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勺子突然被夺走,顾然忍不住皱了眉头,“贺荆南,你干什么?”
贺荆南没有回应,紧接着,顾然听见身前的饭盒撞击在桌板上的声音。
她以为贺荆南要拿走她的饭,下意识的就抗议道,“我还要吃的,别拿!”
“张嘴。”贺荆南的声音终于响起,顾然有一瞬间的怔愣。“张嘴!”
贺荆南又重复了一次,紧接着,顾然闻到了鼻翼间传来的米饭的香气。心下一动,她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一勺饭,快速的填进了她的嘴里。
很显然,贺荆南是那种从来没伺候过人的,勺子的边缘碰到她的嘴唇,有些不舒服。
顾然蹙了蹙眉,“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她便要伸手去拿勺子。只是看不见,手伸的老长,什么都没摸到。
贺荆南白了她一眼,“你得了吧?你想表演鼻子吃饭绝技,我还不想看呢!”
说罢,他伸手从她的鼻子上捻下来一颗饭粒。显然,这是顾然刚才自己吃的时候留下的。
顾然,“……”
还想说什么,又是一勺子递到嘴边。
顾然从善如流的张开嘴,吃下去才发现是空的!她忍不住朝着贺荆南翻了个白眼,“幼稚!”
只是因为她看不见,那个白眼翻得方向不对,看起来像是个斜视。贺荆南抿唇轻笑,“这是惩罚你话太多了。”
索性,顾然张开嘴巴,贺荆南顺势又塞了一勺子饭。
她撇了撇嘴,试探的问道,“没有菜吗?”
“刚才不是吃饭吃得很欢?我以为你不喜欢吃菜!”
这个小气鬼……顾然抿唇不说话。
特护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一幕。刚想说话,贺荆南冲她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特护见状,了然的微笑着出去了。
顾然听见声音,咽下嘴里的饭,问道,“是特护吗?”
“嗯!”贺荆南低低应了一声。
“特护回来了?那太好了,换她来喂我吧?”
刚说完,一颗菜又丢进了她的嘴里,顾然下意识一嚼,一颗辣椒!
“贺荆南!”她坐在床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贺荆南凉凉的说了这一句,端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
“喝水吧!”
顾然欲哭无泪……
一顿饭,在吵吵闹闹中总算过去了。
顾然也累了,额头上的伤让她有些颓废,无法长时间清醒。
贺荆南看她睡着了,小心地将她的床调下去平躺,然后给她掖了一下被子。
安浩推开房门,叫了一声,“老大……”
贺荆南侧首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转而便迎面走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走廊,走进了花园。
早上还出的太阳,这会儿又开始下雪了。而且雪花比昨天的还要大,像是棉絮一样一团一团的砸下来。
贺荆南环视了一圈,一回头发现安浩笑眯眯的看着他。
贺荆南蹙了蹙眉,“找我什么事,快说!”
“啧,老大。怎么对嫂子就那么温柔,看见我就横眉冷对的。兄弟们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贺荆南扯了扯嘴角,“难道我一直以来对你不横眉冷对吗?”
安浩撇了撇嘴,“以前没有嫂子,我以为你只会横眉冷对。现在我知道原来你也会笑,只是对我横眉冷对!”
安浩一副小媳妇的哀怨状,雷的贺荆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滚蛋,要是感情太泛滥就去找秦瑶,实在不行就去找小墨。说吧,查到了什么?”
安浩咬牙,“要不是从小就认识你,我都懒得理你!”说完,他低头抓了一把雪攥在手心里把玩。
“我查了肇事车辆的资料,肇事车和上次绑架嫂子的车子一样,是租来的,租用者不详!而且,警方也在找肇事者。根据警方对现场目击者的调查,得出来的资料看。我觉得这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上次跟你打了一架的那个人。”
贺荆南蹙了蹙眉,“你家老头子是怎么回事?这种私人租车公司为什么还不整顿?”
