
“哦!”顾然点了点头,“今晚吃什么?”
小福将饭盒打开,“蒜蓉白菜,炒排骨。您先吃着,明天我出去给您炖点汤过来。”
“不用,这样也挺好的。”
之前她为了激怒贺承厚,转移注意力,故意演了一次祸国殃民的奸妃,本来贺承厚已经有所不满了。
这次她的突然出事,让贺荆南不顾一切从股东大会上跑出来,贺承厚一定恨死她了。
所以,她还是低调一点好,况且她一向对吃食没有什么要求。
吃完饭,小福又协助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她便睡了。
这一晚,贺荆南果然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从起床到医生查完房,小福一直都闷不吭声的。要知道这小丫头平时叽叽喳喳的,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小福?”顾然叫她的名字。
“顾姐……”她声音缓慢的拖着,走过床边,“顾姐怎么了?”
“没怎么,我有点闷,你把电视打开,我看看电视。”
“顾姐,您看不见,还是不要看电视了。”小福劝阻道。
顾然笑了笑,“我听也一样,看不见反而可以想象出很多东西来。”
小福还是不动,“今天太阳出来了,要不我推您出去走走?”
顾然蹙了蹙眉,“小福,到底是什么事?直接说吧!”
小福嗫嚅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出来。
顾然有些不悦,正要说什么,有人推门进来,“顾然,我们来看你了。”是顾薇的声音。
小福见状忙岔开了话题,“我去倒点水来。”
顾薇将带来的水果放在茶几上,顺手拿了一个放在手里削,“前两天听说你还在昏迷,所以我们就没来,看你的精神今天好多了。”
“恩,是好多了。”顾然淡淡的应道。
贺存希走过去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还没说话,顾然已经皱了眉头,“在我眼前晃什么呢?”
贺存希手一滞,旋即笑道,“能看见了?”
“看不见!”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你眼前晃?”贺存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嫂子,你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顾然本来想白他一眼,可是想起贺荆南说她那个动作很弱智,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我又没聋。你衣服袖子哗哗的响,还有你动的时候,我脸上感觉到有风……”
“厉害啊!”贺存希不由得敬佩不已。
顾薇已经削好了一个水果,切好递给顾然,“吃个水果?”
顾然摇了摇头,推辞道,“太冷了,我从小怕冷,你就别让我吃这么冷的东西了。”
顾薇也没强迫她,将水果又放回茶几上。
“爸爸听说了,很担心你,但是学校的事情最近很多,暂时他还走不开。”
忙的连女儿车祸了都走不开,真忙!
顾然翘了翘嘴角,带着一抹讽刺,“没事,我很好。”
“肇事者找到了吗?”贺存希问。
“不知道,我一个病人,并不想操心那些问题,那些都是警察局的事情。”顾然直接堵死了接下来的话。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贺存希拿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这天气吃苹果,冰的真舒服。”
顾薇嗔怪一声,“这是给病人吃的!”
“嫂子怕冷,我吃了正好。”贺存希笑道。
两人打打闹闹的声音,听起来竟无限和谐,这让曾经不看好他们的顾然,有些愣神。
贺存希吃完了水果,才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道,“哥呢?不是说衣不解带的在医院里照顾你?怎么我们来了这么久还没看见他?”
说完,他咦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两个人悉悉索索的悄声对话,一副要掩饰什么的样子。
顾然已经确定,他们突然的转变,肯定是小福早上的欲言又止有关系。更甚者,和一夜未归的贺荆南有很大的关系。
索性,她正了正神色,“说什么悄悄话呢?跟我说说?”
一片寂静……
“你们这样合伙欺骗我这个瞎子,觉得合适吗?”
依旧是沉默……
“好,你们不说,我自己会问护士!”
“别,别。嫂子你想多了,没什么事,是我和顾薇在商量我们这个月的营业额。”
顾然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的道,“存希,你现在骗人的技术可越来越退步了。”
贺存希,“……”
“顾薇你也不说吗?咱们俩可是姐妹……”顾然这话说的直白,顾薇顿时蹙紧了眉头。
“顾然,我说了你可别太难过,有时候媒体上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顾然闭了闭眼睛,“到底什么事?”