安浩不可置信的看着贺荆南,弱弱的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你以为呢?这种公司本来就该取缔,如果你家老爷子不办,那我用我的方法。”
“别……我回去建议,您消消火……”
这位爷上次一出手,把一个派出所的人都端了。这次再出手,别把老爷子的乌纱也连累没了,虽然他也希望老头子早点安养天年,但是他也不希望是这种方式啊!
闻言,贺荆南看向安浩,“所以?”
安浩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问肇事者的事情,便继续道,“我怀疑,因为上次的事情他怀恨在心,所以伺机报复你!”安浩将手中的雪握成了一个圆圆的雪球。
贺荆南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想办法把他的特征透露给警方,还有上次的绑架事件,也一起透露过去。”
“这么舍得?不是说要放长线钓大鱼?”安浩调侃道。
“既然鱼儿想死,我要是硬留着,不就显得我太狭隘了么?”
安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那人伤了嫂子,想护短?还说的那么好听。
“今年的雪下得真大!”贺荆南突然感叹了一句。
“恩,新闻上说,今年可能是几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安浩又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打雪仗吗?那时候我们……”
话还没说完,一个雪球嗖的一声从他的手里飞出来,直直的朝着贺荆南的脸上飞过去。
下一秒,贺荆南一抬手,准确无误的将雪球抓在手里,腕上稍微用力,雪球又从他的方向飞了出来。
“安浩,你以为你捏了半天我不知道吗?”
话毕,啪的一声,雪球准确的砸在安浩的领口,激的安浩浑身一抖,雪水已经从领口灌了进去。
安浩,“……开个玩笑嘛!”说罢,他一边狼狈的拉开衣服寻找那团雪留下的痕迹。一边又说道,“你昨天从股东大会上离开,你家老爷子气的跳脚,你不打算回去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跳脚又不是第一次了。”说完,贺荆南潇洒的转身。
“那今晚你还去不去宴会了?”安浩说道。
“去啊,怎么可能不去!”
只是刚到病房,手机就响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然,见她还在睡着,便走到另外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贺存希打来的,一接通便问道,“我在报纸上看见嫂子的车子,怎么回事?”
“出车祸了!”贺荆南淡淡的。
“不会吧,你也不说一声。爸爸还在为你昨天从股东会议上跑掉的事情生气呢!”
贺荆南晒然一笑,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你不是在家?你劝劝他,反正他一向听你的劝。”
贺存希蹙了蹙眉,没有应他,“嫂子怎么样了?我下午去看看她。”
“别了,她刚醒,还有些糊涂。过几天再说吧!”
“这么严重?”贺存希追问道。
“嗯,医生说脑子里有血块,看不见了,手脚也不方便。”贺荆南一本正经的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还不知道要在医院里住多久,最近公司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了,回头我跟爸爸说,你去公司帮帮我吧!”
贺存希一听顿时拒绝,“那怎么行?我都自己开店了,我那木雕现在也卖得挺好。”
闻言,贺荆南叹了一口气,“新项目的事情你也知道,是一次大胆的创新。要是做好了,肯定会得到股东们的肯定。公司里的人,能帮我的思路完美完成的,我只信你!你考虑考虑吧,晚点我再给爸爸打电话。”
说完,他没有给贺存希一点拒绝的机会,便挂了电话。
直到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贺存希才看着手机,眸光深沉。
顾然翻身坐起,毫无聚焦的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贺先生现在说谎话的能力真是一流,我还不知道我竟然不能动了!”
贺荆南闻言,将手机收进口袋,扬唇看着她,“没良心的,还不是因为你!”
顾然挑了挑眉,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昨天早上我从股东会上跑出来,老头子现在恨不得杀了我,我不说的严重点,连你都要遭殃。”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顾然朝着奇怪的方向,白了一眼。
贺荆南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客气!”
“你笑什么?”顾然蹙了蹙眉。
“刚才那个动作,你知道吗?你翻白眼的方向不对,看起来特别傻。我建议你最近都不要用那个动作,,看起来很弱智!”
顾然,“……”
两人笑闹了一阵,贺荆南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疲惫的样子。
刚好特护来巡房,顾然叫她带着自己去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特护在她耳边笑着提醒,“贺先生睡着了。”
顾然一愣,“在哪里?”