“贺荆南……他上报纸了。”她说的含蓄,只是谁都明白,如果是好事,他们不可能吞吞吐吐大半天也不说出来。
“怎么了?”越是到了紧张的时候,顾然反而淡定。
“没什么大事,就是喝多了可能,有个女人扶了一把。”
“进酒店?”
“……”众人全都沉默了。
顾然本来提着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哦,这是小事。”
顾薇慌忙看向她,“顾然,你……”
“没事,不是你们说的吗?喝醉酒扶了一把,我没想到这年头雷锋还挺多的。之前报纸上不是还老说,老人跌倒了没人敢扶,现在这不还是有好心人的吗?很不错。那报社电话多少,我打电话去点名夸奖夸奖那个好心的路人……”
“顾姐……”听到声音的小福闯了进来,“你别难过。要不,我给先生打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好啊。”顾然茫然的看着声音的方向,“你顺便跟他说,千万别忘了好好感谢那个好心人。”
闻言,小福更不敢动了。
顾薇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顾然,你还好吗?”顾薇行至床边,看着她。
顾然还是笑着的,虽然眼神有些空洞,但是表情看起来很好。“你看我像有事?”
“没事就好!贺荆南看起来不像是没轻没重的人。”
“嗯,你和我想的一样!”顾然说完,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出去吧。”
“嫂子……”贺存希叫了一声。
但是顾然没再理会他,贺存希只好和顾薇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病房的门关上,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顾然脸上的微笑才缓缓垮下去。
这事情一出,远远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下午,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时顾然刚睡醒,还有些懵,正坐在床上醒神。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其实她已经有点能看见眼前模模糊糊的影子了。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踩着优雅的猫步,再加上那一身的名牌香水味,顾然已经可以肯定来人就是那位国际名模,秦瑶。
外面大雪纷飞,她却露着性感的大长腿。
还没站稳便是毫不留情的指责,“你是怎么做贺少夫人的?贺荆南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你还在这里发呆。”
顾然一脸懵,“什么意思?”
“你难道都不看新闻的?也对,只有你这么无趣的人才会逼得贺荆南被别的女人勾走。”
顾然,“……看来我这个贺家少夫人做的确实很失败。”
谁都敢来欺负一下,不是失败是什么?
原本,她还觉得秦瑶就是个任性的孩子,所以不跟她一般见识。
可是她忘记了,女人的嫉妒心。
人一旦产生了嫉妒的情绪,就会如同被毒蛇咬过的伤口一样,毒液会慢慢的渗透进来,直到将每一个碰到他的人,甚至是自己一同毒死。
心下冷笑,顾然也没有客气,“秦小姐这么气急败坏,是因为把贺荆南勾走的人不是你吗?”
“你……”秦瑶气结。“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恐怕是说中了你的心事吧?”顾然又说道,“说起来也是,从小就认识,他对哪个女孩都退避三舍,唯独对你与众不同。本以为长大可以嫁给他,谁知道他却娶了别人。就连想当小三,他也不肯选择你。转身却被拍到和别人一起去酒店,秦瑶小姐,一定是很不甘心吧?”
“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秦瑶瞪了大眼睛,“谁告诉你的?”
“你说呢?”顾然给她留了一个悬念。其实这件事还是上次去佛缘寺的路上安浩和她聊天的时候说的,不过她当然不会告诉她。
“贺荆南跟你说的?他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秦瑶后退一步,不过很快她又笑了,“告诉你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被别人抢走?”
顾然抿了抿唇,“你错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外面的花花世界玩的再多,最后他也会回归家庭。而你,最后只会成为一个路人。”
秦瑶脸色煞白,估计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安浩每天小心翼翼生怕她伤心,怎么会说这些呢?