“病床上!”特护说完,犹豫道,“我去叫醒他吧?”
“算了!”顾然想着估计昨天他也没睡好,“让他睡吧,我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病房里有暖气倒也不冷,顾然由特护扶着在沙发上坐定,特护又跟她说了呼叫铃的位置。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
“总监……”
顾然侧耳听声音是季凡,便跟特护说,“你去忙吧,我有事再叫你。”
话毕,季凡已经走了过来。“怎么好端端的出车祸?”
顾然冲他摇了摇头,“躺的好累,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季凡闻言,帮她拿起一边的羽绒服递给她,“好!”
从病房里拿来了轮椅,季凡扶着顾然坐好,便推着她走出了病房。
穿过走廊,一到外面,顾然便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这会儿是中午,有很多人都在午休,所以外面的人并不多。
感觉到周围很安静,顾然才开口道,“你来的正好,看样子我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你注意一下警察局那边,有什么情况就告诉我。”
季凡皱了皱眉,“你的眼睛……”
“没事,医生说血块自己会消,很快就能好。”
见顾然自己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季凡有些不悦,“这次自己能消,那下次呢?你怎么就不对自己好点儿呢?”
季凡很少跟她说这样的话,让顾然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次是意外……”
“哪次不是意外?自从你跟贺荆南在一起之后,意外就越来越多了。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他难道不应该,要多保护你一点吗?”
顾然茫然的看着前方,她又何尝不知道,贺荆南绝对不可能是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的心中一定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包括他和贺存希,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彼此相信过对方。
可是她不也有很多秘密吗?人与人之间,哪有想当然那么简单?
思及此,顾然笑了笑,“当初我们说好的,要找机会和他相互合作,怎么现在你的反应比我还大?”
“抱歉,是我失态了。”季凡深呼了一口气。“你安心养病吧,那些事情我会注意的。”
两人沉默片刻,顾然觉得心下有些乱。
“是我该说对不起,你也是关心我。”
“算了。”季凡自嘲一笑,“你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季凡将顾然送回病房,又看了一眼贺荆南的方向,转身离去。
他在走廊上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才放心离开。
……
贺荆南一觉睡醒,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
感觉到空空如也,他才恍然睁开眼睛,看到顾然坐在沙发上,他翻身起来。
“怎么跑那里去了?”
“躺累了,坐下来休息休息。”顾然淡淡的说道。
“等一下,我出去一下,我已经叫了小福,等一下会来照顾你。”
小福就是之前一直照顾顾然的那个小丫头。
顾然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嘲笑他,“不是说要在这里陪我?现在出去不怕被爸爸发现吗?”
贺荆南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算是吧,我怕等一下你被抓到我会跟着连坐。”
闻言,贺荆南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没良心!”
静默片刻,他又说道,“是贺燕回,他难得请我,我不赏脸不好。”算是解释了。
说完,他抬手在顾然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大步走了出去。
贺荆南走了之后没多久,小福就来了。
……
警察局,许子骞坐在会见室的长凳上,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在这里见到顾然的情形。
那时候她就在那边的地上,一遍一遍的走路,像是一个陀螺。
门吱呀一声响起,苏忍冬从外面被带了进来,在他的面前坐下。
没有化妆的苏忍冬看起来颜色很暗淡,看见许子骞她眼前一亮,“子骞……”
许子骞回头看了一眼律师,律师很识趣的退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去了。苏忍冬又叫了一声,“子骞,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声音里带着小女人的娇态,也就只有在许子骞面前,才能看见这样柔情似水的苏忍冬。
许子骞却突然愣住了,虽然是同父异母,但其实苏忍冬和苏半夏的长相还是有些相像的。
尤其是现在的样子,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起,四年前,如果他那时候去监狱看望苏半夏的话,那个时候的她一定也是这样依赖的看着他,这样柔情的叫着他的名字。
想到这里,许子骞只觉得头更不舒服了。
苏忍冬见他这样,忙问道,“子骞,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他说道,“我带了律师过来,你把一切都跟他说清楚,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翻案的。”
“我就知道,子骞,你一定会相信我的!”苏忍冬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许子骞。
许子骞快速的别开头,叫了一声,“方律师?”