想到安浩,顾然又补充了一句,“属于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属于你的,再怎么争,也不会是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顾然淡定的样子刺激到了她,秦瑶深深的看了她几眼,转身走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山响。
不过很快,门又开了。这一次是安浩从门口伸出头,“嫂子,秦瑶来过吗?”
“刚走!”顾然如实道。
“谢谢!”安浩说完,正要关门却又退了回来,“她说了什么了吗?”
不等顾然回答,他又说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没事胡闹。”
“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那就好!还有……你要相信老大,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随着他的声音消失,门又关上了。
顾然垂眸讥诮一笑。
……
走廊上,跑出去的秦瑶和贺荆南迎面碰上。
秦瑶想起刚才顾然的话,心底恼怒,一把推开他,“贺荆南,我恨死你了!”
贺荆南蹙了蹙眉,正好安浩追了上来,“老大,这次被你害惨了。”
“我倒觉得你该感谢我。”贺荆南说完,得到了安浩的一个大白眼。
紧接着,安浩也推开他追秦瑶去了。
身后,贺燕回扑哧一声笑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贺荆南白了他一眼,“叫你来将功折罪的,不是来看戏的!”
贺燕回撇了撇嘴,小声的低估,“我有什么罪?”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有罪!”贺燕回说完,紧了紧怀中一直不吭声的贺长安,“等下哄你婶婶就靠你了。”
贺长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打算把那个女人怎么办?”贺燕回一脸的操心。
反而贺荆南面无表情,“媒体上又没露脸,你怕什么?让她该干嘛干嘛。”
“这样就行了?万一要是被那帮人发现,有危险怎么办?你牺牲那么大,她要是死了不就功亏一篑了?”
闻言,贺荆南瞪了他一眼,“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会绝对的安全,这么多年都过来,她活的好好的,说明她自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轮到你担心什么劲?”
“我这不是怕要是出意外,影响你的事情。”
“你别帮倒忙影响我的事情我就谢天谢地了!赶紧想办法等下怎么认罪,别瞎操心。”
贺燕回欲哭无泪……
……
小福拿饭来的时候,顾然还保持着刚才的情绪,坐在那里,看不出任何不妥的情绪。
吃饭也是,她喂什么就吃什么。
小福看了好一会儿,想问又怕问错,终究还是不敢吭声。
一不小心,夹了一大段葱喂给了顾然,看见顾然吃进嘴里她才看见夹错了。正要阻止,顾然已经开始咀嚼了。
她照顾顾然这么久,当然知道顾然不吃葱的,以往连一颗葱叶子都不肯沾到。这几天在医院,没办法。食堂也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改变做菜方式,所以她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葱的。
“顾姐……”小福忙去端了水,又把垃圾桶拿了过来,“顾姐,要是难吃您就吐出来。”
刚说完,顾然已经吞下去了。
“怎么了?”
“您刚才吃了……”
顾然抿了抿唇,才感觉到自己嘴里还有残留的葱味。蹙了蹙眉,她问道,“有水吗?”
小福赶紧将插着吸管的水杯递过去,“有。”
顾然伸头喝了一口,“谢谢!”
“都是我刚才没看清楚,顾姐,对不起。”
“只是个葱,又不是毒药?哪有那么夸张?”顾然笑了笑,“继续吧!”
这顿饭,顾然吃的量和平时一样,看起来完全没有被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影响似得。
吃完饭,她漱了口以后,还由着小福推她出去散了散步。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顾然主动问道,“外面都有什么?”
小福看了看才说道,“雪很厚,差不多能没过脚腕。花园里有好多山茶花,大红色的开的正艳。在你的左手边是一排松树,上面有……”
说到一半,小福便噤了声。
顾然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她顺手抓了一团雪,“有雪!还有呢?”
身后的人好像深吸了一口气,她都听见呼吸的声音了,“还有前面不远处,有一颗白梅,含苞待放。”
是贺荆南的声音,顾然听他说完,才笑道,“贺先生回来了?”
贺荆南挑了挑眉,“这么见外?”