站在一边的律师这才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许少夫人。”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许子骞交代道。
方律师从公文包里拿住了一叠纸张,缓缓翻开。“这件案子我已经研究过了,现在警方主要的突破点主要是三个方面,一个是王婉萍的口供,关于许少夫人杀害她的父母的证词,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还有一个是她手里的那叠证据,这牵扯到四年前的一桩开错药致死病人的事情。这个比较棘手,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证据上面到底传达了什么,我们怎么去突破。当然还有一个就是最近警方又查到了一条,四年前的救护车失火事件。”
“救护车失火?”苏忍冬表情微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方律师的手稍稍停滞,“许少夫人,我们当然相信跟您没关系,但是如果要辩护,我们需要证据的。所以我这不是来问您了吗?要不您就先说说救护车失火那晚,您在哪里?”
苏忍冬想了想,“那晚,我先是去医院里看了子骞,再然后就回家了。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救护车失火了,还是我亲自去医院收的尸。”
说完,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许子骞,叫他表情不变,才松了一口气。
“有人证吗?”方律师追问。
“当然有,我家里的管家芳姐可以作证。”
方律师侧首看了一眼许子骞,只见许子骞微微点头,“嗯,芳姐还在苏家。”
方律师在纸上一一记下,又翻了一页,“那……关于开错药房致死病人那件事,您知道多少?”
“我知道什么?”苏忍冬顿时更生气了,这一次更像是气急败坏,“那件事四年前不是都定案了,犯罪的人都死了,我哪知道什么?”
见状,方律师不卑不亢的提醒,“许少夫人,您这样的话,我们很难辩护。”
“那是你的能力有问题……”
许子骞忍不住轻叱一声,“忍冬。”
苏忍冬这才闭了嘴,“这件事情我四年前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再说。”
“那好吧,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您。”方律师说完,便将那一叠纸又塞回了公文包。
许子骞也跟着站了起来,从身后拿了一件羽绒服递给苏忍冬,“天冷了,你多穿点。”
苏忍冬顿时红了眼圈,“子骞……”
“我先回去了。”许子骞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方律师也跟着走了。
出了警察局,许子骞停住脚步,看着随风飘扬的大雪。
方律师走了上来,“许总,从刚才的问话来看,或许当年那起救护车失火事件真的和少夫人无关,当时她的反应只有生气,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人一旦在遇到挫折的时候,在信任的人面前,会下意识的表现出真实的情绪,刚才许少夫人在您面前……”
信任的人?
许子骞瞥了他一眼,“你只是个律师。”
方律师,“……其实也学过几年心理学。”轻咳了一声,他又道,“但是开错药那件事,许少夫人可能有所隐瞒。”
“嗯?”许子骞侧首看着他。
“她的反应有些气急败坏,当年一定是漏说了一些细节。”
“会不会其实就是她……”许子骞喃喃一句。
方律师没听清楚,下意识的问道,“您说什么?”
许子骞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再回去整理一下吧!”
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钻进车里,“去苏家。”
……
酒店,贺荆南闲闲的靠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周围不乏莺莺燕燕对他含情脉脉,他都一概无视。
直到贺燕回走过来,他才掀了掀眼皮,“怎么回事?不打算守身如玉了?这么多女人你要相亲?”
贺燕回轻笑一声,“要是我说,我是给你相呢?”
贺荆南抿了一口酒,笑道,“你小子是不是看我家庭太和睦了,所以憋着搞破坏呢?”
贺燕回顿时撇了撇嘴,“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闻言,贺荆南白了他一眼,“别满嘴跑火车,不是说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说吧,到底什么事?”
贺燕回神秘的眨了眨眼,冲着身后那群莺莺燕燕招了招手,“当然是重要的事情,你先搞定她们,我就告诉你。”
“贺燕回!”贺荆南咬牙道。