上一次,听见她用这种语气叫他的名字还是好几个月前吧!虽然后来偶尔打趣的时候,也会这样叫,但是并不是这种语气。
感觉十分的疏离,又陌生。
“看报纸了?”贺荆南语气平静,好像他根本就是个局外人。
“贺先生明知故问,我现在是个盲人,怎么看报纸?就是听说了,贺先生亲生示范了跌倒的人有人扶这样的民生大计,真是给社会大众一个良好的示范。”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贺太太吃醋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贺先生又错了,医院里没有醋,只有葡萄糖。”
“是贺燕回整我的,那家伙都单身出魔障来了,看不得别人感情好。”这算是解释了。
顾然别开头,没有应他。
整个贺家,能整到贺荆南的人,距今为止,她还从没见过。
两人正沉默着,一双暖暖的小手握住了顾然的小手,“婶婶,你的眼睛看不见长安了吗?”
顾然一愣,“长安,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跟荆南叔叔一起来的啊,但是婶婶一直在跟荆南叔叔说话,所以长安就站在后面没出声。”
那刚才的对话不是被听见了?顾然蹙了蹙眉。
还没想完,耳边又传来了贺燕回的声音,“昨天是我的不对,这不我被拉来赔礼道歉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顾然,“……”还有一个!
“婶婶,你就原谅叔叔吧?不然叔叔就要哭了。”贺长安稚嫩的声音在顾然的耳边劝慰。
顾然反手握住了他暖暖的小手,“你荆南叔叔才不会哭。”
“会的,就像长安做错事情,爸爸不原谅我的时候,我也会哭的。”
贺荆南,“……长安!”
这都什么跟什么?再说下去,就差辈了。
顾然听见贺荆南阻止的声音,心下不由的好笑,故意道,“长安见过荆南叔叔哭吗?”
贺长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见过……”
“哦?”顾然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就是……”
只是还不等长安说完,贺荆南已经叫道,“贺燕回,把你儿子带走。”
这次的贺荆南不同于以往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危险。
贺燕回快速的伸手捂住了贺长安的嘴巴,“长安,我想起来了,晗姨今天可能就回来了,你还记不记得她说回来给你带喜欢的玩具,我们快回去吧。”
说完,便听见长安唔唔的声音,连带着贺燕回急促的脚步声从她的耳边快速的走远,直到慢慢失去声音。
“好了,消气了吧?就是这么回事,贺燕回就算骗人,也不可能带着儿子一起。”贺荆南说道。
顾然抿唇轻笑,“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哭的?”
贺荆南,“……”
“我以为凭你的聪明,在这种时候,不会让这种不利的新闻流传出来,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爸爸解释吧!”
“多谢提醒!”贺荆南说完,从地上捡起了一团雪在手中捏成一个小小的雪人,放进顾然的手里。
“什么?”顾然下意识的想缩手,却被贺荆南又拉了回去。
“雪人!”他说道,“你不是说以前最喜欢堆雪人了吗?现在不方便,但是做个小的还是可以的。”
“贿赂我?”顾然嗤之以鼻。
“不,我这是在报答你!”
只是话刚说完,顾然另一只手一抬,一个小雪团便从贺荆南的领口钻了进去,贺荆南一把抓住顾然的手,“淘气!”
顾然装傻,“怎么了?我看不见啊!”
……
不到晚上,贺承厚的电话就来了。听电话里的声音,气得不轻。说了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
贺荆南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又可以当无业游民了。”
“被停职了?”顾然顺势问道。
“是啊,这下可以在医院里好好陪到你出院了,是不是很感动?”
顾然,“……我看你很开心。”
“过奖,只是我比较乐观。”
乐观你个大头鬼。虽然不知道贺荆南想干什么,但是顾然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
贺荆南明摆着就是不想上班,所以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有时候,她还真是看不透他。
原本以为他进入传承,又那么用心的弄出了新的销售模式,是想留在传承,甚至接班的意思。
可是眼看着一切就要成功,他自己又推翻一切。
真是个怪人!
只是顾然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显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